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我习惯了药店的工作,尤妮和红姐姐早晚换班,我正常工作。早上10点、晚上7点,阿克苏和内地的时差是两个小时,所以上下班时间都推迟了。
每天早上,谁先到店,谁就先去马路对面的腾龙市场买几个个热热的油馕,大家一起当早餐分享。油馕有点儿像陕西的葱油饼,但是羊油做的,一层一层的,软,脆,香,还带着丝丝奶甜味儿,我是极喜欢吃这种馕的。刘姐还喜欢吃油塔子,吃油塔子的方法就是刘姐教给我的,刚出锅的油塔子,拿一个放在手心,另一只手快速拍打,慢慢地,油塔子就变得松软起来,然后牵着一个头边转着圈边撕着吃,绵绵软软的,浓浓的羊油香,还有股甜味儿,说不上来的美味。油塔子是维吾尔族早餐的主要食物之一,做法有些像花卷,是用发面擀成一个大薄面片,羊尾油炸出后趁热和烧熟的胡麻油对半,和在一起,均匀涂抹到面片上,再撒上少许白砂糖,再圈起来,切成小段,一段一段卷起宝塔形,就做好了。到现在我还是想念民主路古丽饭店的油塔子,我儿子也想念。
中药房挨着库房,库管是一个穿着粉色褂子,戴着眼镜,头发微卷,扎个特别低马尾的四十多岁的回族女人,她话很少,张嘴都是新疆土话,还句句精辟。跟她熟络后,了解到,她是自费上的陕西师范大学,运气不佳回到阿克苏没能分配到工作,只好四处打工糊口,后结婚生了一个丫头子,可老公整天游手好闲,不顾家里,她选择了离婚,自己带着姑娘一起生活。药店的同事们为了节省大部分都是自己带饭,一人最少两个菜,四个人就是八个菜,大家凑到一起,热闹,简单,开心。
我因为寄居别人家,不方便带饭,所以中午就去外面随便吃个砂锅啥的,腾龙市场里的饭,好吃不好吃,吃了个遍。有一天中午索姐让我去她家吃饭,能吃一顿自己做的饭,那我还是欢喜的。她家离得不远,走路也就5分钟,在兰杆路中间的一个巷子里,这个巷子是维吾尔族,汉族,回族杂居的,都是老式的平方,一套平房里隔出好几间房子,一间房子就住一户人家,索姐带着孩子租了一间,孩子上初中住校,周末才回来。那天中午,索姐给做了米饭,炒了两个菜,简单的饭菜,甚至没有餐桌,我们围坐在地上吃的,我却觉得格外香。现在想来,并不是饭有多好吃,而是人,让我感受到了亲人般的温暖。我想家了。
后来我就经常中午去索姐家蹭饭吃,她给我讲她的过去,讲她不幸的婚姻,讲她的娘家,也讲她大学时的无忧无虑。我也会给她诉苦,如何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了婚,如何来到了新疆,过着如何寄人篱下的生活……总之,我不快乐。后来我即使离开了药店,一直都和索姐保持着联系,因为在我最无助时,她给我讲相处之道,讲为人妻的责任,讲孝敬长辈的无怨,让我凡事都忍着点,好事才能到来。我信了她的话,可我并未等到好事。
过了几年,她说她再婚了,嫁给一个大车司机,收入还不错,但经常在外地,听她说,我觉得她当时是幸福的。又过了一年,她说她当外婆了,她找的那个男人和前妻的女儿,生了孩子,此后,她就多了份责任,带孙子。那时,我还是觉得她找到对了人。有一次,她问我借钱,给那个男人还债,我有些忐忑,没借给他,此后,我们也就疏远了。
前几年无意间碰到,她又热情的邀请我去她家,说是搬家了。原来那套房子给大女儿了,她和老公就租了套房子搬出来住了。男人年龄大了,也不能跑长途了,生活有些拮据。去她家前我去步行街新新娘照相馆领老顾客礼品——一床蚕丝被。也是临时起意,就提着被子去找她,打开门,她就热情的迎上来,说“来就来,还带礼物,竟然还是被子。嘴上说着,手上接着。”我不好意思地点头。
这之后,我便再没和她联系过,但她是在当时人生地不熟的境况下,让我能感受到暖意的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