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最先出现在夜市上。
街边,支起的简陋的布棚子下,待到食客麇集时,早已经没有“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的情形了。炉子上放置的不是锅,而是一个硕大的铁鏊子,周围有棱,中间微凹。鏊子四周,散乱地放着几个小板凳。待到食客坐定,摊主就像一般炒菜地那样忙活起来。先是半勺油,一般都是动物油脂——羊油或猪油,然后放葱姜辣椒爆香,葱一般是洋葱,然后放入主要食材,就是事先煮好的羊下水——心肝肺肠肚,偶然也有羊头肉和腰子。没有几分钟,菜便炒好了,摊主将菜用炒勺拨拉成几份,分在鏊子的每个人前,大家便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这便是炒拨拉。
吃到兴奋了,就让摊主开几瓶啤酒,解解腻,接着再吃。如果再有食客来,摊主将剩余的部分用盘装好,到旁边的桌子上,继续吃喝。如果时间长了,菜冷了,还能让摊主回锅。
炒拨拉,我们这里在新世纪开元前后短暂地兴盛过一段时间。之后似乎就偃旗息鼓了。再往后,夜市摊子被限制进彩条布封闭起来的棚子中,残余的三两个炒拨拉摊子也不例外。
但在山丹,这种美食却一直延续了下来,并且从棚子中搬到了店堂上。
后厨已然是燃气灶,架起的铁鏊比原来小多了。依旧是炒菜的程序,一会儿,铁鏊上便是羊肝等各种食材,有荤有素。“炒菜没有巧,火爆加快炒”,鏊子上的食材的中间有时也会因为油多火旺而升起一团火焰,烧得旺时有一米多高。厨师不慌不忙,用长柄铲子把食材拨拉到火焰中,信手翻转,不一会,鏊里的火熄了,食材也都炒好了。
接下来,店里的服务人员带着隔热手套,将铁鏊连菜一起端到食客的餐桌上架着的一个小炉子上。若是新客,还会告诉大家吃法:把喜欢的食物拨拉到靠近自己的鏊边,中间留出一块,可以把炒在里面的饼子拨拉过去,饼子一会就变得酥脆可口。
食客们围着铁鏊,你一筷,我一筷,猛火爆炒出来的美味,带着温度的铁鏊和炉子,把这市井生活烘烤得更热乎。
“炒拨拉”这个词,其实就是个同义反复,“拨拉”,在西北方言中和“炒”同义。“炒拨拉”将炒菜和烧烤二者结合起来,避免了烧烤的单调,保留了热炒的火热、及时,还增加了丰富性、多变性。
山丹人不仅炒红了“炒拨拉”,而且试图让“炒拨拉”这种美食更有历史底蕴和文化内涵。在当地,有着这样的传说:古时候的山丹是兵家必争之地,扼守着河西走廊的咽喉。公元前121年,西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就在那里创建了军马场,并逐渐发展成了世界上面积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军马场之一。
战时食物短缺,战马死后,马肉都给军官吃了,剩下的内脏就分给士兵们。在烹饪时也便就地取材,用几块石头垒个灶,盾牌坐在上面就是锅,战士们三五成群,围坐在一起吃。后来这种吃饭方式渐渐被当地百姓学会并加以改良,用牛羊杂为主要食材,放在铁鏊子上炒制,制作成今天的炒拨拉。
传说么,当然有漏洞。打仗要是打到养马基地,这不亚于现代战争中的“夜袭阳明堡”,胜与败都值得当事者铭记一生,对国家而言,也是如此。至于说铁盾,不说其在古代难得,就是有,能拿起当锅用的铁盾的二愣子,也少之又少,不会在三五个人中就出一个。
我没有考证过山丹炒拨拉的历史。不过,我依稀记得,也就是我们当地兴起“炒拨拉”的时候,读过一本新加坡作家尤今的散文集,其中一篇就写到过这种吃法,只不过,尤今游览的不知是新加坡还是马来西拉,反正是海边,食客们围在一起吃的,当然也是海鲜。我记得当时读到这里时,就发出会心的微笑——这不就是“炒拨拉”嘛!可惜,我忘了尤今那本散文集的名称,也忘了那篇文章的名称,想找一找,无奈这个作家的散文集很多,找不胜找,只好放弃了。
不过,为了发展经济、促进旅游,这种传说,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无伤大雅,无可厚非。“炒拨拉”作为一种美食,不仅在山丹扎下了根,而且逐渐向周边蔓延。在许多游客的心目中,逐渐成为了张掖乃至甘肃的美食代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