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机场看到他,穿着宽松的大军裤,蹬一双大头皮鞋,皮面皴裂。大皮箱往机场大厅地上一横,大头皮鞋踩在皮箱上,像个年少成名的侠客,也像个打过大仗的特种兵,很帅。
2018年,姜文55岁。依旧体格健壮,嗓音雄浑,髭须斑白,笑容灿烂如旺仔。一副黑色圆边眼镜,又带出一派知识分子的精锐气度。
但姜文看上去更孤独了。以前紧锣密鼓干工作的时候,姜文也不忘张罗一大堆人,吃遍饭馆。拍《让子弹飞》的时候,火锅是不许灭的。菜没上,一叠炸辣椒或者辣椒油先上,这是姜家开饭的前奏。现在,一小屋,一个人,一桌子菜。人一多就嫌吵。
他还有孩子般的认真劲儿。苏小明组了个“吃喝委员会”,姜文和王朔、洪晃、阿城、田壮壮都是会员。苏小明说姜文特懂事,给大家添酒倒茶,别人主聊,他主要陪听。
有一次,苏小明和阿城、郑晓龙、刘索拉几个人去姜文工作室找他玩,来前,姜文说,我给你们做饭,想吃什么。苏小明说,简单点就行。到了后,姜文导游一样领着一行人绕天安门转了两圈,回来桌上一锅面,一碗炸酱,一盘煮黄豆,一盘白菜。几个人看傻了,说你这也太简单了。姜文说,不是你让简单点吗?阿城泰然不语,吃两口,说,劳驾递两粒黄豆给我,我怕一站起来又得吃一碗。
每拍完一部电影,姜文元气大伤一回,易怒且暴躁。家里人跟他反映说,两三年时间都有点不太正常。
他总觉得没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东西,解决一个问题,又拽出来八个问题,他不得不每天自个儿跟自个儿谈话,有时候把自己都说烦了,他一扣脑门,呵斥一句,别说了!他说做自我分析,就像揪自己头发一样困难。为了克服困难,他把头发剃了。
他现在比原来容易累。拍《红高粱》时,姜文24岁,不知道累。他和张艺谋、曹久平睡一间房。别人要睡觉,他拉着不让睡,精神头十足的比划自己的重场戏,弄踏实了,还是睡不踏实,枕着胳膊唱文革期间的歌曲。
为新片《邪不压正》跑宣传,到上海电影节当主席,姜文没少站到镜头前讲话,讲起来话还不少。他说自己现在人老话多。但他说不怕老,反倒像小时候盼着过年一样,盼着自己翻新篇儿。他觉得变老是一个令人欣喜的过程。“永远过18岁是愚蠢的,不到这个岁数你看不到这个风景”。他说,我觉得我老了也挺好看的,也不觉得老了就苍凉。
陈丹青对他说,我有点盼着你老,你老的时候,你的脸会更有戏。中国很少有50到70岁的演员,好莱坞多得很。满眼沧桑的硬汉,忽然柔情似水。到时候别不出来啊。
姜文感到岁数越大,越不想演了。化妆、换服装、等排戏,这些事让他觉得特别累。“我老了,体力又不好,我还演什么呀,扮演什么都不来劲。”
老了以后,他更想干的事是画画,作曲,还有写作。他说自己的最终理想是当作家。王朔看到他写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剧本,夸他文笔好。
拍《鬼子来了》时,一天早上,一开窗,他把编剧述平叫来,说,这就是我要的光,特别好,好到我能掂出它的重量。它就跟水银似的,城里的光你感觉是烟,飘的,这儿的光你得用手接着,不接着它咣当砸到地上了。述平说,你真会形容,你应该写东西。
姜文说老了就拍不了电影了,“中国拍电影特别累。导演在中国就像最前面拉车的马。而且一定是套在辕上拉套子的、最吃劲的马。外国当导演是赶马车的。我也不奢望能赶上马车了。”
人家问他,拍《邪不压正》是受了什么刺激,他盘腿坐在椅子上,眼睛像开机的镜头,亮了一下,嗓音听上去,是他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旁白。听着旁白,你仿佛看到马小军和李天然,一远一近,高高低低地飞驰在连绵的屋顶上:
我小时候爱上房,那时候北京一层以上的房子很少,除了北京饭店、东交民巷、故宫、北海之外,基本都在同一个高度,远远看去,像灰黑色的海浪一样延伸过来。远处是九城的城门和箭楼,偌大的北京城尽收眼底……
编剧过士行说,他总想好上加好,把所有他能想到的好东西都端出来。正所谓“包饺子喂猪”,话虽有点儿粗,可态度是好的。
再拍电影,姜文发狠再也不干“包饺子喂猪”的事。但拿起导筒,他雄心万丈,要用强劲的想象创造真实:要拍就拍来劲的电影。
王朔说,姜文是一个有自己态度且旗帜鲜明的人,有他在,我们才好说本大国电影也不都是行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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