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的文颖夫妇直播1年半，相恋18年，称彼此为战友；深圳的“知品家”夫妇直播五年，是淘宝直播的第一批入场选手，风格是一个人前方冲锋，一个人后方防守。
他们都选择以爱人为单位来应战，在小小的直播间里，一次次相互支撑，以爱作为事业的铠甲。
△ 文颖夫妻的直播间工作台，两人的甜蜜藏在小细节里
#1
文颖 & 陈钟：
你是我的爱人战友，这18年里都是
11月13日，互联网世界还处在双11最后的狂欢里，而原本该是年底进货高峰期的、河南最大的代理商批发市场——郑州百荣世贸商城却相当冷清。
傍晚6点钟，郑州百荣世贸商城已尽数熄灯，除了五楼拐角的一家瓷器批发商店，甚至比平日还要亮上几倍，不时传出几声“亲爱的宝宝们，大家好，白天在电视台播新闻的新闻主播，晚上在淘宝直播间为各位直播”，在寂然空旷的大楼里显得格外清晰。
文颖和陈钟夫妇正坐在瓷器店的货架墙前，进行他们的陶瓷直播专场。茶桌当作展示台，瓷盘的木托架用来垫高货品，除了一个负责运营的女孩，周边的其他“小助理”都是临时来帮忙的商店老板，他们都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除了做代理，还同时拥有多家商超，但在这个直播间里，他们愿意跟着只有7万粉丝的文颖和陈钟走。
四个半小时的直播，全场提着一口气，但有松有紧，不费力。两人一个抛梗一个接梗，对每件商品都能头头是道地说上几句，还分别上了两次洗手间——这在争分夺秒的直播间里无疑是件奢侈的事。
你能从他们杂食型的知识储备和应变能力，看出电视台主播的背景，又能从他们随口喊出老粉的名字，以及情不自禁讲故事的欲望，感觉到在这个直播间里，他们更像杂货铺热心的老板和老板娘。
△ 文颖夫妻在直播间讲品
如果说到名气，文颖和陈钟作为主持人的名气可能还要大于做主播。2003年，两人在大学二年级相恋，从湖南毕业后加入河南电视台当主持人，在河南本地也算家喻户晓。
主持人去干直播？这在台里其他同事看来，可能会是件跌份儿的事。但文颖和陈钟却不这样觉得，“做主持人时，和观众的关系是隔着的，互动也是滞后的，我们很喜欢直播这种即时和人互动的形式。而且媒体人嘛，如果你的思维都固化了，还怎么让自己有新的东西出来？”
在这之前，他们早已“不务正业”多次，开婚庆公司、火锅店，文颖还独自经营着一家品牌策划公司，“湖南人嘛，就喜欢闯，吃得苦、耐得烦、霸得蛮。我俩都是喜欢折腾的人，风格就是，‘先跑起来再说’。”
2019年被称为电商直播元年，当时已从电视台辞职、在地产公司做品牌主管的文颖嗅到了商机，在年底当机立断决定再次辞职，跳入直播赛道。过去有成有败，看起来互不搭边的经历，此时成了直播工作的养料，他们有讲不完的故事和经验，“前面所有的经历，都顺水推舟找到了最合适的归宿。”
△ 文颖夫妻早年在电视台的合照
最开始的半年，他们没有货，纯“生播”，讲这么多年的人生经历和感想，“也没人看，我们就对着空气讲五个小时。”每次快下播的时候，两人就开始唱《最初的梦想》，唱着唱着就会大哭起来。“就觉得怎么这么难，到底如何做才对？”
直播确实是门玄学，但根基依旧是“人、货、场”，三位一体，不可缺一。对于文颖和陈钟来说，他们的职业属性和天性，让他们当起主播来有天然优势，人们愿意听他们说话，粉丝少但粘性极强，所以他们不愁“人”，和很多中小主播一样，更愁的是“货”。
文颖和陈钟的转机是一颗红枣给的。
过往丰富的人脉资源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他们主动联系河南本地的红枣品牌“好想你”，产家直接供货，价格实惠，有好货就能留住人。接着，他们的这场直播被花生品牌“花腔”的老板谷总看到，又通过谷总的推荐，认识了百荣世贸商城的几家供货商。于是，事业逐渐开始有了起色。
先是卖杯子和碗，单价低、质量好、库存足，卖得都很好。接着第一个“爆品”出现了，那是25块钱一副的牛排刀叉，本就喜欢料理的文颖一眼就相中了它，它的厚度是市面上普通刀叉的两倍，拿起来沉甸甸的。一开始老板觉得单价低不舍得卖，后来在文颖夫妻的坚持下，还是上了架，“就得卖好的，我卖东西的第一标准就是我得喜欢。”
再加上文颖夫妻一开始就是卖零食和日用品，刀叉本就是他们擅长推销的品类，单靠这一个单品，当天就达到1万块的成交额。
两人自从来到百荣世贸商城，感觉“路就开始通了。”他们意识到，虽然郑州身处内陆，对品牌营销和电商模式不熟悉，但它终归是商都，有着发达的交通运输系统，以及大批优质的供应商，只是加上疫情的影响，商家们苦于不知如何推销自己的产品。文颖夫妻的到来，也让这里有了新生机。
△ 文颖夫妇和商店老板在选品结束后一起去吃晚饭
接着，两人迎来了直播事业的新高峰，他们被淘宝直播官方的工作人员邀请去卖单价1千多元的羊绒大衣，“他们觉得我们有潜力，可我们吓得要死。”原先只是卖日用品的夫妻两心里直打鼓，在酒店里夜不能眠。“一百万，不可能卖得到”，文颖是更容易担忧的性格，陈钟则相对乐观，“他是我的安抚，我从小在否定式教育里长大，他则相反，他总是松弛的。”
最终，两个人鼓足干劲，卖到了320万，这一“战果”不仅吓到了夫妻俩，也吓到了那些此前并不看好他们的商家，“总算没有辜负帮我们说情，尽心帮忙的小二。”
最近回到郑州后，他们开始了下一阶段的规划，“后面想走去工厂直播的路线，一个是大家会有信任感，一个是我们在这个过程中真的遇到了很多好商家，希望他们也能被看到。”
前段时间，两人受邀去上海拍摄杂志海报，工作人员问他们有没有带助理和车时，两人摇头，当被问到和其他大主播比心理会不会有落差时，他们表示，“做主持人时，人前的风光都尝过了，但那个风光是给职业的，不是给我们的。”
拍摄结束后，他们沿着长长的路走向出口，“他提着一袋咖啡，我抱着一堆衣服，两边都是树，很开心，我还和他说，‘拍杂志诶，这是人生的高光时刻！’我们赶紧自拍了一张，那种感觉像回到了18年前刚刚相恋的状态。”
△ 文颖夫妇大学时期的合影
采访结束前，当被问到如何看待作为事业伙伴和爱人的彼此，文颖抬头看着身边的丈夫，“他是我的爱人战友，这18年里都是。”
#2
VK & 老山羊：
她一来，我就绷不住哭了
相比起文颖夫妻活气十足的直播氛围，VK和老山羊的“知品家”淘宝直播间要“冷”上几度，你很难在镜头前看到这对夫妻多么甜蜜的互动。
通常的情况是，妻子VK来主要负责讲品，她口条清晰、熟悉每个货品的特性、爽朗的笑容时常挂在脸上，而丈夫老山羊则坐在一旁，露出半个身子，更多时候通过声音来给妻子应援，“是的，姐妹们”“没有错”，但镜头扫过他还是会看到一张有些拘谨的脸——你很快就能理解他们这样分工的理由。
他们的爱藏得更深一点。
从一开始两人的风格就是，文科生的VK热一点，理科生的老山羊则要冷一点，遇到矛盾的时候，老山羊总要罗列出“1、2、3……”来阐述自己的观点，这时的VK只想转头就走，“哪个女生想听那么多道理”。
△ VK与老山羊大学时期的合照
但不得不承认，关键时刻，总是老山羊出来挺住VK，这要从五年前他们踏入直播这个行业说起。
也许是女性在购物消费上有着天然的敏锐优势，和文颖夫妇相似，第一个嗅到直播商机，决定跳入这个赛道的也是妻子VK。
2015年，正在做数据分析实习工作的VK，在空暇时间和亲朋好友做起了代购。可彼时，代购即将走向寒冬的气象已经显露，官方对代购市场的管控越来越严。
与此同时，在网络世界，几大电商平台正开始搭建新的导购消费模式——直播。2016年5月，淘宝正式推出了“淘宝直播”平台。相比起在朋友圈发机场和商店认证图片、小视频，直播动态化的互动视频模式，快速拉近了人和物、人和人之间的距离。
VK没有太多犹豫，立即申请了一个账号，成了第一批入驻淘宝直播的元老商家之一。
当时还和VK处在异地恋阶段的老山羊从南加州大学计算机科学专业毕业后，顺理成章当起了码农。一开始为减轻VK压力，他用工作之余的时间开发了一个订单系统。不过，一个人要撑起采购、发货、客服等各个环节，还是把VK累得够呛。
情侣或夫妻共同跳入一个陌生行业无疑是冒险的决定，尤其是从事码农这种“金饭碗”工作的老山羊，如果能留一条后路总是好的。但老山羊还是决定辞职，和VK一起经营“知品家”，“她太累了，我得过来。”
△ VK与老山羊做直播初期的合影
VK记得店铺经营第一年的圣诞节，爸爸在朋友圈宣传店铺的圣诞活动，一个亲戚问他，“你女儿不是名校毕业的吗？怎么现在干这个事？”
“干这个”？那是她做直播以来第一次感觉心被揪着，但也知道解释无用，只能往下做。所幸，老山羊一直在她身边。
由于之前一个人忙怕了，VK和老山羊一开始就着手搭班子，在美国当地找了负责仓库的同事，在深圳找了负责视觉设计、运营的人，总共招了近10人。班子是搭成了，可手上的货品却由于美国当地限购等问题严重不足。他们入不敷出后，才开始意识到问题的核心——货在哪里？
来到直播间的人，一开始可能会被直播风格、现场布置吸引，但最终目的还是买东西，他们意识到，必须去拓宽自己的供应链。
恰好，2018年7月，淘宝推出一档名为《买手全球GO》的节目，“知品家”也应邀参加了其中韩国、日本、欧洲三站。那一次活动，不仅打开了夫妻两的眼界，也拓宽了他们的品类，“之后我们开始主动地去接触品牌方，走自己的品牌溯源之路。”
△ VK夫妇早期直播场景
思路清晰的VK和老山羊完善供应链后，再回过来进一步优化管理分工。他们在2019年决定回国，VK主要负责直播的选品和前方内容的呈现，老山羊则当起了VK“身后的男人”，主要在后方负责团队管理和场地把控，偶尔也会接棒VK，交替上场。同时，也扩张了团队：主播组、运营组、设计组等等，整个团队共计五十人左右。
或许，深圳的商业环境特点就是能抓住风口，也能往下扎根。就这样，一开始就走稳扎稳打路线的两个深圳人，一步步把直播事业推上了正轨，渐渐成为海外购品类的领军商家之一，全网粉丝近200万。今年双11，仅面膜这一项单品她们就卖出了10万张。
VK说，“只要他在现场，我就很安心。”而这种支撑的力量，老山羊也从VK那得到过。
2019年7月26日，淘宝直播王者挑战赛拉开帷幕，根据当天直播间数据表现，会评选出各品类的直播“王者”。临近预产期、挺着大肚的VK在拿下进口巅峰榜第一的排名后就回家休息，可老山羊接棒后排位一直下滑，VK闻讯赶回现场，一向理智的老山羊在看到VK的瞬间，绷不住大哭了起来。
VK心疼地坐到他身边，最后半小时冲刺阶段，两个人调整状态，粉丝也在为他们打榜助力，最后重新拿回了第一，次日VK顺利生产，老山羊看到了妻子的强大。
当问到事业夫妻遇到分歧时怎么办时，两个人都笑说，“一吵架就得马上沟通解决，不然明天上直播，两个人都臭着脸吗？”
从这方面来说，一同创业反而促进了两人的情感连接，不仅是因为24小时都粘在一起，更主要的是，因为来自外部的巨大压力，彼此之间就会更依赖、信任对方，他们必须以爱人为单位去应战。
△ 老山羊用小推车运货
今年双11，他们在连轴转了十几天后，最近终于恢复了日常的直播频次，“哈咯哈咯，早上好早上好，姐妹们。”当其他主播大多还在床上补觉的时候，早上八点，VK和老山羊已坐在“知品家”直播间里和大家热情地打着招呼，两人气色红润、语气温柔，还带着一点广东口音，更像是一对食完早茶的广东夫妻坐在你面前，精神抖擞地说“新的一天开始啦”。
直到今天，他们仍然延续着五年前早晨直播的习惯，这样能保证相对良好的作息。“我们做直播也五年了，在这行，体力和健康是很重要的，我们要慢慢走，稳稳地走下去。”VK说。
#3
热闹的直播行业下，
扎扎实实的生活
在今天，直播无疑成为新兴的热门行业之一。仅以2020年淘宝直播的数据来看，主播数量比2019年增长了661%，虚拟的直播场成为当今竞争最激烈的战场之一。
人们在享受购物的同时，也热衷于围观两大直播巨头之战，比如今年双11薇娅以80亿的成交额惜败李佳琦成为话题，虽然不断有新的玩家加入，但头部效应让其他小主播们不禁担忧自己的生存空间。
但其实，这是一条足够宽阔的赛道，能够容纳足够多的玩家。就像文颖夫妇和“知品家”夫妇，中小主播们有着自己的成功之道和生意经。在这背后，又传递着各自的生活态度。他们爱的方式不同，处在不同的事业阶段，但同样以爱来支撑事业，又通过事业，更深地联结彼此的生命，看稳脚下的路。
△ 文颖夫妇与VK夫妇的杂志海报
从外部的视角来看，直播似乎是魔幻的，是只关乎消费的空间，一场场手机里的“热闹”。但对于身处其间的人，这里有着具体的人和生活。他们不仅在“卖货”，也在直播里扎扎实实地建立了自己的生活，定义着自己的幸福。
（图片来自淘宝直播、主持人文颖陈钟夫妇、
知品家、Feathers、视觉中国）
策划：三联.CREATIVE
监制：沈艺超
微信编辑：林翠羽
作者：Feathers
设计排版：王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