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茅随力葺幽居,扫地焚香乐有馀。
分食时能下檐鹊,作洲常悔诳池鱼。
焚香,是陆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怡情乐事。为了营造最佳的焚香环境,陆游在家中专门建造了品香的香室:“地褊焚香室,窗昏酿雪天”。
香室通常不会很大,宋人常以“丈室” 、“小阁” 等为称。密闭的小空对香气能起到存护的作用,令香味留贮时间长久。宋代《陈氏香谱》“焚香”条载:
焚香必于深房曲室,矮桌置炉,与人膝平。火上设银叶或云母,制如盘形,之衬香,香不及火,自然舒慢,无烟燥气。
香室虽小,但一定有书,有书案,有花瓶。陆游《堂东小室深丈袤半之戏作》:“小室舍东偏,满窗朝日妍。研池生细浪,香岫起微烟”。幽深小室之中,古鼎焚香,展卷读书,是世俗生活中难得的闲适。
焚香听雨
高檐夜雨泻淋浪,起拥寒衾旋炷香。
雨天,陆游会焚一炉香,安坐窗前静听雨声。在陆游看来,雨声是有灵性的,可解酒医病、清神明心,使人通体舒畅,其《夜听竹间雨声》诗言:
解酲不用酒,听雨神自清。治疾不用药,听雨体自轻。我居万竹间,萧瑟送此声。焚香倚蒲团,袖手坐三更。人苦不自觉,忿欲投隙生。起歃檐间雨,更与此君盟。
季节的不同,听雨也各有意趣。陆游最喜欢天气初寒时的雨,其《夜雨》诗言:“四时雨皆佳,莫若初寒天”。暮秋雨夜,燃一炉海南沉香,鼻纳香氲,耳收雨声,身心具闲。
沉香甘甜清凉,闻之能消除思虑、忧虑,获得心绪的宁静和精神的放松。而听雨调动听觉,削弱视觉,亦能让人沉静下来,摒除杂念,忘却身处俗世。
雨天燃香,对于香味的提升大有裨益。雨天空气干净湿度加大,此条件下香气较晴日更为润泽,留香时间也更长。
彭元逊《蝶恋花》:“微雨烧香馀润气”,杨万里《初秋行圃》:“一阵秋风初过雨,个般天气好烧香”皆言雨天焚香之妙。
扫地焚香
陋巷闭门常谢客,高斋扫地独焚香。
“日永东斋淡无事,闭门扫地独焚香”。陆游的诗作中,日常焚香还常伴着扫地,对陆游而言,扫地不只是做做家务,而是一种养生活动,其《冬日斋中即事》诗言:
一帚常在傍,有暇即扫地;既省课童奴,亦以平血气。按摩与导引,虽善亦多事;不如扫地法,延年直差易。
扫地能舒筋活骨、调息气血,焚香可疏调气机,畅达情志。扫地时佐以焚香,则可达到身心并养的效果,陆游《山居戏题》:“海山缥缈斸云扃,扫地焚香悦性灵“。
陆游养病之时,尤为重视扫地焚香。其《山中作》提到病中扫地焚香,辅以清淡的蔬食,不久便不药而愈:“烧香扫地病良已,饮水饭蔬身顿轻”。
人在生病后,会有很多情感上的变化。有的抑郁,有的焦虑,有的烦躁,焚一炉安神之香,可安抚病人情绪,有助于调养身体。
陆游还将扫地焚香视为一种修行,其《入荣州境》诗言:“闭阁扫地焚清香,老人处处是道场”,只要有扫帚、炉香,在哪儿都是修行的道场。
每日,将书斋打扫干净,焚一炉清香,地面纤尘不染,空气芳香洁净,心境也会随之清净。
日常用香
美睡三竿日,安禅半篆香。
陆游日常所用香品丰富,即有“一片万钱”的海南沉香,《春日睡起》:“睡起悠然弄衲琴,铜猊半烬海南沉”,也有减价相对低廉的“廉香”,廉价香料制作的“廉香”,《句》其三:“厚味无人设佞汤,微芬时自炷廉香”。
陆游放翁所言“廉香”,以乳香为主调制,其诗中自注“以炭末、乳香、蜜作湿香,谓之廉香”。此香的详细制法与配方,在宋代《陈氏香谱》中有记载:
乳香一两研、蜜一斤(炼)、干杉木(烧麸炭细筛)。右同和,窨半月许取出,切作小块子,日用无大费,其清芬胜市货者。
此香制作简单,仅用乳香一味香料,炼蜜为粘合剂,杉木炭粉有着色、助燃的作用。
在宋代还流行一种更为廉价的穷四和香,陆游《闲中颇自适戏书示客》:“烹野八珍邀父老,烧穷四和伴儿童”。穷四和香所用香材,都是些不花钱的材料,如荔枝皮、甘蔗滓、干柏叶等。
李诩《戒庵老人漫笔》载:“山林穷四和香,以荔枝壳、甘蔗滓、干柏叶、黄连和焚,又加松毬、枣核、梨核、皆妙”,穷四和香组方随意,制香香材不固定,陆游《焚香赋》中也描写过此类熏香:
暴丹荔之衣,庄芳兰之茁,徙秋菊之英,拾古柏之实,纳之玉兔之臼,和以桧华之蜜。
将荔枝皮、菊花、柏实等,入臼中捣为香泥,加桧花蜜调和,搓成鸡头米大小的香丸,或捏作小香饼子。
陆游在《焚香赋》中将焚香的境界归纳为“方与香而为友,彼世俗其奚恤”。生活中与香为友,能涤清借酒消愁的伤怀、缓解公事繁忙的压力,将诗人从世俗的尘世带入诗意的栖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