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日晚|苏南和晚安|冯玲原文发表在2022.05.10江南晚报人文周刊上
我知道很多人爱吃新鲜上市的青蚕豆。以前酒桌上,就遇到过两个小美女专心致志地对付着蚕豆清炒蒜苗,说这是她们的最爱。往往春节刚过,超市里10多元一斤的尝鲜价也总有人买,一般还是衣着朴素的老头老太。
可那从来就不是我的菜,且是我从小就不喜欢的东西。记得那时候的无锡城,走出解放环路不远就有零星菜地。农历二三月里,奶奶牵着我的小手,从东门绿塔路到槐古桥街道办开会,一路走一路认各种花:这一丛深红粉嫩的月季花,那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这个么是“蚕豆花开黑良心”。什么叫黑良心?……哦,那就是很坏很坏的意思啦,所以蚕豆也不是啥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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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祖母好像是爱吃蚕豆的吧,还有叔叔和姑姑都喜欢。爷爷爱吃吗?真的不记得了,他总是默默的,不抽烟不喝酒,有什么好的都先尽着我们,所以实在记不清他到底有哪些爱好了。早早上市的蚕豆据说是外地产的,被称作“客豆”,奶奶说不好吃;必定要等到本地产的大量上市了,才是又糯又鲜的大阪豆。嫩的炒着吃,老的就剥豆瓣晒干了,留着夏天烧咸菜豆瓣汤吃。
一篮子深绿的豆荚,剥出来满满的一碗嫩绿。虽然奶奶常常让我帮着淘米拣菜挑绿豆,也常常让我一起剥毛豆子,却从来不让我剥蚕豆,因为太脏,剥完蚕豆的手总是黑黑的,洗不干净。
起油锅炒蚕豆放葱花,一碗碧绿生青的蚕豆端上饭桌,总是会让全家那天吃得特别开心。一开始奶奶还会关照我不要多吃了,说小孩子家吃多了不消化。可不知为什么,我那时候就只喜欢咸菜爆爆毛豆子。蚕豆既然从开花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又那么大颗那么青紫气的,我是一点都不喜欢。咸菜豆瓣汤,我也是只喝汤,不吃豆瓣。
这样过了好多年。其间爷爷走了,奶奶走了;我成年,结婚,到了婆婆家。偶尔吃蚕豆时也会挑几颗,吐皮。婆婆说:“这么嫩的豆子,你还要吐皮啊?”可我吃蚕豆一向就是这样的呀。
后来为老公、为儿子做菜,他们好像也不太喜欢蚕豆,而是像我一样更喜欢夏天的毛豆。于是,蚕豆就成了我们家的稀客,每年偶尔买上一两回,算是给它在我家饭桌上报个到。
2022年的春节,家人一起饭店里团聚。满桌的鸡鸭鱼肉海鲜里,一碟蚕豆清清爽爽,反觉得味道不错。想想天气,今年南方的新品也还没上市吧,那就是去年存下的冻品?
三月起因为居家上班,一日三餐都要家里做饭,春天好像变得特别悠长。看着早樱谢了晚樱落了,马兰老了荠菜不见了,超市里嫩嫩的冬笋变成了春笋又变成了长长的竹筒笋。每日里买菜做饭,总得多变着品种花样才对得起春天里各色美味的菜蔬啊。四月里,绿菜突然变得珍贵起来,网上也纷纷推介起如何保存蔬果。包菜白菜胡萝卜这些其实也放不了多久,于是不由想起蚕豆来。
超市里买来大袋的豆荚,剥豆,清洗,一半现炒:少油,少盐,少糖,葱花可以多点。清清淡淡的,酥酥嫩嫩的,依然是满满的青紫气,如今吃来却是珍贵的春天的味道。还是会习惯性地要吐皮,却又想起什么,赶紧改正,和着豆瓣一起咽下——都是营养,而且更有营养哦。
剩下的一半开水焯一下,扔冰箱里冷冻。啥时候需要再拿出来吧,但愿和新鲜的一样好。
只是看着洗了又洗的手,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纹里却依然嵌着一时洗不掉的黑。依稀想起当年奶奶的手指也是这样,而且比我现在更粗糙。那双手曾经常常牵着我,给我做饭穿衣,洗脸洗手,挠痒痒是最好。
——“蚕豆花开黑良心。”
——“奶奶,我不会做黑良心的!我要一直做红良心。”
嗯,差不多半个世纪过去了,那个不爱吃蚕豆的小姑娘变成了喜欢吃蚕豆的老阿姨啦,可这句话我一直记着呢……
责编:小南
校对:辛茗
编审:丁晴
来源:江南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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