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 健
豆腐对出家人来说几乎每天都不可或缺。《倚天屠龙记》里，无论是嵩山少林寺或者武当紫霄宫，日常都是青菜豆腐当家。僧人道士对此习以为常，而江湖上的朋友却大都是无肉不欢、无酒不快，连续几日吃素五脏府内便会躁动不安。
乡下人家过日子，少不了豆腐。《连城诀》中，城里的师兄来家里投书，戚芳烧菜待客，有鸡有鱼，还有萝卜豆腐空心菜。《碧血剑》开头写山间农夫请客人出来吃饭，只见板桌上摆了热腾腾的饭菜，有两只肥鸡，更有大盆的青菜豆腐。
豆腐也有奢侈豪华的吃法。红花会群雄假心假意宴请乾隆，端上桌的美味佳肴中就有一碗燕窝红白鸭子炖豆腐。这道豆腐菜具体怎么做的并未细说，但单从配料来看，已不同凡响。
山外有山，豆腐之上还有豆腐。金庸人物谱中的烹饪高手，黄蓉绝对是数一数二。黄蓉自称最拿手的菜是炒白菜、蒸豆腐之类。“洪七公品味之精，世间稀有，深知真正的烹调高手，愈是在最平常的菜肴之中，愈能显出奇妙功夫，这道理与武学一般，能在平淡之中现神奇，才说得上是大宗匠的手段……”一道“二十四桥明月夜”，主要食材是豆腐和火腿。“那豆腐却是非同小可，先把一只火腿剖开，挖了廿四个圆孔，将豆腐削成廿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孔内，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鲜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却弃去不食。”洪七公一尝，大为倾倒，惊叹不已。
黄蓉自幼在桃花岛长大，锦衣玉食，因此她的蒸豆腐貌似寻常其实非同寻常。而身居草舍、自耕自种的村女，她们平日里烧的豆腐才是真正的平常且平淡。《飞狐外传》中，胡斐、钟兆文二人为救治苗人凤，前去药王庄求药。在程灵素的茅屋里，木桌木凳，一尘不染。桌上除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还有三菜一汤。“三碗菜是煎豆腐、鲜笋炒豆芽、草菇煮白菜，那汤则是咸菜豆瓣汤。虽是素菜，却也香气扑鼻。”程灵素的师父是毒手药王无嗔大师，平常自然吃素。作为大师的关门弟子，料理这些素斋当是轻车熟路。
金庸笔下另一个淡雅的程姓女子程英，也做得一手好菜。她搭救身负重伤的杨过，回到自己的茅屋——同样板床木凳，不染纤尘。杨过醒来时，“天已昏黑，那少女在一张矮几上放了饭菜，端到他床上，服侍他用饭。那菜肴也只平常的青菜豆腐、鸡蛋小鱼，但烹饪得极是鲜美可口。”
山珍海味固然令人食指大动，但青菜豆腐或许更让人铭记在心。令狐冲初遇任盈盈，在洛阳的绿竹巷学琴，接连二十余日，清晨即往，傍晚始归，中饭也在绿竹翁处吃，虽是青菜豆腐，却比王家的大鱼大肉吃得更有滋味。
金庸不吝笔墨写青菜豆腐，写百姓餐桌上的味道，意在让侠义精神倾洒人间凡尘。武林豪客，在刀光剑影中出生入死，然而江湖并不总是波涛汹涌，也还有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的时候，因此他们传奇人生的背后，时或会悄然露出清淡平和的另一面。（成 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