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嘉祥外国语学校初一(6)班 王梅朵
说起那街角一家人,不单我们小区,也是我童年记忆中停留多年的一道独特风景。
小区门口临近街角有一个小公园,入口处横摆着一张有些摇晃的旧桌(有时是一个捡来的破沙发,甚至是一张钢丝床),桌边大皮袋里满是粗黑的修车工具。一个威严甚至略显高傲的,带着深灰色瓜皮帽的壮实小老头,总穿着一件黑乎乎、看不清颜色的大褂,粗大的手掌常常油光光的,他胡子拉碴,黑黢黢的皮肤,一张大嘴,通常抿着,眼神时而严肃,时而冷漠;眼睛一瞪,就像张飞附体,就连调皮的半大孩子也不敢靠近。他手里常拿着一瓶啤酒,不时仰脖喝上一口,闲来背着大手、晃着身子在花坛周围转上几圈,背后还总跟着一只土黄狗,就像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也许是养家的重担压着,他好像过得并不如意,就是修车也要使劲地把车弄得崆崆作响,有时还使劲朝地上狠狠地吐上一口唾沫。要是你说上一句不大中听的话,他还会恶狠狠的盯着你,让人心惊胆颤。连威风的城管似乎也从未在他面前露面。他不爱说话,应一声“嗯”,就表示对你修车要求的接受。
但他的修车技术的确精湛。一旦接活,他仿佛刷子李一样变了一个人,娴熟而专注:他熟练地拿出钳子,拧着螺丝钉,解着链条,仿佛在演奏一场“修车交响曲”,不管多破多烂的自行车,往往抬着过来,一会儿客户便“身轻如燕”地骑车飞奔而去。虽然他看起来很凶,但小区和南来北往的人们总还是经常有人来找他修车。我的从童车由滑板到自行车的演变,都是由他一路“保驾护航”的。
修车很辛苦,需要早出晚归,起早贪黑,反正无论我们多早出去,多晚回来,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冬酷暑,他和他的的修车摊总在那儿,成为让骑车人心安的保护神和街头必不可少的一道风景。
我要讲述的,还有他的妻子,我们背后都称她“修车西施”。这个名号似乎家喻户晓,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因为她似乎过度开朗,过度爱美:几乎没有哪天没有看见她的头上插着花,没有哪天她不自娱自乐地跳上一段流行舞,没有哪天她的手指上不戴满已经部分掉色的戒指,没有哪天她的耳朵上不挂着不断变化的廉价挂饰……
和她丈夫相反,她对生活总是充满热爱,对众人总是热情大方。她会在婆婆们忘带钥匙的时候前去帮忙开锁;她会蹲坐在石阶上,微笑着向行人问好 — 不管别人有没有对她冷眼相待;她会欣喜地看着每一个从他身边路过的孩童,并上去摸摸他们的脸 — 即使妈妈们有些嫌弃地带娃娃绕道走开。她的主要工作似乎就是给丈夫送饭,用一些花花绿绿的饭盒盛着。只要她在,修车点就显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尽管相互交流甚少,但只要她在,修车师傅的脸色就会缓和好看一些。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家的女儿从小也就在街头长大。她很爱自己的父母,尽管他们干的只是一个修车行当。她放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向摊位,帮助父亲算账,帮他讨价还价,帮他收拾东西。她并不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就在那破旧的小板凳上写着作业。学校放学,正是人来人往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地看见,她的同学坐着名牌车,看到她时难以置信地摇下车窗,一脸的惊讶,可她却毫不在意,还开心地向同学打着招呼。她似乎从父母身上继承了勤劳朴实、从容淡定与开朗活泼。她很小就推着小车卖发卡和小东西,之后渐渐长大,又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售房小姐,站在街边大方地散发五颜六色的宣传单……只要有她在,她威严的老爸就会随和很多;同时,也为嘈杂的街道增添了一抹亮色和生机。
近几年,随着电动单车和共享单车的流行,慢慢地,找他修车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落寞起来,连“修车西施”也很少跳舞了,长大的女儿也很少见到了。渐渐的,突然有一天,他们一家从街角消失了……
每次路过街角,我都有些怅然若失,期盼着能够再次看到爱喝酒的粗壮老汉和爱打扮跳舞的“西施”,还有她们越来越朝气蓬勃的“小棉袄”女儿。我不时会想起他们一家子,虽然生活是艰辛而嘈杂的,但他们的勤劳、进取为生活增添了许多温馨与美好。
我是多么希望能再见到他们一家子,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老汉还悠闲的喝着啤酒,或许他已租下了一间能遮风挡雨的小店铺,干上了修理电动车辆的“高档”营生,很快致富,一副挣钱养家的悠然自得模样;“修车西施”还能就着小收音机的音乐翩翩起舞,头上的首饰依然 “花枝招展”;而他们的女儿呢,则变得更加聪明、能干,找到了新的稳定而满意的工作,欣然、从容地照顾着父母晚年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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