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饮食中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皇帝对食物的贡献。
榆林最早名扬在外的传统美食不是其它,却是最传统、最家常的菠菜烩豆腐。自小在榆林长大的孩子对“清香白玉版,红嘴绿鹦哥”的句子绝不陌生。相传这是康熙皇帝来榆林时,吃过榆林的菠菜烩豆腐后,随即夸赞的名句。句中,玉版是竹笋的别称,诗中称赞榆林豆腐就像白色的竹笋一样清香;菠菜又称鹦鹉菜,菜根为红色,两句诗极为形象地将菠菜烩豆腐的色香味美表现出来。
当然,康熙帝是否真的吃过榆林的菠菜烩豆腐,现在已经无法考证,重要的是,因为有皇帝佳赞成诗的噱头,慕名来榆的人,总要一尝皇帝口中的美食。
有食者言,寻常百姓家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吃不起山珍海味,却能在寻常菜蔬中寻找独特的味道。
“菠菜烩豆腐”是榆林传统名馔之一。翠绿的菠菜,洁白的豆腐,总是寻堂百姓家生活的上选。其中没有太多繁复的手工,无非备足食材一锅烩。食材也粗简,只三样,菠菜、豆腐和土豆,就极有清新淡雅的意境了。
眼下,春风十里,万物复苏。乘着春日暖阳,沉寂了一个冬天的菠菜拿出积攒了一冬的精气神,铆足了劲往上窜,直长得茎杆挺拔叶片宽肥,绿得发亮,嫩的能掐出水,散发着春日特有的清新气息。
春菠菜由于经霜覆雪、越冬生长,故而清新鲜嫩,口感软糯,后味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与本地的鲜豆腐同锅烹制,味道极鲜,牙口不好的老人小孩尤其爱吃。
菠菜烩豆腐最美妙的地方就在于制作的过程中,最大限度地保留了菠菜的色泽与味道,加之豆腐和土豆的食性是荦素不忌,肉食腥荦总适宜,不会夺了新鲜菜蔬的本味。加之人们对食物的感觉有时候不仅仅靠味蕾传递,视觉上的丰盈感也让人由衷地觉得,这确实是地地道道的乡野美味。所以菠菜烩豆腐纵然是极简的食物,但仍然让人吃到感动。那份食物本真的味道,确能让人品尝出当地人那种在食物中寄予的对安稳生活的期待。
犹记得前些年,偶遇过一位本地上年纪的大厨,与他讨教是否真有康熙帝吃菜一事。大厨笑说:“现在的日子不比从前,豆腐和土豆虽一年都有,但蔬菜却不常有,榆林人冬天腌制各类酸菜咸菜,全是因为冬天吃不到新鲜蔬菜的权宜之计。
榆林人在开春,气温回升后会种植春菠菜,那时气温低也只有菠菜能种,吃了一冬的酸菜,偶然能吃到新鲜的菠菜配上榆林特产的豆腐加土豆炖一块儿,味道自然鲜美无比。至于康熙帝是否吃过,前人都是这样传下来的,姑且就认为他吃过吧,毕竟菠菜烩豆腐只要做好了,白绿相间,爽口嫩滑,着实美的很。”
近几年,时代发展,网上有专家研究出菠菜不可与豆腐同食,因食性相克,吃后易致身体不适。待我将这些话转述给吃了几十年菠菜烩豆腐的母亲时,老太太倒有些愠怒,白我一眼道:“你外婆吃一辈子,我也吃了大半辈子,什么事也没有,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爱吃不吃。”然后扭身走进厨房继续烹制她吃了大半辈子的美味。
一道菜能够引起母亲的怒火,倒是我不曾想到的,或许注入血液中对于食物的印迹,是任何方式都无法让其消逝的,即使食后有风险,也在所不惜。
(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