作者:昕良
那天,我路过郊外的小树林,正遇见三位上了年纪的男女(一男两女)在一棵洋槐树下“够”树上的花儿。男的用长钩往下拽树枝子,女的则把花儿撸下来放进地下的方便袋里。他们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这让我记起了母亲蒸的槐花饭。
小时候,我家后面就有一片树林子,里边除了生长着一些桃树、杏树、梨树外,最多的就是洋槐树了。每到四月中旬,盛开的花朵几乎都落尽了,唯独这洋槐花开得正浓,那一串串一簇簇的小白花儿,如雪似玉,馥郁清香,引来无数的蜜蜂在花间忙碌,更让我食欲大动,为之而陶醉。也正应了白居易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槐花)始盛开”的美好意境。
母亲蒸的槐花饭,软硬适中,色香味具佳,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确是回味无穷,难以忘怀!
大集体时代,物资紧张,大都凭票购买,分到家的粮食,尤其是细粮少得更为可怜,除过年过节能吃上几顿好饭外,再就是娘生日孩满月,结婚盖房子才能见猪肉,吃白菜炖大豆腐等好菜。母亲讲过,我家的日子还算是好点的,生我兄弟那年(七O年)才由每天两顿饭改为三顿饭。之前,早上不吃饭上坡,中午收工回家才做顿饱饭吃,晚上也就是清汤寡水,浮皮了草地对付一顿,然后早早上炕睡觉,生怕活动多了饿得发慌,还省下一点“洋油”(煤油)钱。为了贴补家用,女人们就想着法子去外面“刨”食吃,这时,田野里的苦苦菜、荠菜、茵寻菜、灰菜、婆婆丁等野菜,村边榆树上的榆钱榆叶,洋槐树上的白花儿就成为她们的“猎物”。
我记事的时候,割资本主义尾巴已经割过去了,母亲便让我和二姐拿着父亲绑好的长钩子,到家后的树林里“够”那些开满花的细洋槐枝子带回家,先用手撸下那些白白的花儿,剩下的枝叶就喂了我家的兔子和母羊。
趁着新鲜,母亲用井水把洋槐花清洗干净,捞进面盆里,然后洒上面粉(有时是玉米面或豆面)和适量盐,用手翻均匀,最后放进大锅内的篦梁子(用高粱杆串成的馏饭蒸馒头用的软篦子)上面用火蒸,锅边上还贴一圈玉米饼,直至热气腾腾,再过二十几分钟便停火闷一会儿,这个槐花饭和玉米饼就宣告蒸成。一敞锅盖,那浓浓的香甜味立刻顺着鼻孔溢满我的五脏六腑,真恨不得吃个满口玉腮,解解肚子里的那条馋虫。
其实,槐花饭吃多了会胀肚子,也有吃腻的时候,它毕竟是一种“野”花,我女儿是不屑去吃它的。因为,她嫌槐花饭拉嗓子,味道太重,感觉有种怪怪的味道。不过,这洋槐花有许多功效,它能抗菌消炎,降低血压,止血凉血,预防中风等作用。每年春夏之交,多吃一些洋槐花蒸饭是不错的选择。
母亲在世于老家独居时,她总会趁着洋槐花鲜嫩去采一些回家蒸着吃,有时候还打上几个鸡蛋用面粉调匀了下油锅煎得焦黄里嫩,就着下饭。自然,我这当儿子的,能回家吃上这种美食也算很荣幸,很有口福的了。
现在,母亲离我而去三周年了。她的音容笑貌,她的勤劳勇敢,她的乐善好施,以及她那颗乐观豁达,永不服输的慈母之心,牢牢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就像她蒸的槐花饭一样——甜甜的,咸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