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坐在家里,真是安静和谐。没有来自天空的火。如果没有网络和报纸杂志相伴,那就真的像井底之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大使们”突然变多了。(莎士比亚)。
“大师”一词,不知起于何时。查《现代汉语词典》,说得很清楚大师就是“在学问或艺术上有很深的造诣,为大家所尊崇的人”。这个词也是棋艺之类的等级称号,或者是对和尚的尊称。作为对和尚的尊称,大师大概是“大法师”的简称。
看起来,“大师”一词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称谓,但在习惯中,世俗中人能够被奉为“大师”的,都是超强绝伦之士,如京剧名角梅兰芳是名副其实的大师,一般浪得浮名者还真难弄这一顶帽子戴戴。因此,虽然有依《现代汉语词典》的标准足以称“大师”者,如季羡林先生,却坚辞“大师”。京剧名角谭元寿先生也不敢以“大师”自况,在次记者采访中,谭先生谓:“现在连我都被称为‘大师’,这京剧能不衰落吗?”
不过,另外一个方面,“大师”的称谓又很滥,对于已经高龄或者有相当名气护持的学界和艺术界人士,不少人喜欢用“大师”去恭维他,不少人欣然接受,真以为自己是大师了,自我感觉良好。还有的,扭扭捏捏地接受,如余秋雨,说“大”师的分量没有“老”师重,所以笑纳这样的称谓。不知道这话是认真说的,还是玩幽默,反正不了解的人听着有点肉麻—谁不知道“大师”这个词在中国社会的分量呢?由于高校里“大师”太多太滥,王朔便调侃:“大师”已经成了“大学老师”的简称。
其实,我们如果注意到学界和艺术界的“大师”,见识就显得有限了,在这些“大师”之外,还有一种人,也被尊称为“大师”,就是在宗教的幌子下丛生的“大师”。他们并不是和尚,而是以精通佛法鸣于世的人,这也罢了,通常以此牟利,算是一种毫不辛苦的职业,不敢说他们是骗子,但多少有一种骗子味儿。这些人也都有一些拥趸者、信奉者或者认同者。曾经有某政法院校教师率领几个学生从北京出发到河北访“大师”,“大师”给他们讲轮回谈因果,教他们练打坐,一点常识的说教竟弄得师生顿时起敬起畏,虔诚得不得了。其中一名硕士生回到学生宿舍,连夜练打坐,坐到凌晨,便像一片树叶飘下楼去,参加轮回去了。对这个学生的死“大师”当然没有责任,率队访“大师”的老师也未必有什么责任这件事只是让人们注意到原来世上还有这种“大师”的存在,他们对精神上不设防或者随时准备缴械者进行忽悠,他们说法宣道,目的不过是骗几个钱儿花花。
还有更多不挂“大师”头衔的也扮演着类似角色,而且骗钱可能更多。近儿年在机场候机楼附设的书店里,经常看见电视在反复播放教人发财(名目当然不一定这么直白)的音像片,片子里常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在连珠炮似地教人怎么赚钱、怎么发财、怎么与客户打交道、怎么驾驭下属和怎么应付老板,像传销组织者对下线洗脑般,用绝对化的语言去泯灭听众的独立判断。表情手势都展现者绝对自信,说得似乎头头是道,让不少人听得晕晕乎乎。不知什么时候,这种唐骏式的庸俗成功学已经走俏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并进而催生出一群靠宣扬这种庸俗成功学的“名嘴”。他们用声嘶力竭、口吐白沫式的不断灌输来赢得一大群梦想发财的拥趸,让我们一进入候机楼就立即明白在我国这个社会什么样的梦想正在走红全国,并且意识到这种宣教真像“经济邪教”。
营养界也有许多雨后狗尿苔一样成长起来的“大师”,有的说红薯包治百病,有的说绿豆汤就是神仙汤,有的说生吃茄子能够在腹内吸脂,有的说生吃泥鳅能治疑难杂症,一时妖孽四起,乌烟瘴气。还有的,以中医为名,到处忽悠,把自己弄得跟通灵了一般,以此创造名声,大肆敛财。
凡此种种,连犯了感冒、鼻子不通之士,都能嗅到一股“邪教”的霉味儿。
作者简介
张建伟,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作者戏拟小传:入小学,混沌初开;升中学,懵懂六载;金榜启,负笈渝州及京师;不旋踵,俨然博士矣。眉杂,发焦,视短,肾虚,无济世才、缚鸡力。著作淹膝脚,无一非垃圾,惟供闭门揽镜,自鸣得意。倏忽一生,方知六经误我,我误娇妻。尚善饭,不烟酒;惟好色,鲜有偶。晚年悔之,不衫不履,且狂且走。伏枥老骥,时不我予。悠然一梦,魂不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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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于称博士》
清华大学出版社2016年09月出版
作者:张建伟
本书采集作者近五年随笔,配以亲笔插画,图文并茂,妙语横生,古典诗词信手拈来。口诛笔伐亦能引人深思,风趣幽默之余更令人拍案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