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季赛程过半,福建起初第一阶段全负,双外援归来后又遭遇伤病潮,5胜26负堪堪压过天津,排在联赛倒数第二。福建男篮官方因而极为罕见地在赛季中期发布《致球迷朋友们的一封信》,陈当前之困局, 绘未来之愿景。
“我们将认真进行全面反思,寻找应对现阶段困难的有效办法,俱乐部也已着手开展自身梯队建设,争取早日让更多有实力的新星崭露头角。”
致歉信发布后的次日,福建和十冠王联赛第一青训大队广东相遇,失了137分,吞下赛季第27场失利,再跌回倒数第一,对了,广东近5季到目前一共输了28场。生活中有很多巧合,把时间拨回到9年前,福建在11-12赛季最后一战,季后赛0-3不敌广东,那场比赛,他们恰好也让广东单场拿了137分。
2012年2月26日,福建在季后赛21分惨败广东出局,在6个赛季5次闯进季后赛,却又都止步首轮。那时候的福建虽无力争雄天下,却也算是偏安东南雄踞一地,和今日青训被疯狂吐槽完全不同,那年夏天的福建球迷有一个丰满美好的梦。
梦中的白马王子便是18岁的王哲林。
彼时的“大王”还是小王,他在2012年入选耐克篮球峰会,这个全世界年轻天才的盛会,他以唯一的亚洲球员的身份首发登场,在22分钟内砍下19分8篮板2盖帽,刷新了易建联在2004年创造中国球员纪录,一战成名。
在王哲林进CBA之前,他还被U18国青召入队中,和周琦、代怀博、邵英伦等内线出战在蒙古乌兰巴托举行的第22届U18男篮亚青赛,他们的对手便是韩国队史最年轻征战世界大赛的李钟贤,最后,王哲林在对阵韩国的决赛上关键三分扳平,高尚完成准绝杀,国青逆转夺冠,王哲林拿下MVP。
在那之前,福建青训历来少有惊艳,福建籍球星最有名的当属刘玉栋,八一“战神”球星将他生涯最后的时光留给了家乡。王哲林当时已经是福建第一个青训出产进入国字号的球员,被认为是福建史上第一天才。
为了王哲林,福建可没少花心思。
王哲林的父亲王昌海本就是前福建男篮主力中锋,母亲林惠卿也是前福建女篮前锋,他很小就被送到了福建省体校,从沈小勇教练到林显凤指导,再到后来福建青年队的肖光弼教练,有根正苗红的福建篮球血统。
那时节的小王开始可没什么名气,2009年膝关节还长了骨瘤,幸好当时福建省篮排球运动管理中心特批经费承担了全部医疗费用,到了2010年,王哲林被选进U17国青,可他其实只是添头和陪练。国青领队郝国华打电话给肖光弼教练,希望当时青年队里的北京籍大个子陶然参加集训,肖教练想尽办法推荐王哲林,甚至说出只要国青愿意,哪怕最后不满意被退回,路费都由福建队承担。
看看今日的大王,谁能想到他当年还有这样的插曲,但这确实是改变他职业生涯的一件事,那时候才16岁的大王和年长一些的天才们集训,快速提升了他的能力。后来,陶然仍在福建,只是去了厦门大学男篮,而当年那支U17的主教练是范斌,他和王哲林多年后又再续前缘。
虽然王哲林生于福建,长于福建,但他迅速成名,从2011年开始,多支俱乐部前来挖人,一时间局面变得不那么容易了。当时的福建总经理李安,浔兴董事长施能坑“七顾茅庐”,还几乎动员了所有和王哲林有关的人员,甚至连福建省副省长都过问了,不世出的天才中锋最终留在了福建。
那年的福建青训,做的不止于此。
福建在2012年除了王哲林之外,同时还上调了陈林坚、郭一飞、陈金龙三名小将。陈林坚要比王哲林大一岁,他也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从2009年开始加入福建青年队,在2011年时,他就被选进过国奥,是当时被看好的潜力新人。当然,多年后来看,他确实成了本土最好的射手之一,对了,那支国奥的教练又是范斌。
郭一飞是河北人,陈金龙籍贯辽宁,二人后来没有打出太高的名气,本赛季陈金龙在北控,郭一飞在同曦,也都是兢兢业业的老将。福建上调的四人,再加上90年的赵泰隆和贾俊龙,青春飞扬,活力四射,是福建队史未有过的青年球星齐聚的时节。
这是2012年夏天福建球迷们的美梦,梦中王哲林、赵泰隆、陈林坚策马扬鞭,奔出一个锦绣前程,越过武夷山,争雄神州。他们也值得做这样一个梦,联赛里有几个小俱乐部能有几位年龄相差不大国手级别的球员呢?
这个梦做得很长,也很艰难,从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
那时候福建的头号本土球星是有“福建球王”之称的龚松林,虽然已经31岁,但仍有一战之力,且从1999年俱乐部之初,他便已在阵中,为球队效力长达13年,是球队旗帜性的人物。原本决定以王哲林为核心后接着续约他,却最终未能谈妥,龚松林黯然离队,几个月后加盟浙江,四年换了三支球队,江湖飘零。
龚松林退役后又回到了福建,后来接下了福建女篮的帅印,虽然一段传奇未能在福建男篮久续,可叶落时知晓根的方向,雨停了游子终究要归家,算得上是另一种圆满。
福建几乎是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王哲林身上,拿出了非常详尽的培养计划,并且一一付诸行动。首先是换主教练,塔博-鲍德温上任,他曾带领约旦在亚锦赛爆冷淘汰伊朗,又险些击败中国夺冠,助教内纳德-伍西尼奇,他和鲍德温曾合作带新西兰名扬2002年世锦赛,他也是目前福建的主教练。
教练组的核心任务便是将王哲林培养成球队战术核心,尔后,球队又续约了外援麦克-唐纳德,他的策应能力、中距离投射和高位掩护正是王哲林需要学习的,再就是,送走了从八一签下效力五载的内线杨庚霖,俱乐部还聘请专门体能师,更新设施,一对一为王哲林安排训练与饮食。
这些举措都很好,但最后一条,当时有媒体在报道中提到国内其他俱乐部有球员想要加盟上季进入季后赛的福建,但球队希望围绕“王核心”发展,因而才有了前面提到的四位青年队小伙伴同时上调的故事。
事无巨细,福建皆为王哲林考虑到了,但似乎唯独忘却了一件事,一支强大球队所蕴含的良性竞争、团队氛围、老将传承等精神属性,比一切外部条件都更无价,若只是寻求更好的球队空间,以当年王哲林之天资,又有何处不能施展呢?
摆烂有价,赢球无价。
最终,王哲林从新秀年开始,场均20.3分12.9篮板1.3助攻1.1抢断0.9盖帽,一直到今日,除了受伤的15-16赛季,每年都至少达成20+10。可是,福建却经历漫长的重建,那之前一年17胜打进季后赛,之后6季最高也只有16胜,直到18-19赛季,王哲林拿下MVP才将球队重新带回季后赛。
福建青训也再不复2012年的荣光,莫说国手,准国手级别的球星都没有。到了本赛季,联赛发布的球员白皮书,福建队输送的球员数量仅有11位,与上海山西并列,仅略高于广州、青岛、北控和同曦。
这11位球员有8位仍在福建,分别是王哲林、陈林坚、李江淮、黄艺、黄毅超、江淮、王润锋、范宇轩,其余3人是青岛的赵泰隆、同曦的郭一飞、北控的陈金龙。福建青训造血能力在2012年后急剧下滑,幸好选秀中还挑中了胡珑贸、汤杰、程峰等几员战将,又从其他俱乐部搜刮了卡米然、孙喆、徐铭智、李英博等球员,勉强凑成了如今阵容。
2012年那个夏天过去太久了,福建的下一个可期的梦仍不知在何处。青训是一条艰难又狭窄的山路,无恒心者不能走,无气魄者不能走,无梦想者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