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因为,胡传的遗稿“东涂西改、左添右补”,辨认十分不易,加上又是一部巨著,不能持之以恒是没法完成的。整理艺风堂金石拓片是罗尔纲“勤”的又一表现。罗尔纲花了三年时间,从周、秦整理到了宋代。虽然因为战乱,没有完成这件道远途长的苦工,但罗尔纲乐此不疲,受益匪浅。他说:“我究竟给这件工作训练,使我养成一种更大的忍耐,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去从事我此后所要做的任何一种工作。”古人说,“板凳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半句空”。耐不住寂寞,受不了清苦,不能做到埋头苦干与坚持不懈,不能摒弃心浮气躁与急功近利,想要有所作为、有所成就,是不大可能的。勤,说到底是一种心劲、韧劲、后劲,是日积月累磨出来的,是寒来暑往熬出来的。
“四字诀”之二是“谨”。所谓“谨”,即是“不苟且”,“一点一笔不放过,一丝一毫不潦草,举一例,立一证,下一结论,都不苟且,即是谨,即是慎”。胡适认为罗尔纲身上有一种狷介的品行,这种狷介就是在行为上不苟且。胡适说:“我深信凡在行为上能够‘一介不苟取,一介不苟与’的人,在学问上也必定可以养成一丝一毫不草率不苟且的工作习惯。”所以,胡适很早就对罗尔纲强调,说他那种一点一划不肯苟且放过的习惯就是他最大的工作资本,这不是别人可以给他的,这是他自己带来的本钱,“有了这种不苟且的精神,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有大进步”。胡适也一再告诫罗尔纲,“偶然一点不留意,偶然松懈一点,就会出漏洞,就会闹笑话”。罗尔纲接受了胡适的教导,将“谨”自觉应用于自己的读书治学。如,关于李清照《金石录后序》中张冠李戴将王涯记作王播,以及袁枚《祭妹文》中“诺已”一词分开读便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罗尔纲写了两段札记。胡适的评价是:“你的两段笔记都很好。读书作文如此矜慎,最可有进步。”胡适还将古人的“子归而求之,有余师”转赠罗尔纲,以示激励。又如,经历胡适写作《蒲松龄的生年考》与《醒世姻缘传考证》,罗尔纲感到“十分荣幸”,表示自己做学问的态度和方法便是亲承师教读了两篇考证得来的。这里的态度和方法主要就是谨慎,即“不苟且”。
“四字诀”之三是“和”。所谓“和”,指的是心平气和,即是“虚心体察、平心考察一切不中吾意的主张,一切反对我或不利于我的事实和证据”。如果能够抛弃成见,服从证据,舍己从人,则“和之至也”。罗尔纲让胡适十分欣赏的一个方面就是他的虚心。胡适说:“尔纲对于我批评他的话,不但不怪我,还特别感谢我。我的批评,无论是口头,是书面,尔纲都记录下来。有些话是颇严厉的,他也很虚心的接受。”虚心听取意见、建议方面,罗尔纲确实做得很好。如,罗尔纲写《春秋战国民族史》的过程中,根据的史料以《左传》为主,并参考《世本》《竹书纪年》各书。胡适了解了罗尔纲的研究后,就史料问题对罗尔纲作了尖锐批评:“你根据的史料,本身还是有问题的,用有问题的史料来写历史,那是最危险的,就是你的老师也没有办法帮助你。”鉴于中国上古史资料稀缺,胡适建议罗尔纲研究中国近代史,“因为近代史的史料比较丰富,也比较容易鉴别真伪”。又如,关于罗尔纲的《太平天国史纲》,胡适批评罗尔纲:“你写这部书专表扬太平天国,中国近代至今太平天国之乱,几十年来不曾恢复元气,你却没有写。做历史家不应有主观,须要把事实的真相全盘托出来,如果忽略了一边,那便是片面的记载了。这是不对的。”胡适的话,让罗尔纲“毛骨悚然”,但这番话确实引人深思、教人奋发。有的时候、有的问题,胡适作为“外行”提出意见、建议,罗尔纲也是恭敬聆听。如,罗尔纲研究清代军制,将自己的计划寄给胡适。胡适表示“恐不配批评”,但还是谈了一家之言,“鄙意研究制度应当排除主观的见解,尽力去搜求材料来把制度重新构造起来,此与考古学家从一个牙齿构造起一个原人一样,这可称为再造Reconstrud工作”。此外,胡适还提了研究的方法、步骤和需要注意的地方,让罗尔纲颇受启发。可见,即使是“外行”的话,也未必全无道理、全不管用。
“四字诀”之四是“缓”。胡适认为,“缓”字在治学方法上十分重要,“其意义只是从容研究,莫匆遽下结论。凡证据不充分时,姑且‘悬儿不断’”。年轻时的罗尔纲,在这个方面也得到了良好的教训。如,罗尔纲写了书评《聊斋文集的稿本及其价值》,这是一个急救章。胡适读后,对罗尔纲的草率、武断作了批评,指出“判断的不易,正如考证不易下结论一样”,做文章要站得住,就“不要有罅隙给人家推翻”。同样,就罗尔纲写的《清代士大夫好利风气的由来》,胡适通过书信的形式加以告诫,“这样的文章是做不得的”,因为“这个题目根本就不成立”。胡适认为,做新式史学的人切不可胡乱做概括论断,“常作文字,固然是好训练,但文字不可轻作,大轻易了就流为‘滑’,流为‘苟且’”。再如,《上太平军书的黄畹考》经历三稿,胡适才认为证据充分、结论可靠,才帮罗尔纲拿去北京大学《国学季刊》发表,成为罗尔纲第一篇在国内著名学术刊物上发表的考证文章。这次写作经历,让罗尔纲深刻明白,做文章不能急,“应该一改、再改、三改,方才少免错误”。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不管王国维原意如何,也不管世人如何解读,都不可否认的是,做学问不可急,也急不来。这也是胡适所倡导的“缓”。
当然,胡适所说的“四字诀”,勤、谨、和、缓之间并不是泾渭分明、各自独立,而是彼此关联、融为一体。胡适说,罗尔纲“有他那样一点一划不敢苟且的精神,加上虚心,加上他那无比的勤奋,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会有良好的学术成绩”。胡适作出这个“预言”是在1948年8月,虽然上天并没有给他时间看到这个“预言”能否兑现,但罗尔纲后来近半个世纪的勤、谨、和、缓,以及他所取得的学术成绩,确实证明了胡适所言极是。
《师门辱教记》中,关于罗尔纲在胡适家中的日常所占篇幅虽然甚少,却十分出彩,细细读来,令人动容。换言之,胡适对于罗尔纲,学术上是耳提面命的严师,生活上是情真意切的益友。
上个世纪30年代,中国内忧外患,积贫积弱。家在广西人在上海的罗尔纲能够到胡适家中做家教、做学问,这是何其有幸,何其难得!在胡适众多的弟子门生中,也只有罗尔纲有这份福气。而且,罗尔纲在胡适家中,衣食住行基本上没受委屈。罗尔纲自己也坦言:“我还不曾见过如此的一个厚德君子之风,抱热诚以鼓舞人,怀谦虚以礼下人,存慈爱以体恤人;使我置身其中,感觉到一种奋发的、淳厚的有如融融的春日般的安慰。”
罗尔纲年轻时体弱多病,常怀着一个“死亡的恐怖”。胡适以张元济为例,开导他“一个人要有生命的信心,千万莫要存着怕死的念头。怕死的人,常常不免短命,有生命自信的人,精神才会康健的”。罗尔纲听了这番劝诫,渐渐学会了自我鼓舞。胡适自己也是抱着“生吾顺事,殁吾宁也”的心态应对“归去”之可能。胡适说:“我是不把病当作病看的。一个人到了要死的时候,就让他死去好了,就是我不当作有病看待,所以我能很快的恢复。”可以说,这方面,胡适自己也是罗尔纲一个很好的榜样。
胡适对罗尔纲的关怀,于细节最可见。如,罗尔纲重返胡家时,胡适亲自到车站去接。因兖州一带战乱,列车误点。胡适回家后,又电话车站,询问消息。又如,当收到罗尔纲的清代军制研究计划时,胡适正在协和医院检查身体。但他不顾病体,冒着酷暑给罗尔纲回信,且一回就是两函,既教训,又鼓励,苦口婆心,纸短情长。
胡适
胡适与罗尔纲之间还有一段交往不能不提:1936年春,罗尔纲已在北大考古室做了两年助理,可职务和待遇都不曾上升。因蒋廷黻出任驻苏大使,罗尔纲的朋友吴晗、谷霁光等就推荐他去清华接任,清华文学院院长冯友兰也表示接纳。但胡适却作了辞谢。胡适的意思是,中国近代史包括的部分很广,而罗尔纲当时还只是研究了太平天国一部分;加上蒋廷黻是个名教授,不是谁都能轻易顶替。胡适对罗尔纲说:“如果你在清华站不住,你还回得北大来吗?”胡适说这话时,想必是有所考虑的。当初,二十几岁的他能够在北大站稳脚跟,固然与自身学历学识有关,但“面对着一般思想成熟的学生”没有引起风波,也多亏傅斯年等人的“保护”。如今,罗尔纲贸然进入清华,能有自己一般幸运吗?听了胡适的解释,罗尔纲幡然醒悟,明白了胡适对自己的爱护。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与其日后招架不住落荒而逃,不如眼下安分守己蓄势待发。不得不说,胡适是睿智的,也是周全的。不久,鉴于罗尔纲的生活实际,胡适为他争取了地位的提高和待遇的改善,并为他配备了助手,使他更有心思读书治学。
总的来说,罗尔纲跟随胡适五年,胡适给的明显不是一个工作机会,而是一个学习机会。虽然,这只是胡适与青年交往的一个特例,但对于青年人才的教育,胡适总是以自己的方式发掘、提携、帮助、指导或者建议。可以说,“教育固然只是胡适先生丰富人生阅历中的一部分,但它已经内化为胡适先生的一种自觉的人生责任与本能”。(王贺元语)
出版风波
《师门辱教记》完成以后,罗尔纲并没有马上把书稿寄给钱实甫,而是把书稿留在手中,主要是担心里面有“不得体的话”。罗尔纲的谨慎,也由此可见一斑。罗尔纲妻子陈婉芬也建议让胡适看过再做安排。但这时的胡适“持节海外,为国宣忧”,一时不便联系。1943年11月,钱实甫电催书稿,罗尔纲感于对方的盼望,遂将书稿寄出。1944年6月,书稿由桂林建设书店印出。可惜,战乱不断,《师门辱教记》甫一问世,便成绝版。
1945年初,罗尔纲对《师门辱教记》做了修改,并请卢吉忱重印。卢吉忱时任重庆独立出版社总经理,曾任北京大学文学院秘书兼文科研究所秘书,与罗尔纲有过交谊。同时,卢吉忱与胡适也有交往,想约胡适为书稿作序。不巧,胡适人在美国,俗务缠身,不能及时作序,导致书稿滞留社内。
1946年11月15日,罗尔纲在给胡适的信中写道:“学生于去年寄上两函,一寄赵元任先生转,一寄纽约吾师寓所,后寄呈所撰《师门辱教记》一册。今秋7月底,在李庄航空挂号寄呈所撰《太平天国史丛考》、《绿营兵志》、《师门辱教记》三书至北京大学,未审都一一蒙赐阅否?”从中可知,罗尔纲已两度将《师门辱教记》寄呈胡适。但胡适是年7月回国,9月正式接任北大校长,千头万绪,焦头烂额,书稿未曾收悉或无暇顾及,也不足为怪。罗尔纲对书稿挂肚牵心,也完全可以理解。
1948年5月30日,罗尔纲写信给胡适,谈及近期几个设想,其中第三个要做的事是要把《太平天国史》及《师门辱教记》付印。信中,罗尔纲想让胡适写一封介绍信给商务印书馆总经理朱经农,以便书稿能够印行。罗尔纲还向胡适简要交代了书稿的遭遇——“《师门辱教记》三十三年秋出版于桂林,时已紧急疏散,建设书店送了十册样本给学生,大家都走了,外间不曾有流传。战后,该书店已停办。学生当日不曾与该书店订有什么契约,也没有领过分文报酬,所以今天可以把它再印。”同时,罗尔纲曲线“讨好”胡适,说“这本小册子同事和朋友都说好”,并引了社会所图书馆主任宗井滔的话——“我曾经看过一本胡适之的传,看过几篇写胡适之的文章,到今天我看了你的这本小册子,才见到胡适之的伟大!”罗尔纲还告诉胡适,他曾将《太平天国史辨伪集》与《师门辱教记》一同寄给商务,但商务接受了前者,拒绝了后者。
一个星期后,也就是1948年6月6日,罗尔纲又给胡适写信:“《师门辱教记》改稿蒙师拟赐阅一遍,闻讯欢忻莫已!当遵命改为《胡适先生的教学方法》于昨日航空双挂号(凡无信件夹于内的文稿可作印刷品)寄呈,想已收到,敬乞师斧正错误,并乞师荣赐序文一篇于卷端(卷端订定有八页空白道林纸,乞师赐序其上)。”可见,胡适已经向罗尔纲释放相关信号,罗尔纲也是做了精心准备。而一向谨慎且胆小的罗尔纲这次敢于主动向胡适索序,缘由是“前十天王之屏(崇武)兄就提议叫学生请师赐序了,学生心里很想,但不敢乞求。今敬悉吾师如此过爱逾恒,所以学生就斗胆敢乞师赐序了。学生想就是其他的著作都湮没而这一册小书若幸得师赐序文,则学生微名亦将附师盖世大名而长垂不朽了”。数年之后的今天,我们读罗尔纲的这话,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欣幸之情,感受到《师门辱教记》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有了胡适的序文,有了胡适的推荐,再加上胡适与朱经农的交谊,“商务乐于接受印行那是不待说的”。在此之前,罗尔纲曾让顾颉刚介绍印行,顾颉刚介绍的是文通书局。两相比较,罗尔纲更加有意商务。
谁料,没过多久,罗尔纲要到岭南教书的计划夭折,而手头又十分拮据。恰好一个同乡李君在《学原》做编辑,想将《师门辱教记》列为他们的丛书之一,并且也是在商务或中华这样的品牌书店印行,还答应先付两千万的稿酬。罗尔纲左思右想,最后同意。自然,他要向胡适做个说明,“此稿学生目的是要在商务或中华大书店印,现既有人即送稿费以济急需,又可在商务或中华印,所以就不致再劳烦吾师麻烦朱经农先生了”。
稿酬已经收了,可胡适的序文还没影子,罗尔纲不免着急。1948年6月28日,罗尔纲致信胡适:“《胡适先生的教学方法》稿,乞师有闲时赐改及赐短序后,敬乞航空双挂号赐寄回来,俾得将该稿交与李君(此事学生于14日函中已禀过),因学生已领了稿费了。惟恐吾师没有时间没有工夫时千万莫要抽工夫来改,待得闲时再请赐教。学生因为恐怕14日信没有收到,故在这里再奉禀而已。”明里是体谅,其实是心切。胡适大概也体察了罗尔纲的不易,故而再忙,也要为这位“不苟且”的弟子上心了。
很快,胡适了却了罗尔纲梦寐以求的心愿——斧正《师门辱教记》。这让罗尔纲感激涕零。1948年7月20日,在给胡适的信中,罗尔纲写道:“樊逵羽先生带来自传稿经于前日奉到,蒙师在百忙时候给学生细致改一遍,尤其是其中蒲松龄生卒考一段,似乎是师新做的,不是旧日原文,尤为可宝。这份稿子,学生要保存吾师手稿,打算另抄一份送学原社。”
在审阅了《师门辱教记》之后,胡适又很快为书稿作了序文。1948年8月3日,胡适完成序文并及时寄给罗尔纲。序文中,胡适表示,罗尔纲的这本自传是一口气读完的,“很使我怀念那几年的朋友乐趣”。胡适一贯提倡传记文学,并常常劝人写自传。他认为,罗尔纲这本自传“好像是自传里没有见过的创体”。胡适最后指出,“从来没有人这样坦白详细的描写他做学问的经验,从来也没有人留下这样亲切的一幅师友切磋乐趣的图画”。据罗尔纲回忆,胡适给罗尔纲的信中,称这本书“给他的光荣比他得到35个荣誉博士还要光荣”。罗尔纲收到胡适的序文后,不胜欢忻,“蒙师在百忙之中,赐给学生这篇师恩洋溢的垂爱之序,微名将籍赐序得列为一代大师的门徒,这是一生最大的光荣,梦想不到的光荣”。
可惜,时局动荡,新旧交替,即便《师门辱教记》已经胡适审阅,即便《师门辱教记》添了胡适序文,也未能及时出版。随后,胡适从“神坛”坠入“地狱”,罗尔纲心心念念的《师门辱教记》还是让他心心念念。不同的是,从前希望这本小书能够广为流传、广为人知,而今是希望这本小书不为人知、不见天日了。
《师门五年记》
1948年底,胡适无可奈何,去国离乡。1952年,人在台北的胡适向卢吉忱取得《师门辱教记》的修改稿本。1953年,胡适去美国时将书稿带去,后又带回台湾。1958年12月17日,胡适将《师门辱教记》改为《师门五年记》,题写书名,并作后记,自费付印,为的是用作自己68岁诞辰及北大成立60周年校庆纪念日的回礼。胡适在“后记”中写道:“我现在自己出钱把这个小册子印出来,不作卖品,只作赠送朋友之用。”大概一月有余,胡适将书稿重印,《师门五年记》始在圈内较广流传。
1962年2月24日,胡适生命的最后一日。当天中午,胡适与吴健雄等人谈及《师门五年记》。返回家后,胡适嘱咐秘书胡颂平,将《师门五年记》给吴健雄、吴大猷、袁家骝、刘大中等院士每人送一本。当晚,在欢迎“中研院”新院士酒会席散时,胡适因心脏病猝发不幸辞世。据说,在上个世纪80年代的台湾,《师门五年记》如同教科书一样销行。
社会影响
《师门五年记》在没有大量流传时,已得到了不少人的好评。罗尔纲在致胡适的信中,先后提及宗井滔、顾颉刚等人给予的好评。《师门五年记》印行后,收获更多反响。如,金承艺读了《师门五年记》后表示:“我得承认这本小书使我很受感动。如果这本书仅只是叙述罗尔纲自己与胡适之先生间师生相处五年,对师恩称颂的报道,那我以为它就不会很感动人了。我所以受这本书感动,是因为这本小书中有‘从来没有人这样坦白详细的描写他做学问的经验’(胡先生在序中的话)。它不单是介绍出一位对学生的态度如煦煦春阳,而对学生求学问的态度却又要求一丝不苟,一点也不能马虎的先生,并且叙述出一个极难得的虚心、笃实、肯接受教训的学生。做学问,而且一点不苟且、永远说实话,这大概是在任何时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可是在这本书里,有一个不苟且、说实话的学生,这真不能不使人感动了。”又如,著名历史学家严耕望读了《师门五年记》后给胡适写信:“前天在友人处见到罗尔纲先生所写《师门五年记》,假归一口气读完,深感罗先生真璞可尚,而先生之遇青年学生亲切、体贴、殷殷督教,无所不到至极,读之令人神往,深感此书不但示人何以为学,亦且示人何以为师,实为近数十年来之一奇书……”再如,香港《明报》刊登江荼的《两位史学家》,文中提到罗尔纲的《师门五年记》,认为“胡适不只顾到成全后辈,更重‘自教’,对学生亦无微不至,处处为罗氏设想……读这本书我们深叹今日教育界何等缺乏适之先生一般的好老师,而像罗尔纲一样的好学尊师的学生更凤毛麟角了”。
1994年7月,罗尔纲将《师门辱教记》从胡适之意改名《师门五年记》,外加《胡适琐记》交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出版发行。1995年5月,北京三联书店也印了名曰《师门五年记·胡适琐记》简体字版,后又有多种版本问世。国内读者读了《师门辱教记》后,感想、评论大同小异。如,文喆在《模范的师友关系——读罗尔纲的〈师门五年记〉》中指出,“从这对师生的事迹看,‘师道’的核心,其实是人格影响与态度、方法的引导”。万波在《取耶?与耶?不苟且!——从〈师门五年记〉看现代师生关系》中指出,“当前,在现代性的僭越下,师生关系已然受到强烈冲击,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异化’。《师门五年记》一书不仅示人何以为学,亦且示人何以为师,它所体现的师生之间在学术、在为人方面不苟且的精神和态度,在今天仍然具有非常重大的现实启发意义”。许国蕊在《〈师门五年记·胡适琐记〉读后感想》中表示,胡适与罗尔纲的师徒故事是师道尊严的一个典范,“有这样的老师才有这样的学生,有这样的学生才能写出这样感人的文字”。
应该说,《师门五年记》确确实实给了被罗尔纲一贯尊称为“适之师”的胡适“比他得到35个荣誉博士还要光荣”的光荣;而被胡适亲密称之为“我的朋友”的罗尔纲也确确实实享受到了他作为“一代大师的门徒”一生中“最大的光荣,梦想不到的光荣”。
遗憾的是,“师友切磋乐趣的图画”固然美好,可惜这图画并不是风雨不蚀。白纸黑字写过《师门辱教记》的罗尔纲,在推倒胡适的年代也从幕后走上前台,向他的恩师胡适——确切地说是胡适的影子开起了“火”。当然,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主要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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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钟源
校对:张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