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白居易19岁,追随父亲搬家到徐州数年,他与自己的邻家妹妹湘灵,也相处多年,两人是童时的玩伴,相知相熟,两小无猜。到了这个年纪,彼此早已芳心暗许,互相爱慕。
我们不知道有多少个寒窗苦读的早晨,白居易是在隔壁妹妹浣洗的声中醒来,多少个盛夏的夜晚,是这位村姑认真聆听他吟诵诗文,在这与自己格格不入的乡下,母亲的严格,白居易显得与外面一直格格不入,陪伴是最长久恋爱,湘灵的存在让这个少年的心灵有无尽的慰藉,在这她叫他大白,他叫她灵儿,在二人心理早已私定终生。
19岁初相恋时,白居易就做下这样的诗文:
《邻女》
娉婷十五胜天仙,
白日嫦娥旱地莲。
何处闲教鹦鹉语,
碧纱窗下绣床前。
可见这位15的少女,在白居易的心里有多么的美,宛若天仙与嫦娥。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着,时间和韶华却不曾等人。
很快,这件事就被白母发觉,当然很俗套,不允许他们相爱,甚至阻拦他们相见。门第这东西,即便现在仍然是个现实。白居易不敢违背母亲的言词,只能偷偷约见湘灵。
22岁,随父亲迁居襄阳,临别前,对湘灵依依不舍,仿佛天地昏暗,3年来从未离开过这个乡下姑娘,每日窗畔前的陪伴,每一幕她的音容笑貌,都成了催泪弹,试想一下下一个没有湘灵的盛夏,仿佛夏日没了蝉鸣,寂静了然无趣——想都不敢想。这次离别给少年伤心透了 。一个爱写诗的男人从来不缺少浪漫,临别时,他留下《留别》一诗:
秋凉卷朝簟,春暖撤夜衾。
虽是无情物,欲别尚沉吟。
况与有情别,别随情浅深。
二年欢笑意,一旦东西心。
独留诚可念,同行力不任。
前事讵能料,后期谅难寻。
唯有潺湲泪,不惜共沾襟。
23岁,襄阳阔别1年,白居易父亲离世在任上,乐天丁忧,一家人再次回到徐州符离。能再次见到湘灵,也许是他最大的慰藉。
3年丁忧,他守着,她陪着,从不曾离去,但是不敢当众言,只有默相望。
白居易想着,只要自己中了及第,当上大官。再迎娶湘灵,母亲自然不敢再反对,于是乎他更加发愤图强。
3年结束,27岁为了生计,下江南投奔叔父。
29岁进京赶考,及第加身。恳求迎娶湘灵。母亲断然拒绝,他愤而回京,准备继续向上考。
32岁任职吏部。可以说已经名利双收,此时湘灵28岁,这个女孩等了他13年,这个年龄在古时,已经着实不小。此时白居易决心全家迁居京城,并带走湘灵,正式迎娶她。可,再次被她的母亲拒绝了。
无奈,这次白居易仍然没有带走湘灵,长安虽华,无她,尚能算得上家?
期间,二人从未断了联系,白居易多首诗作,写给湘灵,虽远隔千里,仍然惦记斯人。
转眼间35岁,这一年,《长恨歌》问世。白居易与友人陈鸿、王质夫到马嵬驿附近的仙游寺游览,谈及李隆基与杨贵妃事。王质夫觉得像这样事情,如无大手笔加工润色,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没。他鼓励白居易:“乐天深于诗,多于情者也,试为歌之,何如?”
白居易一笔下去,不可收拾,写着唐明皇、杨贵妃,字字珠玑,但是仔细看去,确是写的是湘灵和自己。《长恨歌》一气呵成,遍天下闻名,被世人广为传颂,白居易名声更噪。湘灵看了这首诗,不知有没有从中看到自己,看到“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悲凉。
题外话:白居易一生文笔写实,极具现实主义,文字孩童老妪读来便晓得其意,与他早年间给湘灵写诗不无关系,湘灵读书不多,为了能让他读懂,白居易应该没少下功夫。少男少女在纱窗前因为一句诗句的拌嘴,嘻嘻的画面,应然而生。也许正是这种执念,奠定了他一生的文风,一生未曾改变……
37岁,白居易结婚了,但是新娘不是她,是一名世家小姐,和白居易门当户对。可是或许没人洞悉她的内心,那个初恋,从来未曾被抹去,对湘灵的执念伴了她一生。
44岁,白居易被贬江州,途中竟相遇了阔别多年湘灵,湘灵父女二人已然漂泊江湖。见罢,二人相拥而泣。此时,白居易仍保留着少时湘灵为他纳的那双鞋,相见前,仍然怦然心动得像个孩子。况且妻子还在身旁。或许真的释然,就像儿时的玩伴见面,纯真的快乐!
然而,此时的湘灵,仍然孑然一人,40岁的女子,从未出嫁,或许早已把爱情贮存在了14岁,那个初见面的时刻。给了第一眼的大白。
26年恍恍一挥间,二人双鬓已开始发白,少时的光景,仿佛还如昨日……
53岁,白居易在杭州刺史任满回京途中,转转符离,试图再看一眼湘灵,却早已“人去楼空”,之后余生再也未曾遇见,这段持续了35年之久的恋爱剧情才算划上了完结的句号。
或许,真正的爱情就是这样的,充满了遗憾的美,没有缺憾的就不是真实的,只有童话里才有。白居易的故事告诉我们,爱在当下,切莫悔恨,珍惜每一分还可以爱的光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