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如人生。读懂了剧中人,便看懂了世间百态
01
欧阳懿右派身份被平反后,一家四口从黑山岛来到松山岛守备区司令江德福家辞别。这时他们全家被下放到这个孤岛,已经整整16年。
多年来,当亲戚朋友都躲着他们一家时,是连襟江德福一家一直默默地暗中帮衬着他们,他的右派帽子在第一时间被脱掉,离不开江德福暗中相助,这份情义在那个特殊年代尤其难得。
人生中最精华的16年,他在这个连淡水都要靠外面运来的孤岛中度过,下海、捕鱼、赶潮、搬运及劳动改造;随时接受别人的监管没有做人的尊严,没有思想自由,如行尸走肉般行走、、、、、从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才俊变成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渔民,生活的艰辛使知性温婉的妻子安欣变得麻木、胆怯和沉默,只有两个女儿像花儿样盛开,从呀呀学语出落成大姑娘。遥想当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气宇轩昂拽到了天边;而如今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渔民,谨小慎微,既没有当初的豪气,也没有了往昔的傲气。
世间的一切美好最怕卑微和艰辛搓揉,岁月能改变一切,16年的时光也一去不回头。
晚上酒至半酣后,欧阳懿的局促不安才慢慢得到缓解;江德福小心翼翼,害怕触碰到了他的自尊,这一番小心和客气更使欧阳懿想起他的过去,使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与妹夫的不对等,他承受了江德福太多的帮助。
伤心的欧阳懿
当他在醉态中逼着大家仍叫他“老欧”作贱自己时,参杂着苦涩和劫后余生的惶恐不安,那一刻安欣的愤怒爆发了:“老欧、老殴、老欧、、、、、、”既是对他酒醉失态的呵斥,也是对他管不住嘴给这个家带来厄运的不满,更是对打扰妹夫一家的歉意。
那一刻欧阳懿清醒了:“你也开始叫我老欧了,连你也看不起我了!我不是老欧,我叫欧阳懿啊!”欧阳懿抚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是怎样的伤痛才使一个男人变成这个样子?
这种场面令人酸涩和压抑。尤其那句撕心裂肺的“我叫欧阳懿啊”压抑得太久,从心底里发出,道出了这么多年的心酸、屈辱、委屈和不甘,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伤痛。
这也是整剧中最炸裂的一场戏,令人动容,很多观众看后也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好多年过去后还能记住这个经典场景。
当年刘奕君演完这场戏后,在片场哭泣了很久,任凭谁都劝不住。他还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时,因配戏得罪了大宋佳,导致被打压10年无戏可演,只能跑龙套;最艰难时吃了上顿没了下顿,夫妻离婚。这场戏令他想起了自己被打压10年的心酸过往,那一刻他就是欧阳懿,欧阳懿就是他。戏如人生啊!但也正是这场戏精湛的表演才引起人们的关注,结束了他跑龙套的历史。
02
欧阳懿出身于书香门第,清华大学毕业,为了爱情从北京调回青岛工作;有一个哥哥是国民党军官,解放后逃到台湾。在那个大多数人都不能吃饱饭,小学毕业就算知识分子的年代,他能一直读完名牌大学,可见其家世显赫。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潇洒的欧阳懿与温婉的安欣
但是出身资本家家庭的安泰和安欣没有被划为右派,为什么欧阳懿却被划为右派?是时代的原因?还是个人的缘故?
当欧阳懿从北京归来,发现只有女友安欣一人接站时,十分失落。他这个天之骄子,潇洒俊朗,有貌才,有文才,有家世,曾经是安家的骄傲,也是小姨子安杰崇拜的偶像,视其为自己将来找对象的标高。但从走下列车那刻起,他就感觉到自己在安家的份量变轻了,这是时代变迁在安家的折射。
更大的落差还在后面等着他,大舅哥安泰一家大小对其连襟江德福团长的热情恭维及对他的忽视,再加上安杰的任性和张狂,使向来顺遂的他感到十分憋屈和不满。欧阳懿还没有来得及适应急速变化的时代,没有完全弄清社会大势的变化。
这种失衡和不满随后就表现出来了。欧阳懿第一次与江德福相识,请他们一家和安泰一家吃饭,明明知道江德福是一个没有文化的老土,偏要请他们吃西餐。这里面有两个连襟暗中较劲的成份,但更主要的是欧阳懿想显示自己的优越和高雅,想令江德福出丑。但相互较劲的何止这对连襟,姐妹俩也在暗暗地较劲,尤其是妹妹安杰。
正如睿智的安欣所言,没有文化不等于没有智慧。她的确没说错,经历无数次生死还能当上解放军团长,岂能是等闲之辈。
第一次介绍相识时,面对欧阳懿居高临下的傲慢,江德福一句“老欧”的称呼就一把扯下了他的傲慢;面对不善用的刀叉,江德福索性改用筷子夹着吃,还霸气地说,“谁规定不能用筷子吃西餐?”本来是想去嘲弄别人,最后反被别人粗暴地嘲弄了。
在他们几个人中,欧阳懿学识最高,但命运最为坎坷。剧中几个细节已经为安泰、安欣和欧阳懿的命运走向埋下伏笔。
安欣正在压面条
欧阳懿不明白心高气傲的安杰怎么会看上没有文化的江团长?他认为这一切是江团长乘火打劫。当安欣说,我们应该感谢解放军给我们带来的新生活时,欧阳懿说:“没有他们,老子过得还好些!”这是他真实的思想,由他所处的利益阶层决定的。
安欣提醒他要管住自己的嘴,在家里说习惯了,在外面张口就出来了。安欣清醒谨慎,而欧阳懿信口开河,在那个特殊年代他的悲剧不可避免。
安家兄妹三人中,安杰最有可能被划为右派。实际情况也正是这样,她婚后不久,江德福调往松山岛任师参谋长,她因言被医院定为右派,在杨书记的仗义执言下,才逃过一劫。正因为有军官太太这个身份,为她以后还挡掉了很多麻烦。
两姐妹中安欣知性、长情、聪慧而严谨,不会招惹事端。大哥安泰老沉持重低调内敛 。一次儿子在家里说小姑父江德福吃饭吧唧吧唧地响,像一头猪;安泰严厉训斥孩子就是在家里也不许乱讲大人的不是。虽然江德福已经是自己的妹夫,但他始终对他毕恭毕敬。这既是他的性格使然,也是他明白江团长能给自己的家庭带来诸多红利。
自资本家父亲卷款逃走后,他体会到现实的残酷和生活的艰辛,不得不隐忍低调以求自保。正是这种处世风格,才使他躲过了灾难,享受着平静和安宁。
客观地讲,像欧阳懿这类自视清高的知识分子,资产阶级的小资小调是有的,对新社会也抱有一定的抵触,要说他多么反动也未必;他们更注重自我感受,对其他事务也不怎么热衷。但他心里有怨气,脸上有不满,口里发恼骚,出身又不好,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右派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就顺理成章了,他冤吗?
祸从天上来,可恨这张嘴,从来都是论举不论心。他用16年的风华岁月为此买单,代价确实大了点。
在这个小岛上,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重复着简单繁重的体力劳动,被人白眼、训斥、监管;听着大海的风,迎着太阳升,看着太阳落,但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诗情画意。如果当初安欣没陪他一起来到这个小岛,心高气傲的欧阳懿如何熬过这段艰难的岁月?他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小岛?
安杰心痛地搂着两个侄女
从锦衣玉食、天之骄子跌落到社会最底层,他看到了人性的善,但更多的却是人性的恶;人只有在落魄时才能看清世态炎凉,体味世间的凉薄。自己亲亲的大舅哥安泰一家来到松山岛,近在咫尺却不闻不问,更何况他人?
03
欧阳懿历尽16年的苦难和沧桑,但也有意外的收获。
他见证了最真挚的爱情。妻子安欣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辞掉青岛的工作,陪他来到了这个小岛,一个资本家的大小姐、知识分子像普通渔民一样干着压面条的工作;无论多苦多难,她无悔无怨。有此女相伴,此生夫复何求?
他品尝了江德福的真情。这个曾被他看不起的文盲,承担着政治风险,一直暗中相助。当初他轻慢的却是对他最真情的,而他高看的却都是凉薄之辈!自古武夫多仗义,从来“文”人多薄情!
他也被迫体验了一次不一样的人生。原来只知庙堂有多高,不知江湖有多远,百姓有多难;在长期劳动改造中,思想发生深刻的变化,被渔民接纳,相互间建立了朴实的感情。多年以后他重返小岛,渔民们敲锣打鼓地迎接他,那时的他应该会感到莫大的宽慰!
经历过世间的风风雨雨,伤痛过也感动过,甜过更苦过,欧阳懿最后能不能真正地放下?能不能忘掉心中的怨和痛?
人生行至秋,秋风起,秋雨浓,秋凉袭,见秋实。一切都成过去,但愿他心中还能默念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