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的一天,印度洋西北部的亚丁湾海域上,有一艘挂有利比里亚国旗的巨大油轮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在它身后,一伙索马里海盗已经跟踪多时。
亚丁湾除了鲨鱼多,货轮多,海盗也非常多,一些小国家的货轮根本不敢从这走,可今天居然让这群海盗遇到了一艘来自小国家的“肥羊”。
领头的海盗冷笑一声,指挥小型摩托艇开足马力,准备给油轮上的船员们,好好宣扬一下索马里海盗的“威名”。
然而这群海盗并不知道,就在今天,他们即将遭遇海盗生涯的滑铁卢,不仅吃不到“肥羊”,还会被“团灭”,从此沦为全世界的笑柄。
“莫斯科大学”号
挂着利比里亚国旗的俄罗斯油轮
2010年5月,中国石油化工集团向俄罗斯订购了8.6万吨原油,由俄罗斯新罗西斯克公司旗下的“莫斯科大学”号油轮负责运送。
油轮计划从苏丹出发,前往我国的宁波港,期间需要经过在全世界范围内都“臭名昭著”的亚丁湾。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亚丁湾西侧有两个世界知名的重要海港,又是出入苏伊士运河的唯一通道,货轮众多,由此吸引了大批的海盗,所以亚丁湾又被称为“海盗港”。
自2008年开始,为了打击猖獗的海盗,索马里海域开始了多国护航活动,但护航是需要上报之后等待编队,这一来一去会耗费很长时间。
所以很多运输公司的货轮、油轮为了不耽误交货期,大多会选择铤而走险,放弃护航,单独通过危险海域。
“莫斯科大学”号就是为了不耽误时间,放弃了护航,独自通过亚丁湾,给了海盗们一个好机会。
海盗们也不全是莽夫,他们也懂得权衡利弊,单独行驶的大型船只如果挂着美、中、俄等大国的旗帜,都会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后续的打击海盗行动。
也有个别穷凶极恶的海盗在长时间都没有“进账”的情况下,会冒险袭击大国的商船,哪怕是有护航的船只都会上去“碰一碰”。
那么,为何属于俄罗斯的船只会挂着利比里亚的国旗呢?难道挂了就会获得一些特殊庇护吗?
然而并没有。
相反,利比里亚是非洲西部一个国土面积只有11万平方公里的农业国,是世界最不发达国家之一。
但就是这样的小国,船舶拥有量却占世界总吨位的10%,排名世界第二位。但本国实际拥有的船舶微乎其微,基本上都是外国注册登记的船舶。
利比里亚地理位置示意图
利比里亚作为农业国,国民收入堪忧,所以就吸引外国船舶到本国来登记入籍,收取部分管理费,赚个外快。
在利比里亚登记船舶的国家主要是一些海运比较发达的国家和地区,如美国、希腊、韩国等,登记在外国,除了管理、雇佣、税收得到便利之外,还可以逃避国家军事征用……
总结一下,就是为了省钱!
于是像利比里亚这样国家的旗帜,也被海运船只们称为“方便旗”。
联合国《海洋法公约》规定,船舶在公海航行的时候必须悬挂登记国家的旗帜,否则会被视为海盗船,各国飞机和军舰均可拦截。
“莫斯科大学”号就是在利比里亚登记的,所以油轮上悬挂着利比里亚国旗也是合情合理。
然而挂着的利比里亚国旗仿佛就是在告诉海盗们:“快来打劫啊!”
索马里海盗哪能受得住这诱惑?从“莫斯科大学”号出现在亚丁湾的时候,他们就尾随在身后,观察着油轮上的武器配置和人员防守。
当“莫斯科大学”号行驶至阿拉伯海索特拉群岛以东350海里处,就快离开亚丁湾时,海盗确定了这艘油轮没有护航军舰,安保配置也不高,立马决定,上船打劫!
如果海盗们能预知接下来发生的事,他们绝对会立马掉头,跑得远远的。
“上当”的海盗
“莫斯科大学”号上,船长尤里·图利钦斯正在驾驶室里工作,油轮上除了他之外就只有22名船员,基本没有什么专业的安保人员,也没有枪支弹药,但为了赶时间,他决定赌一把。
船长一边紧张地规划路线,一边祈祷能够平安抵达,但上天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祈求。
“船长!咱们后面有摩托艇!”
船长心里咯噔一下,跑到甲板上,接过船员递来的望远镜一看,在油轮身后有着三条小型摩托艇极速靠近,划出了白色的水痕。
“是海盗!”船长跑向驾驶室里按响警报,通知船上的全体船员有海盗劫船。
伴随着警报的嘶鸣声,船员们迅速集合到甲板上,收集所有可以用作武器的用品,等待船长号令。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莫斯科大学”号的船员们都进行过反海盗培训,并没有多慌张。
“莫斯科大学”号排水量达10.6万吨,1999年下水,最高航速20节,当时还载着8万余吨的原油,其速度根本比不上轻便的摩托艇。
船长也明白这一点,但他依旧下令开足马力快速行驶,主要目的是通过船体的大幅度摇摆打出大量波浪,一定程度上阻碍摩托艇的靠近,延缓海盗登船时间。
接着他立即向“莫斯科大学”号所隶属的航运公司,以及国际公用频率发出了求救信号,希望能联系到执行护航任务的军舰。
船长的计划成功延缓了海盗的登船,但还是很快被追上了。
船员们拖出水炮对着试图登船的海盗进行喷射,把摩托艇上的海盗冲得东倒西歪,还搬出一些铁桶、箱子什么的往下砸,想要阻止海盗登船。
这些亡命之徒被砸得一脸懵,他们纵横亚丁湾海域,抢劫无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火气噌噌噌往上冒。
其中一条摩托艇上的几个海盗端起AK47和PKM机枪对着油轮的舰桥和左舷侧甲板就是一顿扫射,把船员们打的不敢冒头。
扫射刚结束,一个船员起身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另一条摩托艇上的海盗端起了RPG火箭筒,对准了油轮。
船员瞳孔微缩,大吼:“小心!”
“嘭!”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莫斯科大学”号的桅杆被炸断。
正当船员们被前面两条摩托艇吸引了注意力时,第三条摩托艇绕到了油轮的另一边,一条条特制的勾锚甩到了甲板上,海盗们把梯子一搭,成功登上了“莫斯科大学”号。
当船员们发现海盗已经登船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能够听到那群海盗嘴里的怪叫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船长联系到了正在附近海域执行护航任务的俄罗斯海军大型反潜舰“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号。
报告了具体位置和情况后,船长迅速组织全体船员进入安全舱室,将自己反锁在里面,以免被海盗劫持。
海盗登船使用的勾锚和梯子
安全舱室是船上的雷达舱,里面存储着大量的食物、饮用水和通信设备,舱门还是特制的,只能从内部开启,还具有防爆功能,船员们可以在里面安全的待上好几天。
当全部11名海盗登上“莫斯科大学”号后,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安全舱室的门又打不开,于是他们开始搜刮其他房间的财物。
找着找着,海盗们发现有些不对,这不是利比里亚的船吗?怎么船员的东西尽是一些俄文?
当他们在驾驶室里看到一面俄罗斯三色旗帜时,海盗们惊出了一声冷汗:劫错船了!
俄罗斯国旗
踢到铁板,鱼死网破
此刻,甲板上的海盗们已经乱成了一团。
他们就是看这油轮属于利比里亚的才敢抢,谁知道竟然踢到了铁板。
有海盗试图操作油轮离开这里,到时候有安全舱室里的人质,他们才好和俄罗斯谈判,却发现油轮怎么都动不了。
原来,尤里船长在进入安全舱室前,命令船员关闭了所有运行机械设备和动力系统,让油轮在海上“随波逐流”,等待救援,也让海盗没办法把油轮开走。
这波操作,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这下让海盗犯了难,到底是跑,还是留着抓人质?
海盗头子一咬牙,反正已经得罪了俄罗斯,不如让利益最大化!
他指挥手下想办法打开安全舱室的门,把里面的船员当作人质,用来和俄罗斯索要赎金。
这也是索马里海盗的惯用手段,劫持船舶和人质,向人质的祖国索要赎金,最高峰时,索马里海盗手中同时扣押的船有30艘,人质有600人,而单艘船索得的赎金高达1100万美元。
然而安全舱室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么脆弱,他们对着这道门又踹又打,还拿着枪扫了几个来回,但舱门除了多了一些印子之外毫发无伤。
气坏了的海盗四处敲打,找到了舱门上最薄的地方,又是用刀又是用枪的,划出了一道口子,把枪管伸进去,对着舱室一顿乱扫。
安全舱室内的船员们也没有坐以待毙,早在海盗们开始砸舱门时,他们就把舱室里的桌椅板凳,铁箱架子都堆在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掩体,无论枪管怎么扫射,都没办法伤害到他们分毫。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海盗点燃被损坏的电缆,企图把里面的人熏出来,浓烟很快就填满了整个安全舱室。
船员们撕下了衣服来,用饮用水打湿捂住了口鼻,还用一些原料制作了燃烧瓶和长矛进行反击。
“莫斯科大学”号的船员们
海盗折腾了半天,怎么也打不开舱门,也不敢用炸药——油轮上那么多原油,这要是炸了谁都跑不掉。
正当他们望“门”兴叹时,俄罗斯的海军大型反潜舰“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号正在向“莫斯科大学”号的方向全速前进。
杀鸡就要用宰牛刀
“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号接到求救信号后,在第一时间将“莫斯科大学”号被劫持的消息进行了上报,引起了俄罗斯各部门的高度重视。
战斗民族可不惯着海盗。俄外交部明确表示要全力解救被劫油轮和船员,俄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经总统同意,下令由“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号采取解救措施,迅速营救船员。
“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号
接到命令后,俄海军司令部在第一时间成立了解救被劫油轮行动指挥部,立即向执行护航任务的“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号下达指令,要求火速赶往事发海域。
此时,全体船员已经转移到了安全舱室,指挥部和邮轮之间也保持着顺畅的通信联系。
于是“莫斯科大学”号出现了有些滑稽的一幕:
被劫的23名船员躲在安全舱室内里毫不慌张,饿了吃点面包,渴了还能喝点小酒,安静等待着军舰的救援,甚至还有船员与家属保持着通信联系,唠起嗑来。
反而是来打劫的11名海盗在邮轮上进退两难,束手无策,着急上火。
快!准!狠!
接到指挥部的命令后,“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号大型反潜舰全速开往亚丁湾,用了10多个小时赶到了事发地点。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和船员们僵持了一整夜的海盗们精疲力竭,安全舱门却纹丝未动。
海盗头子有着不详的预感,下令放弃捕捉人质,搜刮一下可以带走的财物然后快速撤离。
但为时已晚。
和“莫斯科大学”号的船长进行沟通后,指挥部认为可以趁海盗慌忙逃跑的时候登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行动指挥部
“沙波什尼科夫元帅”号上载有编制为16人的海军步兵应急小组,俗称随舰步兵。
他们平时需要干的事情非常繁杂,大到舰艇的安保以及反蛙人破坏,小到进行舰艇的水下应急维修,可以说是非常全能了。
指挥部先派出了这一支随舰步兵执行抵近火力侦察,争取在不惊动海盗的情况下,探查敌情。
海盗们非常警觉,和随舰步兵们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交火,也让海盗们不敢贸然下船,生怕一露头就被包围。
这么一个来回,舰上的指挥部也大致摸清了海盗们的火力配置和人数,迅速组织了10人小队,兵分两路。
一队乘坐KA28直升机在上方进行火力压制,还能很好的观测到海盗的隐藏位置。
另一队则分别乘四条小艇从水面迅速登舰。
海盗们听着盘旋在头顶的直升机嗡嗡作响,手心直冒汗,他们知道已经退无可退,干脆决定放手一搏。
11个海盗分成两拨,一部分人向直升机开枪试图打中引擎,剩下的人向海面的俄罗斯海军小艇胡乱扫射。
好在俄海军在出发前临时用防弹衣加固过小艇,挡住了海盗的袭击,快速从“莫斯科大学”号的侧后舷处顺利登船。
看到装备精良的俄军举着枪向他们迅速靠近,本就只是杂牌军的海盗们顾不上什么战术部署,不顾领头人的命令,四散奔逃。
使用防弹衣临时加固过的小艇
有的躲进了船员们的起居室,被踹开门的俄海军摁倒在地;有的试图跳进海里,被一路追赶的俄海军一个抱摔制伏……
最终俄海军们在和海盗多次的短暂交火中,击毙了1名海盗,又在后续追捕中,分别在前甲板与生活区抓到了7名海盗。
最滑稽的是,剩下的3名海盗慌不择路的往机舱逃窜,迎面就撞上了从安全舱室里出来的船员。
还没等他们举起枪来,船员们一拥而上,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把3人生擒,不愧是战斗民族!
据事后统计,整个救援行动仅用了23分钟,俄罗斯海军成功解救了“莫斯科大学”号油轮及其23名船员,击毙1名海盗,活捉10人。
俄国防部代表还向俄新社透露,海军们从抓获的海盗手中没收了包括大口径机枪在内的枪械,以及手榴弹和登船器具若干。
这一次的海盗袭击事件算是完美解决,但也揭示了一个现象,索马里海盗十分猖獗,已经到了需要各国联手的地步。
那么,索马里海盗怎么出现的?是自古有之,土生土长,还是时势造就“新星之秀”?
“莫斯科大学”号的船员事后与俄罗斯海军军方人员合影
天灾人祸——索马里海盗的诞生
“穷山恶水出刁民。”就是索马里海盗的最好形容。对于这些亡命之徒来说,不当海盗,就意味着会被穷死、饿死,当了海盗虽然每天在刀口舔血,但好歹有活命的机会。
1840年,英、意、法殖民主义者相继侵入和瓜分索马里,让这个农业小国长期遭受压迫和分裂。
二战结束后,由联合国托管索马里,在1960年以协议合并的方式成立了索马里共和国。
然而这样的国家政府是外界强加于索马里的,不是索马里人民所推选出来的,不是他们所需要的政府。
于是在1969年,时任索马里国民军司令的西亚德发动政变,并改国名为索马里民主共和国,自己任职总统。
但他也没能做出很好的政绩,加上历史遗留问题,大量枪火流落民间,国内的各个部族斗争不断,直到1991年,西亚德政府又被推翻,从此索马里陷入了一个无政府状态,开始了长期内战。
内战时期也少不了外国势力的参与,这其中搅和得最厉害的就是“太平洋警察”——美国。
90年代,美国以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和反恐为借口,在索马里扶持自己的势力,谁弱扶谁,反正不允许索马里内部和平解决,美国好从中获取利益。
在国际各方势力的“扶持”下,造成了索马里国内长年混乱不堪,民不聊生。
长年征战,让索马里人民无法从事生产,社会、教育、经济也完全崩塌,人民这下完全没了出路,在一次大饥荒中,有几十万人被饿死。
为了生存,索马里人民把目光投向了茫茫大海。
索马里拥有非洲大陆最长的海岸线,又临近各国货轮出入苏伊士运河的必经海路,和亚丁湾非常靠近,于是有胆大的索马里人干起了海盗。
索马里海盗算得上是最暴力的。他们多由地方军阀组成,还装备有先进的武器、通讯设备、高速快艇等,劫持船只索要钱财,不给就残忍撕票。
勒索成功的海盗头目们大多过上了十分奢侈的生活,他们还会在当地修建医院、学校、发电站等,给当地百姓提供了许多便利,颇得人心。
这就在索马里形成了一种风气,认为只有当海盗才有前途,人人都以当海盗为荣。
索马里海盗诞生的背后或许有着诸多无奈,但这不是他们进行违法犯罪活动,伤害无辜之人的理由。
“恶人自有天收”
再说回俄罗斯海军和索马里海盗的较量中来。
俄罗斯海军“团灭”了这一伙海盗,除去在交火中被击毙了1人,剩下的10名海盗又该如何处置呢?
虽然很想把这群海盗除之而后快,但俄罗斯军方无权处置,联系到了索马里过渡政府,想要把这10名海盗移交过去。
但索马里过渡政府表示现在国内都还动荡不堪,无力接收这群海盗。
不能处置,又没地儿收管,难道只能拿这些海盗们毫无办法吗?
这时“莫斯科大学”号的尤里船长摸了摸下巴说:“要不放了?”
一旁的船员和海军队员们一愣,有几个急性子的船员当即就要来理论,尤里船长则笑而不语。
在船长的示意下,俄罗斯海军们还真的将这10名海盗“放了”,还十分“慷慨”的送给了他们不少东西:一条老旧的橡皮艇,3升燃油,少量的淡水。
距离最近的岛屿少说也有几百海里,亚丁湾又是出了名的鲨鱼多,这群海盗估计划出去没多久,不是被同伴干掉,就是葬身海底。
船长的主意让船员和海军们都竖起了大拇指,既没有违反国际法,又能让这些海盗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