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头,看见肖若祁冷冷地站在面前。医院走廊里亮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更显得他面孔冷峻,高不可攀。
他的衬衫衣领挺刮,纯白上面染着一点艳红,是女人的唇彩。
呵,是白雪晴的吧?
曾经我很依赖他,可现在我已经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扶着墙壁,我一言不发,拖着沉重的步子,转身就往病房走。
他不紧不慢跟了上来,单手插着口袋,一脸的闲适,出口的话却攻击我心上最软的那个伤口:“躲什么?不想提你的女儿?自己也觉得对不起她?”
我紧咬着牙关,加快步伐往前走,可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继续看着刚才那对母子。
“看看!好好看看!人家是怎么当妈妈的,嗯?”他咬牙切齿,离得太近,我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你再想想你自己,你和陈修远在一起,你的良心好过么?嗯?!不怕你女儿回来,向你索命?!”
他口气太阴沉,走廊里那个婴儿,在妈妈怀里哇哇大哭。他妈妈连忙心肝肉地哄着,看疯子一样看我们一眼,加快脚步走掉了。
走廊里只剩下我们,我忍无可忍,一甩头躲开他的钳制,也怒冲冲地低吼道:“那是我的事!你凭什么管我?”
“我凭什么?就凭我是你丈夫!”
说着,他死死摁住我,将我压在墙上,一低头就吻下来。
他身上还有浓重的香水味,这个亲吻让我恶心,猛地将他一推,我逃也似的往病房跑。可他紧跟上来,不由分说打横抱起我,狠狠地把我扔在病床上。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我挣扎踢打着,可他身材健硕,压的我动弹不得。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我受伤的脚踝锐痛,尖叫着喊了一声“疼”。
肖若祁动作一顿,终于抬起身来,他下床正要查看我的脚踝,却被猛地推到一边。
顾子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抓着我脚踝仔细查看,还关切地问着,“怎么样?这样疼不疼?这样呢?”
我一一回答,他松了口气,“还好没再伤到筋脉。”
“谢谢你,顾医生。”我坐起身来,整理了下凌乱的发丝,赧然说道。
顾子墨深深看我一眼,却转头对肖若祁嗔怪:“她还有伤,你在她身上发什么酒疯?”
他僵硬地立在一旁,胸口还在上下起伏,垂着眼眸,看不清脸上什么神色。良久,他哑着嗓子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我却锥心一样,突然疼的厉害。
“疼……”我抽搐着倒在床上,忍不住呻吟。一个瞬间,额头的冷汗已经滴下来,弄湿了被子。
模糊的视线里,肖若祁猛地转身,而顾子墨再次捧住我的脚踝,“哪里疼?要不要冰敷一下?”
我疼的话都快说不出来,只是摇头,好一会儿才攒出开口的力气,“不……不是脚踝!我……我肚子疼!”
说完后,眼前一黑,我疼的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白闪闪的光亮,我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四周围都是各种仪器。
我睁开眼被刺激,马上又闭上,浑身无力,只有一旁男人的交谈声钻进我的耳朵里:
“她到底怎么回事?也没有外伤,为什么小腹处会有那么强的痛感?”是肖若祁的声音,好像很担忧。
他还关心我吗?
顾子墨叹息一声,才低低地说:“初步估计,是神经性的疼痛。”
“什么意思?”
我自己也好奇,听顾子墨解释道:“她失去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一个母亲,心理创伤太大了。如果接触到引发这个创痛的画面,或者听到什么刺激的话,就会让她有种失去孩子一样的疼,大概和流产类似吧。”
原来是这样。
我将手放在小腹的位置,静静地流下两行眼泪。
两个男人谈的认真,谁也没发现我已经醒了。
我适应了光线,扭头一看,肖若祁眉头深锁,目光复杂,脸色非常难看。我以为他是内疚,毕竟是他说了那么刺激我的话,才引起这次幻痛。可是,他开口问的,却是个让我意想不到的问题。
“她这个症状,影响子宫的正常功能吗?”
他和我有限的两次亲热,都很注意避孕。肖母也告诉过我,因为安琪的事,他对要孩子有些阴影。
他都不要我怀孕,怎么如此关心我子宫的功能?
我正好奇,顾子墨却愠怒地沉下脸,皱眉质问他:“若祁,你这样不觉得太过分?”
“我……”
肖若祁似乎很茫然,他扭头来看我,正撞上我的视线。
“凝雨,你醒了?”他迈开大长腿,凑过来询问,“还疼不疼?什么时候醒的?”
顾子墨也凑过来,开了什么仪器,我听见“滴滴滴”几声响,他观察了一下仪器显示屏,淡淡地说:“应该没事了,痛觉曲线没有波动了。”
肖若祁仿佛放了心,他握住我一只手,后怕地叹息,“还好你没事。我……我今天喝了酒,真的对不起。”
说着,大拇指在我手背上一下下蹭着,像是无声的安抚。
他又恢复了平常对我的温柔,可领口刺眼的唇彩印还在,也许他自己都没发现,却深深刺痛我的心。
轻轻把手抽了回来,我看也不想再看他,淡淡地说:“没关系。”
“凝雨……”
“我想休息一下,你回别墅去吧。”
“我……”
他还要说什么,却被顾子墨拦住,“她现在受不得刺激,你别让她不开心了。”
肖若祁抿抿唇,叮嘱我一句“自己注意”,终于转身走了。
他离开后,我从检查室转回病房。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我身心俱疲,很快就睡着。
我住的高级病房是个套间,卧室外面是个会客厅。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好了要出门,刚一进客厅,就被沙发上那个侧身而卧的身影吓了一跳。
是肖若祁。
他修长身体蜷缩着,在沙发上显得很不自在,脚都悬在外面。轻轻走过去,我见他眼睑下面有两道乌青,下巴上也冒出浅浅的青色胡茬。
看来,是一夜没睡。
我让他走,他却留下来,在客厅守了我一夜?
也不是不关心我,可……他为什么又要和白雪晴牵扯不清,还不肯和我解释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