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春天,我们下乡去内蒙古建设兵团当兵团战士。
我们团驻扎在锡林郭勒大草原深处,是纯牧区,茫茫草原,更多见到的是成群的牛羊,方圆百里却很难见人烟。兵团的成立,使荒漠的草原多了几排营房,在现役军人的带领下,这些十七八岁的知青,在大漠荒原开始了一不怕死二不怕苦、战天斗地的全新生活。
当时兵团知青来自祖国的各地,思想比较单纯,战士们怀着远大的理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对中国人民解放军十分崇拜。兵团对战士的教育也是沿用部队的政治思想教育,每天坚持早请示,晚汇报,天天读,在兵团普遍开展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教育,开展了争创“四好连队”、争当“五好战士”的活动。
在这种教育下,他们相信领导,领导怎么要求,就怎么干,再苦再累也不怕,无私地奉献着他们的青春和力量。
但从来没人告诉他们应该怎样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他们还只是十七八岁的青年,有的只有十五六岁还是个孩子,超负荷的劳动会使他们的身体受到难以恢复的创伤,留下永久的后遗症。
我们到的第一年,最初的劳动就是在茫茫草原上为自己建房子。是的,当时内蒙兵团组建仓促,当时很多连队在建设初期房无一间,地无一亩,井无一眼,根本不具备生产条件,全凭干部战士顽强的意志去克服人们难以想象的困难。
建房子第一步就是脱坯,脱坯这种活在农村都是数得上的“三大累”之一,对于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城市学生是极大的考验。很多战友在“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教育下,争先恐后地磨炼着自己。其实在生理上,有的劳动是不适合女战士的,累出毛病,至今仍留有后遗症的女战士不在少数。
五月份的内蒙草原天气还是很冷的,尤其是井水真是冰冷,为了和好泥,很多女战士挽起裤腿,光着脚跳进冰冷的泥水里用力地用脚踩着泥。
脚刚跳进冰冷的泥水里就感到冰凉刺骨,一不小心,泥水里的枯草把脚扎的鲜血淋淋,但这些对她们来说全然不在乎,她们革命加拼命,不怕流血流汗,虔诚地淬炼着自己,真的是不怕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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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种冰冷的泥水和超负荷的劳动强度对女知青的身体是极大的伤害,很快一些女知青就出现了生理上的反应,腰疼,腹寒,生理周期不正常,有的甚至出现了闭经。
可是,年轻的我们不懂得爱惜自己,也没有人告诉我们应如何爱惜自己,从事着本不应我们这个年纪女孩子干的劳动。
我后来在卫生所药房工作,经常有女战士来卫生所看病,开的都是一些调经的药物。有的经过吃药身体好了很多,有的却留下终生的后遗症。
小肖是基建连的女战士,连队的任务就是脱坯盖房,无论男女,每天天刚亮,就能看见战士们顶着酷日蹲在脱坯场上和泥脱坯,超负荷的劳动和冰冷的泥水,使她出现了不正常的闭经症状,虽然一次次地去卫生所看病,吃药调整,但直到知青大返城回到城市,身体还是没调整过来,最终造成终身不孕,连婚姻都受到了影响。
除了脱坯,盖房还需要上山砍椽子,上山砍椽子的活一般都是由男战士完成。
一个男生班带着一个蒙古包扎在山上,吃住都在里面,山上的条件异常艰苦,蚊虫叮咬,阴冷潮湿,从事着繁重的劳动,但因为不太会做饭,经常会吃糊糊、疙瘩汤。
我们连的一个男战友在山上砍椽子干了一个月,由于蒙古包里面潮湿,他受了风寒,关节疼痛他也没当回事,突然一天,他躺在地上的羊毛毡子上除了头以外,全身都不能动弹。
他眼睁睁看着大家七手八脚把他抬下山,住进了卫生所医院。在治疗不见好后终于转院回到了家乡治疗,也因此病退调回了家乡。
前几年我见到了他,他的病基本治好了,但依然留有后遗症,不能受凉和潮湿,只要受到雨淋或潮湿身体就会犯病,浑身疼,关节僵硬。
我在兵团时,一个要好的战友经常到我那看病拿药,又说到她的工作,说她每天要扛180斤重的麻袋包进库,腰已经严重受损,疼得受不了。
我当时听了非常的惊讶,简直不敢相信,体重不足百十斤重的女孩子,怎么能扛起近二百斤重的麻袋包。难怪她的腰受不了,人的身体负重也是有极限的,长期超负荷的劳动不累出病那才怪呢。
一次,我去粮站,亲眼见到这些二十来岁的姑娘们,一手掐着腰,一个肩膀扛着180斤重的麻袋包, 踩着木板往库里运粮食的情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
可是,年轻的我们不懂得爱惜自己,也没有人告诉我们应该如何爱惜自己。
现在知青们都已经进入了了老年,很多人身体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除了我们老了有一些老年病以外,很多病都是年轻时不怕苦不怕累落下的后遗症。对此,我们又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