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海风
1964年10月,在河南西华县农场工作的王根山与工作人员黄新英结婚。
王近山的前妻韩岫岩得知消息后,一下子愣住了,神色黯然,脸色发白,口中说道:“怎么会是这样?”1978年5月10日,63岁的中将王近山因病在南京逝世,辞世前,他交代不许韩岫岩参加追悼会。
【王近山与发妻韩岫岩,韩岫岩往往被人们看作是“秀芹”的化身】
李云龙与发妻秀芹
王近山被大家熟知,是因为他是电视剧《亮剑》中的主人公李云龙的主要原型人物。在这部剧中,李云龙智勇双全,善打硬仗,打仗常常出奇制胜,令人叫好。他对爱情执着追求,他与秀芹以及女护士田雨的爱情故事,也打动了千千万万的人。
而王近山的感情经历,比李云龙更精彩、更传奇、也更遗憾。他与韩岫岩彼此相爱,却以离婚收场。离婚时,韩岫岩40岁,此后一直单身。
王近山曾经对孩子说过:这辈子只爱过韩岫岩。那么,他们既然相爱,为何要分开?为何到最后,王近山不让韩岫岩参加他的葬礼?
开国中将王近山
(一)浪漫邂逅
“给你换药的那个漂亮女护士的来历,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王近山和陈锡联两个人躺在病床上,聊起了闲话。
抗战时期,王近山担任129师386旅772团副团长,人称“王疯子”,原因是他见到敌人就发疯,打起仗来不要命。386旅旅长陈赓是他的上级,陈赓欣赏王近山的勇猛,但是对他的“疯劲”很担忧。
【抗战时期的陈锡联(左)与王近山(右)】
陈赓说:“你是个带兵打仗的将领,不是普通士兵,战场上你的任务是指挥部队作战,不能只当先锋。”
王近山当面点头,可上了战场,就忘记了陈赓的叮嘱,一直拼命往前冲。后来,陈赓派六七个警卫员跟着他。只要王近山不顾一切往前冲,六七个警卫员就会扑上来压住他。
1938年3月16日,日军第16团一部1500余人为增援黎城从洛城出发,386旅收到消息,陈赓命令王近山率部队在中途伏击。战斗打响后,王近山高喊:“同志们,杀死日本兵,给我冲!”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我军歼敌1400多人,俘获敌人80多人。在激烈的战斗中,王近山身受重伤,被枪弹击中肺部和左臂。
战斗结束后,战士们立即将他送进了黎城的野战医院进行治疗。在那里,他遇到了好友769团团长陈锡联。他们两个都是红安人,在红军时期就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
老友相见,无话不谈。医院安排了一个动作娴熟麻利的小护士专门护理王近山,这个小护士文静清秀,她清洗伤口、换药、扎绷带十分细致。
陈锡联说:“给你换药的护士,可是这个医院里最漂亮的姑娘。”护士名叫韩秀兰,听见他们议论自己,完成工作任务后就赶快跑了。
解放战争时期的王近山和韩岫岩
陈锡联有意给自己的好友牵线,于是到处打听韩秀兰的情况。原来,韩秀兰全家都是抗日积极分子。她家是郎中世家,1937年,她的奶奶决定变卖家当,令全家12人用11头驴拖着成筐的银元和一堆医疗物资参军,野战医院有一半的物资,都是韩家捐的。
韩秀兰一家为了抗日事业倾尽全力,她长相也漂亮,在医院很出名。王近山听了韩家的情况后十分钦佩,对16岁就参加革命的韩秀兰多了一些好感。后来,经陈锡联的牵线搭桥,王近山和韩秀兰开始了交往。
韩秀兰面对战将王近山,有些拘束,总是喊他首长。王近山听着觉得生疏,便对她说:“我不叫首长,我叫王近山。”韩秀兰俏皮地说:“大家都叫你王疯子。”
随着他们交往的增多,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王近山给韩秀兰讲述各种革命故事、战斗经历,韩秀兰愈发崇拜他。
王近山伤愈之后,回到了部队,两人虽不在一处,但心却紧紧相连。只要一有空,王近山就给韩秀兰写信,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韩秀兰只要接到他的信,就特别高兴,收到信后第一时间回信。繁忙的战斗和艰苦的生活,并未消磨两人之间的感情,反而让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深。
就这样,王近山和韩秀兰来往了一年多,两人相互倾心。经过组织批准,两人结为革命伴侣。结婚当天,王近山骑马来到医院,把韩秀兰抱上马就接走了。婚礼很简单,他们穿着普通军衣,在同志们的祝福中完成了婚礼。
革命者的爱情纯洁、简单,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心灵相通,情投意合。
1947年,王近山和发妻韩岫岩
(二)婚姻甜蜜
婚后,尽管王近山与韩秀兰四处奔波,生活条件艰苦,但夫妻恩爱,生活甜蜜,他们成为战友们羡慕的革命夫妻。韩秀兰把自己的名字改为韩岫岩,这个名字中有两个“山”,饱含着对王近山的爱。
韩岫岩跟着王近山到处转战,毫无怨言。韩岫岩怀孕后,跟随部队行军中不小心滑倒,从山坡上滚下来,导致流产并受伤。
王近山得知后,十分心疼妻子。如何在行军中保护好妻子?后来,他想到一个办法,亲自动手组建了一个平板车,上面搭着棉布,这样让妻子可以少受一点劳累。而这辆车在战争年代很招摇,成为部队中一道特殊的风景。
有一次,这个“大花轿”被刘伯承撞见了,他看了想发脾气,问:“是谁搞这种特殊化?”身边工作人员说:“里面坐的是王近山的媳妇。”刘伯承笑着说:“哦,原来是王夫人!”他骑马就走了。
【王近山与妻子韩岫岩、长子王少峰(小名蛮蛮)】
据他们的女儿王媛媛回忆:“父亲毫不掩饰对母亲的爱,甚至有些漂亮的仗,还是为了保护母亲所打的。”这里说的主要是1943年,身在医院的韩岫岩受到战火威胁,听说老婆的医院被敌人包围,行军途中的王近山立马带兵救援,歼灭了敌军。这和李云龙救秀芹的故事也颇为相似。
王近山和韩岫岩前前后后一共生了8个儿女,在那个年代,有这样的大家庭是幸福的事。更令人吃惊的是,有一次王近山抱着孩子上战场。1949年4月21日,解放军渡江战役时,王近山是二野第三兵团副司令员兼12军军长,他命令部队马上过江。这时,警卫员提醒他:“您的孩子怎么办?”王近山这才想起来,他是带着孩子来打仗的,于是赶到指挥所,抱着4岁的王蛮蛮就匆忙上了船。
旅长肖永银来向王近山汇报战况,见他抱着孩子,吃惊地说:“军长,你把孩子带到这里,太危险了!”王近山笑着说:“没事,老蒋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我让孩子长长见识。”
王近山带孩子打仗的事,让战士们议论纷纷,有人直接向司令员刘伯承报告说:“军长竟然带着孩子打仗。”刘伯承得知后,要求王近山写检讨,王近山很不服气:“我带孩子没耽误打仗,我们12军歼敌35万。”刘伯承一听就火了:“胡闹!打仗怎么能带孩子?你必须写检讨。”
王近山自知理亏,后来还是写了检讨。据说他是渡江战役中唯一写检讨的师级干部。
战火中的爱情是艰难岁月里的一抹亮色,是贫瘠土地上开出的一朵鲜花,珍贵、纯洁、浪漫。
(三)感情危机
王近山和韩岫岩谁也没有想到,甜蜜的婚姻生活会遭遇一场危机,他们共同生育了那么多孩子,而孩子却成为他们走向陌路的导火索。
1953年初冬,王近山抗美援朝归来,他们的第六个孩子出生。他将这个女儿取名为王媛媛。他们的第一个女儿不幸夭折,韩岫岩一直心存遗憾,而王媛媛长得很像第一个孩子,韩岫岩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因而格外喜爱王媛媛。
看着这个孩子,王近山既欢喜又担忧,韩岫岩觉得他神情不自然,问:“你有心事?”王近山说:“朱铁明在抗美援朝战场救过我的命,我答应把孩子送给他。”
朱铁明是王近山的司机,他和妻子不能生育孩子,为了报朱铁明的救命之恩,王近山在朝时承诺过,回国后生了孩子,要送给他抚养。
王近山
韩岫岩一听,就发火了,她说:“孩子是我生的,你没有和我商量,就要把孩子送人,我绝不答应!”王近山见韩岫岩态度很强硬,很长时间没有再提这件事。
然而,王近山一诺千金,承诺的事必须办到。等到王媛媛2岁时,王近山把她送到朱铁明家,说:“孩子给你了,我每月按时支付她的生活费。”韩岫岩回家得知孩子已送到朱家,不依不饶,和王近山大吵大闹:“你根本一点都没顾及我当妈的感受,我再也不会跟你生孩子了。”
韩岫岩并不是说一说,她听说吃麝香可以避孕,于是开始吃麝香、用麝香。
韩岫岩后来想到,丈夫送孩子给战友抚养,也是战友情深,也为了报救命之恩,就没有再追究这件事。但只要一吵架,她就拿这件事唠叨。王近山听多了心烦,也没再哄妻子,与妻子越吵越僵,两人的感情裂缝也越来越大。
那个年代,流行周末办舞会,王近山爱热闹,常常与韩岫岩一起跳舞。但自从两人吵翻之后,韩岫岩就不想再陪王近山跳舞了,她的妹妹韩秀荣当起了王近山的舞伴。
韩秀荣
韩秀荣刚大学毕业,活泼开朗,王近山和她一起跳舞很开心,两人谈话很投机。韩岫岩见丈夫和妹妹在一起有说有笑,和自己在一起要么吵架,要么无话可说,便对两人产生了猜忌和嫉妒。
韩岫岩变得多疑起来,她对王近山看得很紧,王近山在外工作或参加活动回来,必须向她一一说清楚,否则她就会无休止地追问。韩岫岩越是盘问,王近山就更加反感,两人从常常爆发争吵,到后来开始长时间的冷战。
韩岫岩为此很生闷气,于是去妇联告状,说王近山的生活作风有问题。由于她的反映,韩秀荣被安排到了边疆工作,而且相关部门劝说韩秀荣暂时不要回来。韩秀荣孤身一人去了边疆,直到几十年后她的母亲去世,她才回来吊唁。
王媛媛后来回忆:“母亲因为太在乎父亲,所以对父亲管得太紧,而对于父亲和小姨的事,是母亲误会了,多年以后小姨才澄清那件事。”
王近山见妻子的行为太过分,造成的影响越来越大,愤然提出离婚。韩岫岩一级一级向上反映王近山要离婚的事,引起最高层的重视,后来连主席也知道了。刘、邓等老首长劝过王近山,对他说:“及时认错,这件事就过去了,如果你坚持要离婚,会受到处分的。”
而王近山一贯是个牛脾气,越是压他,他越不服,他的态度十分坚决:“不管受什么样的处罚,我一定要离婚。”
1963年,王近山和韩岫岩最终离婚,王近山也受到了严厉的处分:连降三级,从中将降为大校,转到河南西华县农场当副场长。
这一结果是韩岫岩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王近山回心转意,却没想到会将丈夫越推越远。当她得知王近山的处分后,满是失落。
王近山离开时,他的儿女都在上学。王近山说:“河南的生活条件艰苦,你们就留在北京吧。”孩子们都跟着韩岫岩生活。
王近山与韩岫岩爱得轰轰烈烈,分开也是闹得满城风雨。两人个性强硬,互不相让,针锋相对,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
(四)错过半生
在王近山离开时,他以前的勤务员(保姆)黄慎荣替他收拾东西,坚定地要求跟着去农场。王近山听了一愣,马上摆手说:“不行,农场的生活艰苦,你还是留在这。”
黄慎荣坚定地说:“首长,我想得很清楚,我不怕艰苦,我愿意照顾你,你到哪我就跟到哪。”黄慎荣的真诚打动了王近山,两人一起来到了河南的农场,后来日久生情结婚,之后生育了两个孩子。
王近山和第二任妻子黄慎荣及其子女
当韩岫岩得知王近山再婚的消息,万分惊讶。她总以为自己与王近山有几十年的情分,过一段时间也许王近山会回心转意,没想到他居然和家里的保姆组建了新的家庭。她十分懊悔,感到自己当初的行为过于冲动了,害得王近山丢了身份、丢了工作。当时韩岫岩40出头,完全可以另觅伴侣,但她始终没有考虑此事。她的孩子说:“妈妈心里始终放不下爸爸。”
王近山在农场工作几年,仍然关心部队建设和发展,他后来分别给主席和许世友写信,了解部队的发展情况,表达了回来工作的愿望。许世友也找机会,在主席面前说了王近山的情况,建议让他回部队工作。
1969年,珍宝岛自卫反击战前,王近山给主席写了一封信,请求参战。主席和各大军区司令员商议战事时说:“王近山请求参战,但他犯过错误,你们哪个军区愿意接受他?”时任南京军区的司令员许世友斩钉截铁说:“我要!”主席遂同意王近山到南京军区工作。在农场工作五年后,王近山重新回到部队工作。
得知王近山回来,韩岫岩十分欣喜,对孩子们说:“你们的爸爸解放了,他在南京军区当副参谋长。”在韩岫岩的安排下,几个孩子去了南京,来到王近山的身边。
韩岫岩和王近山曾经相互伤害,但几十年的患难与共,情义难忘,他们内心始终惦记着对方。
王媛媛曾经说:“有一次爸爸和我们说话,他抬头看到远处的黄慎荣阿姨,就喊了一声岫岩。我们愣了一下,他立即意识到自己喊错了人,低下头,半天没做声。”
另一个女儿王珍珍说:“爸爸有一次和我聊天,聊到和母亲在一起的往事,他叹了一口气说,这辈子我只爱过一个人,就是你妈妈。”
他们的孩子都回忆说:“父亲曾告诫我们,人这一生必须忠诚于自己的祖国和母亲。”
由于战场上多次负伤,加上多年的劳累,王近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出现了经常腹痛的症状,后来到医院检查被告知是胃癌。
韩岫岩得知消息后十分着急,坐立不安,难以入眠。她买了大包小包的补品,很想立即赶到南京去看望王近山,又害怕被他拒绝。她思虑再三,给王近山的一位老警卫员打电话说:“你能否跟王近山通报一下,我想看望他。”警卫员一听是韩岫岩,冷冷地回绝道:“你还是别来了,首长不想见你。”韩岫岩听到这话,泪流满面,十分伤心。
世事变幻,覆水难收。王近山再婚,韩岫岩离婚后一直未嫁,自从他们放开彼此的手,因为阴差阳错,再也没有见过面。他们错过,便是半生。
(五)天国相聚
王近山已到胃癌晚期,几年后病逝。王近山去世的消息传来,韩岫岩悲痛欲绝。由于王近山叮嘱过,不让韩岫岩参加他的葬礼,韩岫岩无缘见他最后一面。那段时间,韩岫岩经常泣不成声。
他们的儿女后来回忆:“爸爸不让妈妈参加葬礼,是考虑到她的身体不好,怕她过度悲伤,身体承受不了。”
韩岫岩去八宝山给王近山扫墓
王近山的骨灰安葬于八宝山。为了能经常给王近山扫墓,韩岫岩请求从上海调回北京工作。
晚年的韩岫岩身体不好,她挣扎着来到王近山的墓地,轻轻地抚摸着王近山的墓碑说:“你在世时不让我去看你,现在我来看你,应该可以吧?”
韩岫岩和儿女们讲起她与王近山年轻时的点点滴滴,对自己当年的固执冲动表示十分悔恨。她在家中一直挂着王近山的彩照,每逢过年过节,她都要照片下面摆上香炉和王近山以前用过的酒杯,一个人说一说话。
韩岫岩身体虚弱,但她经常到八宝山王近山的墓地去祭拜。她临终前的一周,仍要去八宝山,子女们阻拦不住,只好送她去墓地。一个星期后,韩岫岩去世,年86岁。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王近山和韩岫岩是革命夫妻,他们半世姻缘,患难真情,爱得轰轰烈烈,却因为一场感情危机和双方的固执劳燕分飞。
相爱容易相守难,他们的爱情令人惋惜。经历人世风雨,他们终在天国团聚……
王近山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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