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骡子》,有人说东木老了,吃不下饭。
相比他过去的电影,剧情平淡无奇,硬汉不在,主角凄凄惨惨地谢幕。小编阅完第一遍的感受是,家庭戏节奏之慢叫我难忍快进;再看第二遍,发现老爷子真是拍了一部个人特征鲜明,反思当下“政治正确”和“刻板印象”的电影。
事实上,无论是《百万美元宝贝》,还是《老爷车》《父辈的旗帜》《硫磺岛家书》,东木都谈及在不同时代和环境背景下的父子、兄弟、家庭、亲情之间的关系。这些都是美国主旋律题材的作品。
东木1992年自导自演的西部片《不可饶恕》获第65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影评界认为这部电影可谓“镖客三部曲”第三部《黄金三镖客》的续集,但《不可饶恕》有着更多关于西部牛仔的反思,打破当年神枪手们“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纵英雄的既定模式,探讨了失意牛仔在正义与现实之间的抉择。
可以说,《骡子》是对家庭亲情片的反思,跳出了此前东木在影片中的正面硬汉形象,而且这种反思触及到了东木的个人生活经历。他经历两次婚姻,我们似乎从电影中,读出东木60多年影人生涯里,怀有对家人妻女(本片东木首次邀请自己的女儿Alison Eastwood演绎了一段荧幕父女)的愧疚。
东木面庞,皱眉蹙额;硬汉之心,敏感多情。
东木此次扮演与他年龄相仿的毒贩骡子厄尔,讲述一位老无所依的法外之徒,人至暮年的悲凉淡然。厄尔在一次被毒贩监督的运毒途中,他停下来帮路边抛锚的一对黑人年轻夫妇换轮胎,然而他用了negro“黑鬼”这个词来称呼自己要帮助的黑人。
这引起了这对夫妇的不解,但没有点燃愤怒。这对温和的年轻人开着最省油的“丰田普锐斯”,他们一方面出于对厄尔停车相助的感激,另一方面似乎觉得厄尔像从自南北战争时期穿越来的白人跟不上时代,对于negro这词也就一笑而过了。他们告诉厄尔现在流行用“黑人”或“人”的称呼。
但厄尔回了句No shit。个人认为,字幕组并没有认真体会这里的用法,翻译成“说得对”太轻了,而应该译为“没开玩笑吧?” 东木在电影中对黑人的反应付诸一笑。
这个词让我想起刚到美国留学时的一件事。我和第一位美国室友,黑人小哥小A在学生宿舍同住了一个学期,他不太爱说话,整个人酷酷的不太合群,成天爱躺在宿舍床上独自打“使命召唤”(PS3游戏)。
小编留美时第一任室友小A
有次他的一位黑人朋友大D来我寝室找他,恰巧他不在,大D准备离开,突然扭过头来对我说:“如果小A回来了,告诉他我找他。”接着,他教我今后要用negro来称呼小A,他坏笑地一遍遍念着nega..nega...,让我跟着他读(以为我没听过这词)。我起初没反应过来,念了两遍回过神来,我对他说no, I won't, come on man...我想,依小A的性格,听我这么喊他,一定会冲过来揪住我领口,死死瞪我开骂。
我们在国内就被教育了,在美国面对黑人兄弟,我们要说African American,Dare not ever say negro。种族平权维度的“政治正确”早已深入人心。
事实上在美国,常听见黑人兄弟之间用negro或nega称兄道弟,甚至还拿来跟外国人开玩笑,这是他们的专属词汇。当外族裔对他们称呼negro时,就容易被黑人及平权人士认为涉及歧视。“歧视”在美国是最敏感的社会问题之一,大可致暴力冲突法律诉讼,小可致邻里不和辱骂纠纷。
而negro这个时代的禁词,似乎仍在那里,成为一条种族间不可逾越的界限。
骡子,drug mule,在英文中mule这个词本身常形容stubborn(固执)的人,且是late adapter(晚期接受者),有些愚笨,人群之中极不起眼,适于隐藏伪装。这几点恰如其分地被东木诠释地淋漓尽致。
正如厄尔轻描淡写地说出negro这个词,一个老顽固,我行我素地与黑白两道以及普通人打交道,顺带回应了当下的“政治正确”语境。
许多人说东木老了,这部戏让他从硬汉变成了一自惭形秽的老骡子。
作为一杆老枪,东木爷从他的美国主旋律作品转向叛逆,通过所谓的“歧视”字眼,消解着这个国家“矫枉过正”的主题。
看看影片其它场景,片头,厄尔轻松自如地同他的墨西哥裔员工和朋友开着玩笑,相互用西语嘲讽互怼。
另一个“政治正确”的话题是LGBT(同性恋、双性恋、变性人群体)。
厄尔运毒路上在小站休息时,称呼一群修理哈雷的女同机车党为Son(小伙子)。
蹲在地上埋头检查的大块头,转过身托胸抗议,你叫谁小伙子呢?!
厄尔改口Gals(女孩儿们),被姑娘们纠正说她们是 Dykes on bikes。
ykes的确在美国是对女同性恋者略带冒犯的称呼,但与历史悠久的negro不同,女同拉拉们自己都接受被称为Dykes,没有太损的意思,反而感觉酷酷的有个性。
姑娘们嘲笑着厄尔土老帽,厄尔还是回了句,No shit,OK...
互联网时代推着“政治正确”的浪潮涌上沙滩,老厄尔只是挥挥手对他们笑笑。
在一个移动互联网成为刚需生活方式的时代,所有话题讨论都离不开网络,这个国家还有一位酷爱社交媒体的七旬总统。然而通常来说,任何国家任何地区的老年人,总会是接受互联网最慢的群体。比如厄尔,他仅仅是在运毒过程中使用过智能手机的短信和通话功能。
2005年,当人们围观初代互联网电商卖鲜花时,花卉大王厄尔略带疑虑地说:“谁会需要这玩意儿。”
12年后,靠传统营销模式生存的厄尔破产,沦落到拍卖自己的花卉农场。
之后,靠做骡子运毒赚了大钱,行在路上得意自在的厄尔,在帮黑人夫妇换轮胎时,顺便又把互联网怼了一遍。
的确,互联网在新世界获益良多,几乎没有年轻人不使用谷歌或“油管”去求教生活指南类的实用教程。但总有老父亲会亲自告诫年轻人们:多动手!比如那些动手能力卓越,3岁起随父亲学习木工的德国人。
在毒贩眼里,这么不灵光、跟不上时代、适合伪装的固执老头,做骡子再合适不过了。然而厄尔其实也是个“老油条”社会人,凭借丰富的社交阅历和警察眼里的“老好人”形象,成为每月运送100公斤毒品进入芝加哥的冠军“骡子”,此前芝加哥缉毒署单月只收缴到5公斤毒品。
片中厄尔两次被人夸造型长相酷似詹姆斯·史都华。他是谁?
总之,詹姆斯·史都华是上世纪40年代火起来,直到80年代获奥斯卡终身成就奖的,美国人心目中的老男神,男女通吃。
一次是被“黄花菜联盟颁奖典礼”门口的老阿姨。
一次是在路边被高速巡警。
问题是,我一点也没觉得东木和史都华哪儿像...史都华和剧本男主原型夏普也不像啊...
伊斯特伍德 & 史都华 (来源:Getty Images)
靠着这张“正派老好人”脸,厄尔一路闯关,瞒过了巡警、缉毒警的眼睛。东木的表演,语重心长地跟警察们聊起“家人第一,工作第二”,树立起好父亲形象,甚至骗过了缉毒警。但在家和人谈论家庭时,东木的主旋律正面人物形象又浮现了。
曾在东木《美国狙击手》中饰演美军神狙克里斯·凯尔Chris Kyle的布拉德利·库珀 Bradley Cooper,这次扮演缉毒警贝茨Bates。
听到有警犬是还能随机应变,整个过程有惊无险。
执法人员首先会凭经验处理问题,经验有时也等同于刻板固化的思维模式。不只是认为厄尔这样的老“骡子精”人畜无害,温暖慈祥。
Bates的缉毒团队最终锁定了骡子“塔塔”(毒贩给厄尔起的代号)的具体位置,布下天罗地网在高速路上捉拿。
他在看到打扮嘻哈的白人小混混时,认为是小鱼小虾不值一提;而看到戴牛仔帽的墨西哥裔长相的小哥,会直接预设他有可能是重犯,立即叫停车辆展开例行检查,给小哥吓得一身冷汗。
看他惊魂未定,狂乱地抽拉安全带,我感觉这哥们儿之前可能也干过骡子,不然不会吓得尿裤子。
看着无辜小哥慌乱的举动和言语,不禁想起这几年美国发生的大大小小,警察涉嫌的枪击案。
二刷《骡子》,让我看到了一个老来走心的东木。一个东木电影中永远离不开的老兵角色,他同家人、观众,还有这个社会,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
文/黄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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