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枸杞炒干净
作者:太湖梅子
整夜下着春雨,偶尔春雷隆隆。
晨起,扫一地落红。
趁雨停间隙,拖了购物车去附近的菜市场。
经常舍近求远去这个菜市场,是因为这儿有许多农人卖春天的野菜:荠菜,马兰,或许运气好还会有枸杞头。
果然,在东南方的角落里,欣喜地发现了一小筐枸杞头。
碧绿生青,约孩子手掌长,根茎上泛着淡紫,一看就是乡野春风里野生的。
卖枸杞头的老人年约七旬,著青布衣衫,头上包了花头巾。见我附身拣看枸杞头,遂轻声慢语说:
大小姐,你看看我的枸杞头,我家后院小河边长的几棵枸杞,今天天一亮我穿了雨披摘的,拢共就这点,你全称去吧,新鲜着呢。
称了一下,枸杞头身轻,一小筐才一斤出头点。老人说八块钱一斤,算九块钱吧。递给老人十块钱,我说不用找了。
这怎么行呢?老人从旁边拿了一小把葱给我,说大小姐,我的葱有根,你家有花盆可以剪下葱根来种。
嗯,好的。我答应道。
回家依着老人的吩咐将葱根剪下,随手种在一只空置的花盆中。
搬张小木椅,将枸杞头倒在石桌上,老婆婆说得不错,枸杞头很嫩,几乎不用拣去老叶。
清水洗净。
倒入花生油,大火急炒,看着蓬松的枸杞头裹上油脂浸润出汁,起锅装盘。
仅放了油盐,地地道道的清炒枸杞头。
我喜欢吃枸杞头,尤其爱清炒,清炒突出了枸杞自然的苦味和微微的凉意,鲜绿清香,先苦后甘的滋味,别具一帜。
用最简单的方式吃春,最好。
“春天采其叶,名为天精草,夏天采其花,名为长生草,秋天采其子,名为枸杞子,冬天采根皮,又称仙人杖。四季服用,可与天地同寿。”这是一首关于枸杞的歌谣,其中天精草就是指枸杞叶,自古就作为一种食药兼用型的保健木本蔬菜,其嫩叶、嫩梢作蔬菜食用,称为枸杞头。
“春天吃枸杞头,云可以清火,如北方人吃苣荬菜一样。”这是资深吃货汪曾祺先生在其作品《故乡的食物》中的说法。
童年时随父母住在江南一所中学里。两间房子附带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后大约二百米就有一条小河,河岸长满了一丛丛的枸杞。
清明前后的某个星期天或者是晴朗天气的清晨黄昏,父亲会去采枸杞头,然后一再关照我们不得擅自去河边,因为当时的小河没有石驳岸,不当心就会滑到河里去。
父亲采来的枸杞头母亲一般会分些给隔壁的王老师。王老师是南京人,爱吃枸杞头,有一回回南京探亲带回来一包菊花头,随种在学校里,春天时老师们有两种野菜可炒来吃,枸杞头和菊花脑。
母亲爱拿枸杞头炒鸡蛋,那时家里养了两只芦花鸡,每天会生一两只的鸡蛋。
吃不掉的枸杞头给芦花鸡吃,这个任务交给我完成,儿时的我总是兴高采烈地捧了那一把青绿跑出去唤芦花鸡来吃饭。
我小时候会唱戏,而且爱在芦花鸡前做动作尖声唱黄梅戏----当然这是母亲回忆的,反正现在所有的鸡见了我都不亲,我也不吃鸡,戏文一句也不会唱了,只爱吃清炒枸杞头保留至今。
有趣的是似乎所有美食必得和文人雅士扯上关系。据说苏东坡也是一名爱食枸杞之人,传世名篇《后杞菊赋》中云:“人生一世,如屈伸肘。何者为贫,何者为富?何者为美,何者为陋……吾方以杞为粮,以菊为糗。春食苗,夏食叶,秋食花实而冬食根,庶几乎西河南阳之寿。”
困境中的乐观之人,一年四季,自可从枸杞头中咀嚼出知足与美味,品尝出人生的富有与意义。直到后来被贬到黄州,苏东坡还在津津乐道他喜爱的枸杞:“根茎与花实,收拾无弃物,大将玄吾鬓,小则饷我客……”
同样偏爱枸杞头的还有陆游:“松根茯苓味绝珍,甑中枸杞香动人。劝君下箸不领略,终作邙山一窖尘。”
看《红楼梦》第六十一回,提到探春和宝钗“要吃油炒枸杞芽”,大方掷出500铜钱,因为油炒枸杞芽鲜香可口,营养丰富,而且她们还喜欢枸杞芽烧蛋汤,此汤更有爽口清凉之感,从而成为探春和宝钗的最爱。
纵是满汉全席,只这一款清炒枸杞头,俏生生活泼泼像个伶伶俐俐的小家碧玉似的,一出场早已夺了多少大家闺秀的大半风头,虽说不是主角,其色其香其情其态,又怎能叫人遗忘?
作者简介:
太湖梅子,无锡人。《今日头条》原创作者,搜狐名博,自媒体人。且行且摄,我写我心。愿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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