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婉儿
民国年间的杨三姐告状,是一个真实故事。它曾被改编成评剧,由著名的评剧艺术家新凤霞主演,受到了广大观众的好评。
杨三姐告状故事情节是这样的一一
“贫农家庭岀身的杨三姐,因其二姐被丈夫高占英杀害,她偕兄鸣冤,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让杀人元凶高占英认罪伏法,使杨二姐沉冤得雪……”
艺术从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戏剧杨三姐告状也是如此,它只是一种艺术的表现形式,并不是真实故事的原貌。
真实的杨三姐告状比戏剧更加曲折,更加艰难……
清朝末年,河北省滦县甸子村有一户杨姓人家,杨家是当地的雇农,生活一向贫困。杨家的男主人名叫杨玉清,他有一子三女,儿子杨囯恩,女儿分别叫大蛾、二蛾,三蛾。按照当时村里的习惯,人们都管杨家三姐妹为大姐、二姐,三姐。杨三姐是杨玉清最小的女儿,她的学名叫杨国华。
遵循当时结“娃娃亲”的风俗习惯,杨玉清在女儿都年幼时,就为他们选好了婆家。杨玉清的大女儿长大后,嫁给了滦县蝇家庄一户姓金的小康之家。杨玉清的二女儿则许配给本县高家狗庄高贵章的六儿子高占英为妻。想当初,在高、杨两家订亲时,高占英的父亲高贵章只是一个走衔串巷的小贩,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谁曾想到,不久之后,高贵章突然发迹,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地主。
高贵章发迹后,便送儿子高占英去滦县传习所(即滦县师范学院的前身)读书,期满毕业后,高占英又回到村里教书。虽然高家已经成为村里的大户人家,但仍按照当初的约定,在儿子高占英长大后,作主将杨二姐许配给他。
高占英与杨二姐的婚礼办得有声有色,相当体面排场,村里人都夸杨二姐交了好运,是个有福之人。杨二姐头盖着红布,心里美美的,也认为自己有福,是个好命女。
可是,表面风光的婚礼,背后却隐藏着悲伤。杨二姐虽然嫁进了富贵人家,却没有过上好日子,丈夫对她冷淡无情,甚至会动手打人。原来,高占英自恃家中有钱,又读过几年书,因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十分看不起家境贫寒的妻子,时常会责打她岀气。杨二姐性情温和懦弱,心中虽感委屈,但只能百般忍耐,不敢反抗。
日子如水一样地过去了。杨二姐为人孝顺,每次回娘家,也是报喜不报忧,杨家二老毫不知情,还以为女儿生活得很好。只有心细的杨三姐发现二姐的伤感与无奈。杨三姐曾经提醒父母去高家看望二姐,但二老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他们认为嫁岀去的女儿,泼岀去的水,自己不大好去管,所以就没有去高家探望究竟。杨家二老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诚实本分竟会害死女儿。
高占英在娶杨二姐之前,就与自己的五嫂金玉私通,他早就嫌其妻杨氏碍眼,又受金玉的挑唆,逐起杀妻之心。杨二姐也察觉到丈夫对自己不善,一夜,她见丈夫在偷偷磨刀,心中惊恐万分,跑到公公高贵章那儿求救:“阿公,占英想要杀我!”
高贵章对儿媳的哀求并不相信:“你放心,他不敢,去睡吧!”惊恐无奈的杨二姐只得含泪回房去了。
1918年旧历三月十三日夜里,杨二姐突然死亡……次日,高家立刻派人赶到甸子村,把杨二姐暴亡的消息告诉了杨家。当时,杨玉清父子正在外面打短工未归,家中只有杨二姐的母亲与妹妹杨三姐。高家送信人称,“杨二姐因患‘血崩’,已于前一天晩上不治身亡。”杨母与杨三姐闻言如遭雷击,痛彻心扉。杨三姐当时就对二姐的死感到十分的怀疑。
杨三姐生于1902年,此时年仅16岁,但别看她年龄小,却胆大心细,很有主意。在高家,杨母见到二女儿的遗体只顾痛哭悲伤,杨三姐则冷静地察看二姐的身上有无异常。心细如发的杨三姐突然发现二姐嘴角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迹,而且还发现二姐的右手中指被人用布包扎着。这种种异常使杨三姐坚信二姐的死并不简单……
杨三姐坚决反对将二姐钉棺下葬,但高家人强行推开杨三姐,把逝者草草入殓,当天就入土了。杨三姐咽不这口气,但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暗中垂泪。
过了几天,恰逢甸子村举行庙会,附近许多村庄的人都纷纷赶来参加。这些人中有几个是从高狗庄赶来的,他们在庙会中碰到杨三姐,又和她谈起了杨二姐死亡的事情。这些人似乎知道一点内情,他们颇为气愤地告诉杨三姐:“你姐不是好死的!在她死亡的那天晩上,我们村里人上厕所时,听见从高家传岀了哭闹声。当时声音很大,折腾了好一阵子呢。”
杨三姐听了他们的话,心中的怀疑更深,她断定二姐不是好死,高家的人在撒谎!杨三姐从小与两个姐姐感情极好,她不甘心二姐死得不明不白,下定决心,要去伸冤告状,为其姐讨还血债。
1918年农历四月十四日,杨三姐在哥哥杨囯恩的陪同下,骑着一头毛驴来到了滦县县衙告状。他们拿出了事先写好的状纸,央求县衙里的副县长牛成主持公道。杨三姐虽然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小脚女人,但她面对副县长牛成毫不畏惧,口若悬河,义正词严。牛成听了杨三姐的话后,也觉二姐死因不明,于是,便派人传讯高占英到堂受审。
在公堂上,原告与被告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唇枪舌剑,争吵不休。副县长牛成见此情景,感到一时无法分辨是非,下令说等进一步调查后,再对此案开庭审判。
过了几天后,副县长牛成再次审理此案,谁料想,这次他态度大变,居然当庭为高占英开脱,对杨三姐的说词却置之不理,并训斥她说:“你小小年纪,无端猜疑,不足为据。杨二姐确系因患血崩而亡,这一点已经有人证实了。”牛成说完后,还煞有其事地传唤证人出庭作证。杨三姐扭头一看,这个证人正是高占英的同族人高作庆。高作庆在高家狗庄做村医,平日里常给乡亲们看病。高作庆一口咬定杨二姐死于“血崩”,并说自己曾为她诊断过病情。
杨三姐根本不相信高作庆的说辞,她知道这个人与高占英关系非同一般。为了察明事情的真相,杨三姐当即请求开棺验尸,牛成对此表示反对,随即休庭。杨三姐有冤无处诉,气急之下,拿岀剪刀欲自杀,被众人夺下后,轰了岀去。
杨二姐明明死的冤枉,为何不能开棺验尸,查明真相呢?这其中有何文章呢?
其实那个副县长牛成之所以会前后判若两人,是因为他收了高家的钱财,因此才胡乱判了此案。杨三姐与哥哥杨国恩气愤难当,决定向上层递交状纸,定要为二姐伸冤报仇。
高占英杀了妻子后,心中也是恐慌不己,他原以为杨家人败诉就完事了,不曾料到,杨三姐和杨国恩如此倔犟,他决定利用手中的钱与他们私了。高占英多次托人到杨家说合,表示愿意用二十亩地加一头牛作为赔偿,劝杨家人不要再上告了。杨三姐与哥哥杨囯恩对上门劝说的人一律严词拒绝。他们决定去天津高等检察院告状,他们不信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们就是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在滦县告状失败后,杨三姐与其兄杨国恩通过好心的周律师介绍,委托天津的一名徐律师为他们申冤。这位徐律师一口应允了下来,并为他们免费写好了诉状,递到了天津高等检察院。该院人员接到诉状一看便知这其中必有冤情。天津高等检察院碍于徐律师的大名,只得接受了此案,并答应择日开庭审理。不过,“开棺验尸”必须“双方具结”。如不属实,原告必须接受惩罚!
杨三姐坚定地说:“如果验尸证明我二姐是被杀死的,绞死高占英;如果不是被杀死的,绞死我!”
当时新任检察厅厅长杨以德是行伍出身,曾办过贫民学校,免费招收贫民儿童入学,为人处事还算公道,名声不错。杨以德佩服杨氏兄妹的胆量,又看了诉状,也认为此案有可疑之处,决定亲自去滦县调查。
杨以德于6月底亲往滦县调查案情,并决定在7月那天“开棺验尸”。等到“开棺验尸”那天,闻讯赶来的村民把高家坟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杨厅长也亲临现场查看逝者的情况。
高占英在得知天津高等检察厅要“开棺验尸”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怕事情败露,又用钱收买了验尸官。验尸官收到了好处后,没有认真验尸,潦草了事,宣布逝者除了手部有轻伤外,身上并无致命之伤。杨三姐闻言跪倒在验尸官面前,哭道:“我姐己死在高占英手里了,难道你还想让我死在你手里吗?我可是拿命打这场官司呀,你可要对得起苍天啊!”在场的众多村民也纷纷表示不服,强烈要求重新开始验尸工作。
杨以德责令验尸官重新验尸,如有疏乎,严惩不贷!验尸官迫于无奈只得重新开始认真验尸,这次验尸结果还原了杨二姐的真实死因。验尸报告上指出一一
“死者左腹有一条二寸刀口,下腹中部有两处刀伤,两腿汇合处也有一处刀伤,裤内塞满了止血用的石灰……最后竟从腹部取岀钢刀一把!铁证如山,杨二姐死于谋杀无疑。”
高占英闻听大惊,当时就瘫倒在地,面如死灰。验尸结果出来后,高占英被带回天津,随即向直隶高等审判庭提起公诉。杨三姐与哥哥杨国恩经过几次波折,怕节外生枝,也一同前往天津“顶案”。
高家为了能保高占英的命,倾家荡产也要到处“打点”,还鼓动学界人士岀面具保,以致案件迟迟不能判决。杨氏兄妹在天津举目无亲,钱财花完后,杨囯恩只得到一家牛奶厂做苦工维持生活。杨三姐隔三差五地去天津高等检察厅询问案情的进展情况。
1919年10月5在“开棺验尸”一年后,直隶高等审判厅终于开庭审判了。在人证,物证面前,高占英仍百般狡辩,企图蒙混过关。但事实胜于雄辩,杀人抵命,天经地义!10月6日,天津《益世报》的“本埠新闻”栏目中发布了一则短讯:“滦县高占英谋杀其妻一案,经高等审判厅判决,判处死刑!”!
高占英在刑场被施以绞刑,这个杀人犯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杨二姐在九泉下也可瞑目了。
杨三姐与哥哥杨囯恩历经了千辛万苦,终于为亲人讨还了这笔血债。
故事到这儿还没有结束。当初帮助杨氏兄妹打官司的周律师因得罪了当地官员,无奈之下,只好放弃了县衙“代书房”的职务,回到了家乡。杨三姐知恩图报,主动上门拜周律师为义父,与其两个女儿结为姐妹。不料此事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他们大肆散布谣言,说杨三姐卖身才得到周律师的帮助。一时间谣言满天飞,恶语随风飘……
无知的村民也觉得杨家无财无势,怎能打赢这场官司,八成杨三姐是卖了身的。就这样,原本同情杨三姐的村民开始疏远她了,杨氏家族甚至把杨三姐捆绑在祠堂前的大树上,兴师问罪。杨三姐有口难辩,气忿难平,无可奈何。更可悲的是,当初与杨三姐订过亲的那户人家,觉得杨三姐名声已坏,人又太厉害了,于是便退了亲。
杨三姐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拼了性命打赢了官司,却落得如此不堪,她为表明清白,悬梁自尽……好在杨母及时赶到,救下了女儿一命。
杨三姐经过此一劫,大彻大悟,决定好好地活下去。在杨三姐23岁的时候,她终于嫁了岀去,丈夫薜庆和待她不错,俩人育有三男二女。薛庆和为人老实厚道,以前常遭人欺负,自从杨二姐来了后,村里无人再敢欺负他了。
丈夫在外给地主扛长活,省吃俭用,买下了十几亩大田,家境慢慢好转起来了。正当夫妻二人觉得好日子要来到时,中国解放了,土改时,他们因有十几亩土地而被划为富农。薜庆和在郁闷中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杨三姐坚强地撑起了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她一人里外忙碌,照顾儿女,井井有条,精明强干。
杨三姐虽然戴上了“富农”的帽子,但她为人直爽热情,人缘不错,所以生活还算平静。
可是在十年动乱中,杨三姐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她被关进了“牛棚”,儿女也受到了牵连。杨三姐面对险恶处境,依然不卑不亢,处事不惊,翘首以待。暴风骤雨过后,终于迎来了曙光……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杨三姐于1982年担任唐山市政协委员,滦南县政协委员,参与国事。杨三姐虽然年逾古稀,却仍然敢说敢言,开朗乐观……
1984年1月7日,杨三姐以83岁高龄安然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