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增杀年猪发出洪亮的猪声,突破了寒气僵硬的高空。
昨天喝了香甜的八宝粥,今天拉开了置办年的大幕。“孩儿孩儿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在又宽又长的案子上,长拖拖躺着一头正从脖子的刀口上往外喷血的大肥猪,殷红的猪血从大盆里散发出一绺绺的热气,那点点滴滴的血澎在雪地上,像一朵朵美丽的红花开在雪原里。手拎着尖刀的屠宰人,又在猪的后蹄跟上拉了一个口子,用长长的铁条捅遍了全身,蹲下,鼓起两个圆球似的脸蛋子,把猪吹的浑身溜圆,然后用细绳把刀口扎紧,不让它跑了气,为的是好褪毛,围观的大人孩子发出一片赞扬的笑声。乡土散文:置办过年的风俗画
然后五六个人把肥猪抬进装着开水的大缸里,只打了几个滚,转了几个过,便轻松地把毛褪干净了,拖出来的是白色的肥猪,可以和雪媲美。这个屠宰人比庖丁还娴熟,灵活自如,毫无阻碍的运刀技术,不一会儿,把一口大肥猪肢解的骨是骨,肉是肉,加上头蹄下货,装了好几大盆。
最诱人的是那一大锅翻滚着方子肉的沸汤,再加进一大盆酸菜,“咕嘟咕嘟"冒着喷香鲜味的气泡,从屋里飘向屋外的天地间,凝结成白色的雾粒儿,过路的人也禁不住深深地抽几下鼻子。浅绿色的酸菜里,白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绽出油花儿的肥膘五花肉,那一轱辘一轱辘暗红色的是鲜美润滑的血肠,一大碗一大碗摆在火炕的大长桌子上。满脸笑容的爹把邀请来的街坊邻居让在了炕上,热情洋溢地举杯,吃得满嘴喷香。他们打着嗝儿,喝得愜意尽兴,脸上绽出津津的汗粒儿。由于炕热烫屁股,坐不住了,只得在炕上蹲起来。一直喝到日头平西,一个个心满意足的趔趄着向爹招招手,说:“我家見。"踩着“咯吱咯吱"响的雪,向家走去。每家杀年猪,都要把街坊邻居请到家吃一顿喝一顿的风俗,不仅加浓了年味儿,更增强了山村人的和谐。
妈妈从杀猪开始,就坐在西屋的炕角里,阴着脸,眼泪巴叉的。我们全家人都明白,杀的这口猪是妈妈一瓢水一瓢食喂大喂肥的。只要妈妈走近猪圈,猪便立刻迎出来,“哼哼"地叫着,猪吃着食,妈给挠着痒,猪便抬起头看妈,还用舌头舔舔妈的手,妈妈回家“咯咯"地笑着和我们分享着快乐。妈眼看着猪一天天长大,一天天肥胖起来,能没有感情吗?经过家人们的破解,妈妈心里的疙瘩才解开了,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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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黏火烧摊煎饼
过了腊八,置办年的活动便在山村里紧锣密鼓地开场了。杀了年猪后,家庭的主妇们便张罗着烙黏火烧摊煎饼,准备着一个大正月清闲地享受着浓浓的年味儿和不转动石磨的民俗。于是街坊邻居的主妇们和往年一样,聚在一起合计着烙黏火烧和摊煎饼的活儿,最后议定了,还是在往年的那家进行。
我们山村的规矩,置办年的活儿都是由女人说了算。她们也通情达理,让风里来雨里去劳累一年的男人们休闲地玩几天,男人也体谅女人,一年到头家里的活儿都是她们受累,情愿在置办年时为女人打下手。也正合了女人们的心,在这个节骨眼儿利用手中的权力,享受一把指挥男人的滋味儿。这时女人和男人就合了拍,热火朝天高高兴兴地置办起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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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把烙黏火烧的水磨面子和烀好的小豆馅儿,还有摊煎饼的糊子端到了那家,每家的男人便把劈好的干柴柈子也背到了那家,顺顺溜溜规规矩矩地摞了起来准备用。“男女搭配干活既不累也更开心热闹"。就这样,男人们便当上了女人们的下手。
炕上围着大方桌子坐了四个女人,说说笑笑地包着黏火烧儿。俗语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女人加上地下摊煎饼的两个女人,这就是两台戏在泥草屋里唱了起来,“叽叽嘎嘎"的嚷着笑着好不热闹。地下打下手的六个男人也忙的像陀螺一样旋转,有时也慢声拉语儿的插上一句,惹的女人们开怀大笑。一个女人大声喊:“老伙计,你少说俏皮嗑儿,你要把黏火烧烙糊了,回家我就把你的屁股打得和黏火烧一个色儿。"满屋的人哄然大笑。这几个男人是拿柴火的,烧火的,看锅的,给女人伺候水的,也忙得脚不沾地。地下摊煎饼的那个女人生气地说:“老头子,就你劈的这柴火,不干,块大,不好烧,等我把你的胳膊剁下来当柴火烧。"又是一阵大笑。那个男人慢悠悠地说:“只要你高兴,把大腿砍下来当柴火烧我也愿意。"一个女人说:“看你这个男人,在家里也是个怕老婆的。"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屋里的热气弥漫,对面不见人。一个女人喊:“这么大的热气你沒看着,你是个木头人啊,不能把房门打开放一放啊。"这个男人嘿嘿地笑着打开了房门,热气立刻冲进了寒冷的院子,融进了纷纷扬扬的雪天里。
快到晌午了,一个女人对男人说:“回家炒几个菜端来,咱们晌午好吃。"男人乐了,呼拉一下子都想去。又一个女人说:“别都走了,想躲懒啊,回去两个就行了,活不能停下来。"另一个女人说:“你真能支使人。"她说:“就趁这个时候治治他们,过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听你的?"女人们嘎嘎地笑个不住。
不一会儿,这两个男人披着大雪片子回来了,每人拿了四个菜摆上了桌子,大家停下手中的活儿,开始吃饭。那两个男人眼看着女人,从兜里各抽出一瓶酒,女人们也乐了,说:“你们可真想得周到。"另一个女人说:“不能让他们都喝了,来,咱们也喝。"人们乐得开怀大笑。真的,女人们和男人们一样地喝了起来。他们吃着现烙的甜甜黏黏的黏火烧,吃着现摊的香喷喷筋筋道道的煎饼卷炒菜。一个女人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对男人们说:“你们要老实听话,对你们好着呢。"又说,“明天你们两个回去炒菜,多拿几瓶酒来。"两个男人点着头说:“是,我们一定听话,要不还有好果子吃?"人们的笑声把窗户纸都震得直搧乎。一个女人说:“咱们真好,乐着就不觉得累了,一年也没有这么开心过。"山村的这一风俗给人们带来了快乐,增强了人们的团结。
烙黏火烧,摊煎饼,整整连宿大夜干了五天,每家都烙了一缸黏火烧,摊了上尖两大盖帘的煎饼,足足能吃出一个大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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掸尘推碾子赶大集悬宗谱接大年
随着高升花炮的一声暴响,把灶君送上了天庭“言好事",大年回归“一家之主"“保平安"。这是民俗腊月二十三祭灶,叫“过小年",年味儿就更浓了。为了置办年,人们欢天喜地的也更忙了。
掸尘一年的灰垢,除尘布新迎大年。凡是泥草屋要擦拭的地方都要认真地擦出亮光,令人神清气爽。妈妈的巧手把剪出五彩的窗花贴在了窗明几净的玻璃上,泥草屋焕然一新。
妈妈又在傍晚泡发了黄豆,准备第二天做一道鲜香嫩白的大豆腐,是过年的必备食品,借的是“福"的谐音。除了留下烙豆腐干的鲜豆腐,把其余的都打成一般大小的方块儿,一堆一堆的堆在大盖帘上,送到仓房里冻起来,以备正月吃。这冻豆腐吃起来别有风味儿,因为冻豆腐里一个个小孔能吸进鲜美的汤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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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灶以后到大年三十这几天,都安排的满满登登,环环相扣。接着就是伐大碴子,碾大黄米,碾荞麦,都用碾子。虽然磨是石头的,但我们不用,因为用碾子伐出来的比石磨磨出来的好吃。妈和爹领着我们,在冰天雪地的碾道里,顶着老北风推的推拽的拽,拉着大碾砣骨碌碌的转。爹和妈看着碾子,筛的筛,簸的簸,都忙出汗了。这热火朝天的场面,把附近的小伙伴都吸引来了帮忙。
把大碴子烀好捞出来,冻成一团一团的正月里冒水饭比大米粥都爽口香甜。碾出的大黄米做出又香又黏金黄色的干饭,拌上白糖和雪白的猪油,吃起来那就没冒儿了。碾出的荞麦面,包肥猪肉酸菜馅儿的饺子,比白面皮儿的饺子都艮应清香,别有风味儿。包上一缸,在外面冻起来,能吃上一个大正月。妈妈还蒸了两锅栽上大红枣的年糕。巧手的妈妈在一层干黏面子上撒一层薄薄的雪,就这样一层一层的加厚,放进锅里蒸熟,吃起来松松散散暄腾可口。
年前还有一个人山人海的大集,借“吉"的谐音,宰大公鸡,赶集买上两条大鲫鱼,大年午夜端上桌子,预祝来年吉庆有余。妈利用每年春节每人只能分到的二斤白面粉,发酵的丝丝绺绺并且还能听见“扑哧扑哧"的声音,蒸出十个嵌进大红枣的大馒头,以备年午夜祭祖先敬天地之用。
到了腊月二十九,用买来的报纸把屋子裱糊一遍,屋里立刻亮堂了起来,再贴上年画,屋里便更活了起来,令人心情更加舒畅,屋里的年味儿更浓更满。午后,爹把宗谱悬上挂在北墙上新买的供蓆上,妈妈便把准备好的供品摆在供桌上,屋里便庄严肃穆了起来。又摆上供器,爹叫我在香炉里点燃一炷高香,袅袅的香味儿在屋里飘动,爹把买的两支烫金的大红供烛插在烛台上,两边的香筒装上了待烧的高香。
院子里竖起的高高灯笼杆,上面还做了一个美丽的风轮,“泠泠"的声音更增添了年的气氛。悬在高空中的大红灯笼把干干净净的庭院照的亮亮堂堂,两个晶莹剔透的大冰灯放在大门两旁,站在老远的山顶上,就能看见我家一片红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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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了,妈妈带领着姐姐妹妹准备着大年的丰盛晚歺。我看着这些,闻着这香滋辣味儿,就已经饱了。这时山村里的鞭炮声接连不断,我也拿出爹给我买的那盘小鞭,一个一个的拆下,跑到院子里放起来,这烟味就是年味儿。置办了一个腊月的年,到此就算基本结束了,全家人虽然很累,但心情却是轻松愉快的。现在我爹正在谁备着很隆重的属于民俗内容的活动一一把年接回家。
想起我们山村的人家,平时省吃俭用,一个钱掰开当两个钱花,但是过年了却是大方的很,把平时攒的钱大把大把的花在大年里,可能是因为又长了一岁的欢欣吧。
这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民俗和风俗,也只能在我童年那温馨的泥草屋里能享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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