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刚才调整了脸,他又转过头来看你。他看到的是你年迈蹒跚的背影。
”这是严歌苓《扶桑》一书的结尾句。看到这里,我合上书本,放声大哭。我在哭什么?我是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新中国的女性,书中的主人公扶桑经历的旧社会,与我而言是那般的遥远,触不可及。我为什么却会有如此的刻骨铭心般的锥痛与伤悲?为什么?因为书中的精彩描绘已然将我带入到那个久远灰暗的年代,我仿佛就是扶桑,扶桑就是我。她是千千万万个旧社会女性的杰出代表,是忍辱负重的苦难人民的代表,是不屈不挠的中华魂魄!我从来没有想到妓女也可以如此伟大!在颠覆我三观的同时,我也膜拜在作者如临其境、娓娓道来的曼妙文笔下,她用女性特有的细腻、委婉,又不失男人般的大气、磅礴,向读者展开了一幅海外华人浴血工作、勤苦奋斗的巨大篇章。
看完电影《芳华》,我对于严歌苓这个美女作家就产生了深深的敬意,能将文革中的人性揭示的那么美好又那么丑恶的女作家,独此一人。再看《扶桑》,我觉得严歌苓就是当代最伟大的女作家,没有之一。
看《扶桑》,仿佛看到了一百多年前的华人劳工,透过历史氤氲的云雾,我看到了一艘艘破旧的轮船,满载着一群群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人们,满怀希望的踏上了异国之地寻找幸福。可是,瘦小单薄的他们哪里会知道,困苦与艰难才刚刚掀开了冰山一角。。。。。“不要否认,每一种民族、生物要活下去,总要有自相残杀,有牺牲和祭奠。”人性的复杂在于生存。不远万里,不辞辛苦,辗转流落异国他乡,本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没有想到在这里,华人劳工生不如狗,命贱如土。不单单是被异族欺凌霸世、视若无物,同族之间也难免凶残与迫害,生存,变本加厉地艰难与沉重。
在痛苦与麻木中生存,我坚信任何一个善良的人都会变得心硬如铁,坚如磐石。最黑暗的地方,反而更能看清人性,也更能唤醒人性的恶。作者以一个社会最底层、最为不耻的角色--妓女扶桑的出场,徐徐拉开了华人们血肉拼搏的历史大幕。
这里 ,不得不提起两个男人:克里斯和大海。一个给予扶桑是爱情,一个是亲情。我不想过多的阐述爱情,有人说那是城市迷人的玫瑰,没有它城市就没有了灯光,没有了美,没有了一切。是的,没有爱情的人生绝不是完美的人生。我觉得作者想阐述的爱情是一种母性的光辉。克里斯在六十岁回忆的时候,已然觉醒,扶桑之于就是他过早逝去的母爱。所以,他们俩是无法结合的,即使结合了也会像童话故事一样轻易破碎了。
大海给予扶桑的是命运和亲情。当馄饨未开的扶桑赤裸着站在他的面前时,他的眼里看到是性、是钱、是交易、是压迫、是奴役……唯独没有人性。在大海残酷、冷漠、自私 、狡诈的背后,其实也有着对家庭重任的担当和向往。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够衣锦还乡,骑着高头大马迎接他朝思暮想的新娘。他的新娘当然和扶桑她们不同,虽同是女性,但扶桑她们就是工具 、是没有感情的机器,甚至肮脏、下流。而他的妻子,是平凡而伟大的母性,因为妻子才有家,才有那份责任和向往,才有那膝下承欢、儿孙满堂的幸福生活。
当大海的母亲去世后,大海才知道原来他的妻子已经漂洋过海地站在这片土地上,她的目的只是为找他。大海深知一个语言不通、身无分文的女性如何能来到这里,来到这里又能做什么。他的良心被唤醒了,事出有因,因必有果。不一定说这就是他从事这些见不得人勾当的报应,但他的妻子一定也和别人的良家妇女一样,被迫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于是,他开始自我的救赎。他想到了救济会,将那些他认为的良家女孩,义无反顾的送到那里,并竭尽所能力的帮助她们。他对于扶桑那复杂而专一的爱,是否是因为他已知晓扶桑就是他那从小订了娃娃亲的新娘?!文章最后,作者也没有讲清,只留下了满腹疑云叫读者自己去猜。我想,大海应该认定了扶桑就是自己那从未谋面的新娘。所以,在剧院,在面对牛肉商对扶桑的羞辱与蛮横时,他不惜带价挺身而出手刃列强。最后,也是文中的高潮,大海英勇就义,或多或少唤醒了华工的自尊与觉醒。
“出卖是一个弹性很大的概念。人们认为你在出卖,而并不认为我周围的这些女人在出卖。我的时代和你的不同了,你看,这么多的女人暗暗为自己定了价格:车子、房产,多少万的年收入。好了,成交。这种出卖的概念被成功偷换了,变成婚嫁。这些女人每个晚上出卖给一个男人,她们的肉体货物一样聋哑,无动于衷。这份出卖为她换来无忧虑的三餐、几柜子衣服和首饰。不只这一种出卖,有人卖自己给权势,有人卖给名望。有人可以卖自己给一个城市户口或美国绿卡。有多少女人不在出卖? 难道我没有出卖?多少次的不甘愿中,我在男性的身体下躺得像一堆货? 那么究竟什么是强奸与出卖? ”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出卖,或是肉体或是灵魂,总之,为了生存,我们可以不要脸,为了利益,我们可以不要皮。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如果出卖的仅仅是自己有时也并不可耻,只要对这个红尘还有欲望,我们就注定要卑微但要快乐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