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飞鱼
“美剧节奏、日剧细节、贴近当下现实。”
“国产版《欲望都市》。”
“《粉红女郎》《好想好想谈恋爱》之后的又一部都市熟女剧。”
“都市女性群像剧的正确打开方式。”
……
没错，以上评价集于一身的，就是年底黑马剧《爱很美味》。
平平无奇的11月26日，这部剧名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土味的作品在腾讯视频上线了，“是看了片名和主演，就想赶快划走的程度”，一位网友表示。
当重大咖、重类型、重营销成为一部剧集走红的必备要素，当三观、甜度、悬浮等概念成为指标介入前期创作，一切似乎都变得那么的“确定”时，总有那么几部不走寻常路的作品出现，为观众、市场和行业增添一些“不确定性”。而《爱很美味》的走红，就是不确定性彰显魔力的过程。
两天后，《爱很美味》豆瓣开分8.2，自来水源源不断涌来，观众忍不住感慨道“这些男男女女看上去那么普通，为何却那么令人上头”，并为其冠以诸多title。如今剧集播出过半，豆瓣评分涨到了8.3，口碑黑马剧盖戳认定无疑。
在行业看来，陈正道已经成为一部剧的质量保证。这是他拍的第三部网剧，也是他今年跟观众见面的第三部作品，不论在哪个对比维度中，《爱很美味》的口碑都更胜一筹。
对此，陈正道表示：“这个分数对我的鼓励比较大，因为《爱很美味》的设定、主题和类型都不是非常明显或很有宣传点，在选角、制作上，平台给我的自由度非常高，这部剧对我比较重要。”
在黑马诞生前，《爱很美味》首先是一匹野马，脱缰的那种。
开会的灵感
《爱很美味》的故事真正动起来是在疫情发生后，大家都待在家里不出门，开始线上办公。那时腾讯会议刚上线不久，陈正道和他的团队就开始使用腾讯会议开会。以往团队都是穿着整齐到会议室或找咖啡厅聊剧本，但线上开会的特殊经验却带给创作很多灵感。
“有时候我们开会开到一半，编剧的妈妈突然在旁边说话，有时候参与编剧会议的人忘了关声音，大家就会听到他上厕所的冲水声，这些细节慢慢变成了前两集呈现的疫情下的生活小事情，基本开会之后，夏梦前两集的戏就出来了。”
三位主角的跳脱与细腻
刘净、方欣、夏梦从少女时代就是好朋友，并一直相伴到了三十岁，她们仨性格不同、人生轨迹和要处理的麻烦也不同。《爱很美味》很精准地把握了都市剧的当下性与女性观众的共鸣点，在拍摄上也颇具巧思，不回避现实，但又点到为止。
如夏梦与王继冲吵架忘记关视频，被同事做成鬼畜视频发到了网上，令人喷饭；方欣离婚时民政局群戏drama到飞起，一句“吵架可以，但请保持安全距离”便终结了所有狗血；方欣重返职场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看似俗气，但转头便出现在了夏梦的剧集项目里，“官方吐槽最为致命”。
“我们希望做一个比较跳脱类型的爱情轻喜剧，又希望每个人可以从角色中找到一点共鸣，所以我、许导和两位编剧就从能够接触到、观察到的人来写。方欣在家庭主妇之外做主播，是团队希望加入一点潮流元素；夏梦是视频平台女强人，在跟视频平台合作的多年里，我们观察了很多人，通过这个角色想表达在工作上努力又优秀的女性，怎样在自己的强势身份与弱势地位中觉醒；刘净从IT职员决定开餐厅，我们想表达的是一个跟自己对话很多的人如何找到自己想做的职业。”陈正道表示。
CP，大纠结
夏梦，情感上困于“女强男弱”模式与下属王继冲分手，之后为了感情顺利，陷入了欺骗健身教练陆斌的“渣女”怪圈；方欣，与出轨老公离婚后，重返职场遭遇性骚扰，同时遇上了暖男张挺与霸总黄宇；刘净，想开一家餐厅的愿望与被催婚的压力，为她招来了富二代发小宋超与单亲爸爸姜山木两朵桃花。
可以说，这几组爱情关系，让人目不暇接，又令人纠结，现在观众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站的cp不是官配。而这样的烦恼，主创们也经历过，并正在经历着。
“在设计角色时，我们会让角色在刻板的标签上加入一些趣味缺点，他们可爱却不完美。创作时很好玩的地方是：虽然我们只有两个导演、两个编剧和一个参与剧本讨论的企划，再加上公司的人也不多，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拥护者，大家会对三个女主选谁这件事争论来争论去，我也有我比较站的cp。”
陈正道透露，《爱很美味》跟以往作品一样，会在最后一集大爆发地讲自我的认同与纠结。“可能只有少数人会遇到各方面完美的对象，大部分人和人在一起的过程会纠结，你爱一个人的优点，也能看到他的缺点，重要的是两个人的相处能不能让彼此更好。”
虽然观众很嗑剧中的cp，但对于《爱很美味》“刻意避开高颜值男演员”的评价，就像对剧名的吐槽一样，让陈正道有些意外，他表示：“剧名以后不取了。女性观众的审美，我可能也要再学习一下。在开播前，我没觉得男演员们颜值不好，所有男演员都是通过试镜产生的，试镜试了蛮多轮，我当时觉得都挺顺眼，戏演得也很好。不是我们刻意要避开，不过现在也好，可以看看更依靠角色魅力的剧能够走到哪一步。”
50分钟夜店群戏的启示
“夜店戏是我今年第一个印象深刻的国产剧大场面戏”，“混乱的环境、清醒的叙事，穿插交替的点很准，爽到了”，“很难在大制作电视剧里看到”。50分钟的夜店戏，已经成为《爱很美味》的名场面，将观众和业内人士深深打动。
这场戏的来源是陈正道丢给编剧的一句话——“能不能给一场我们导演也能发挥一下的戏”。这些年陈正道在电影和剧集领域都有作品产出，他觉得二者的界限越来越难分辨，有时候只是故事长短或讲故事方法的差异，他希望有一场戏能够把剧集和电影的界限拉开。“那场戏编剧很辛苦，他们要把分镜、调度和时间顺序都写进去，但我觉得他们完成得蛮好。”
50分钟的戏，陈正道和许肇任两个人大概拍了一周。之前两人的分工是选各自擅长的戏拍，《结爱·千岁大人的初恋》与《摩天大楼》是如此，而到了《爱很美味》的夜店戏，是少数两个导演都下场去拍的戏。
“一个人的逻辑不够用，它有时间差。而且那场戏对演员的挑战也很大，很赶，夜店借给我们拍的条件是它们晚上要营业，每天3点要开始打扫，所以我跟许导经常是我在卡座、他在舞台，或他在舞台、我在厕所，以这个方法拍的，我基本上都拍到生病。再加上现场群演多，比较难掌控。之前我还挺喜欢去夜店玩，拍完之后，有半年的时间我都不想再踏入这种场所。”
现在剧集的制作环境下，三个月拍摄时间内能完成一个50分钟的群戏，陈正道觉得挺开心。“我不觉得这场群戏的难度特别高，很多编剧、导演的技术和巧思是能完成的。”
随后，陈正道跟我们分享了创作过程中的一件小事。其实夜店这一集的剧本在两三年前就写出来了，但是读剧本的时候，演员会迟疑，责编或编审也会有点困惑，它不像人物冲突、时间顺序一目了然的戏那么好读，从文本上来看会让人觉得“乱”。
“我觉得剧本只要不是我参与写的，我也会看不懂在讲什么。所以我觉得编剧、导演可以勇敢一点，演员或编审也需要有一点想象力，影视作品是蒙太奇的成果。我觉得这场戏对我的帮助是，当我之后想出一个有创意的结构或拍摄方式时，我可以说‘我会像夜店那场戏一样处理好’。影视剧有的时候文本是最重要的，但有时候画面、结构也许可以多给我们一点创作空间。”
不好演的刘净与猜不透的李纯
关于三位女主的选角，如果说夏梦与“重新定义女团”的王菊几乎是量身定制款，方欣与温柔甜美的张含韵也高度贴合，那么刘净的选角过程则堪称漫长。刘净这个角色，闷骚、内心戏多，有些不同于一般女性角色的暧昧感，是一个比较难演的角色。
陈正道透露：“这个角色写得很纠结，她很大程度上是两位编剧的缩影，他们都有社交旁观症，开会的时候我是那种过度表现的人，我看到他们在剧本里吐槽夏梦过度表现，就觉得好像在写我，但他们却是话很少、内心独白很多的人。”
李纯是三位女主里最后定下来的角色，一开始有人跟陈正道推荐李纯的时候，他觉得李纯太漂亮，这个角色想选平凡一点的女演员，但见面的时候，陈正道看到了她和刘净的一些相似特质，跟以往在屏幕上看到的很不同。
“我在讲剧本的时，她不是像张含韵那样礼貌温和，也不像王菊一样会问为什么，我就有点猜不透李纯心里在想什么，这个时候觉得或许有点可能演刘净，就继续往下谈了。我们也做了一个破格的事情，给李纯做了一个自然卷，这是她以前没尝试过的形象。”
饮食、爱情与创作
以食物作为爱情的隐喻，是《爱很美味》的主题，但这部剧并没有过多呈现做菜或美食展现的镜头。
“通常美食片会让观众看了觉得好饿，但这部剧讲的是新时代的饮食观念，我觉得饮食观念跟爱情观有时候有些贴合，最早好像是我跟沈洋说，‘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件事没什么道理，就跟吃东西一样’。我小时候蛮喜欢《饮食男女》，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这是一个千古习题，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爱哪一个人不爱哪一个人，蛮值得探究的，我觉得《爱很美味》是在这个情况下定位出来的。”
在陈正道看来，饮食与爱情、创作都是在做选择。“我爱吃的不健康，健康的吃得不开心，吃得开心的会给人带来负担，那就选自己喜欢的，会做得开心一点，结果好与不好，也能接受，而不是觉得是被逼的。”
尽管陈正道嘴上说“选自己喜欢的”，但他内心深处是尊重观众的，从出道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很探究个人影像和很文艺的故事，而是决定成为一个类型片导演。
女性爱情与悬疑推理是陈正道喜欢的两个类型。有趣的是，他下意识的兴趣与市场上流行的两大类型正好重叠，不过，他在观念表达上会更特别，以至于偶尔要被编剧提醒“太偏了”。
在表达女性爱情时陈正道风格轻盈，而在拍悬疑推理时，他十分“重口味”，能在二者间自由切换，除了代表功力的高超与适应性好，也传达了陈正道“分裂”的创作观，就如同他对饮食方向的来回横跳一样。
“虽然我从小就是小胖子，但之前有1年的时间，我就会说为了健康吃很多蔬菜，去分类这个是有机的，那个生酮，然后很快就自己打脸自己。比如今年开始发胖了，我就会说不吃碳水不开心，我们要多吃，健康比不上开心，我预感明年我就会后悔。创作也是如此，有时候觉得我就是要拍悬疑，我在创新；今年开始，我又想拍一些轻松愉快的东西给观众看，我觉得这是人格的一部分，我不是一个非常笃定饮食和创作方向的人。”
小而美与系列剧
《结爱·千岁大人的初恋》24集，《摩天大楼》16集，《爱很美味》20集，但单集时长变短，加上片尾不过35分钟，是小而美剧集的典范。
作为陈正道的第三部网剧，《爱很美味》的完整度高于与它类型接近的《结爱》。从突然拍网剧在体量上水土不服，到用10个小时把自己想讲的话轻松愉快地完整呈现，团队的进步有目共睹。
“网剧挑战的是讲故事的新方法，而关于剧的定义这几年全球范围内都在发生巨大变化。我觉得小而精美是未来的走势，可以让剧集生态、故事多元性和创作者在品质把控上都有更大的空间，目前10个小时对我们已经是极限了，我等待新的时代来吧。”
《爱很美味》单集时长非常接近一部情景喜剧的长短，加上调性也很靠近、口碑又好，不少观众在追问“有没有第二季？”
“是否要做第二季得平台评估了。”
当然，脱离开《爱很美味》，陈正道觉得如果一部剧的每个角色都立起来了，观众看他们就像看自己的朋友一样，就值得做第二季。而单集短、分季播，也能为剧集市场带来一些可能性。
“我觉得这个条件我们是有的，除了平台的支持，观众喜欢，还有演员愿不愿意花几年的时间一直参与这个戏，这也是一个门槛。我相信如果有机会，我们三位女主是愿意的，因为合作过程很愉快。有时候演员的参与是决定系列剧能不能做下去的蛮大原因。”
身为影视创作者，能养成一套去陪伴观众几年时光的剧集，让角色就像他们生活的朋友一样存在，是目前为止陈正道没有尝试过的创作类型，他很渴望做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