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的幽州,作为帝国东北边陲而长期为本地土族势力所把持。尤其颠覆性在黄巾之乱结束后,失去控制的地方势力开始彼此攻伐与兼并。这片土地也就瞬间陷入到四面楚歌的困局。除北方边界的游牧势力骚扰,还有不断从南方涌来的强藩袁绍。但内部社会的割裂,却让他们根本不能形成牢固的阵线。
结束于公元199年的易京之战,就是这个历史进程的重要节点。虽然作为主角与失败者,公孙瓒本身具有相当的特殊性。但他的败亡就是当地政治生态恶劣的写照,更是所有汉末群雄所无法回避的难题。
本土贵族的叛逆
界桥之战的败局 让公孙瓒的实力严重受损
在界桥之战溃败后,公孙瓒继续同南方的袁绍打得有来有回。尽管战争是互有胜负,但袁绍势力的地缘和资源优势,足以确保他们稳步向前推进。
在这一过程中,公孙瓒没能将幽州的丰厚军事潜力发挥出来。南下争夺冀州过程中的失败,引来袁绍方面的步步紧逼。后者不仅希望拿下幽州,也准备将势力范围扩展到燕代两地,完成对游牧经济边区的控制。作为战略辅助,袁绍还不断地蚕食有大量黄巾军残部的青州,进一步封堵公孙瓒向南往齐鲁的通道。结果,幽州空有军事潜力,却无法获得足够多的物产。加上本身经济就不繁荣度,所以在文化层面也没有能进行补足的额外优势。这就更加限制了公孙瓒集团的可持续发展。
汉朝的幽州 很容易陷入四方围攻的尴尬状态
其次,公孙瓒本人虽然出身豪族,但母亲却地位较低。所以,他早年一直是靠着军功和行政能力吃饭,并以博得忠勇美名而逐步做大。偏偏对处于社会核心地位的豪族,并不懂得好好笼络,以至于同作为豪族的代表刘虞矛盾不断。最后,在本地颇有人心的刘虞,一举发动10万部众反叛,将公孙瓒围困在的蓟县附近的小城里。
本来已走投无路的公孙瓒,已经准备弃城逃亡。但刘虞却严令部下只能杀伤自己,但不要伤及无辜。公孙瓒就抓住这个喘息之机,组织死士进行斩首行动。他们趁着风向改变而出城袭击,直扑对手大营中心,击溃了没有经历过战争考验的民兵力量。刘虞也因此被公孙瓒所俘获,并遭后者的惨无人道灭口。
公孙瓒的出生和眼界 引发了幽州内部混战
此后,公孙瓒还大举清算支持刘虞的豪强大族,并以自己扶持的人选加以替代。其中既有社会地位不高的小地主和富商,也有靠占卜算卦为生的职业巫师。这些人虽然不是赤贫白丁,却终究只是当时社会的二三流阶层。以他们为后盾,也就等于是和本土的豪强们彻底撕破脸皮。
但刘虞的儿子刘和,还有父亲的旧部支持,很快就掀起了新的复仇叛乱。大军先在潞县击杀公孙瓒任命的渔阳太守邹丹和数千人马,紧接着又在鲍丘消灭了20000的公孙瓒部队。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幽州豪族、边疆外族和临郡势力得罪了一圈,准备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而寻觅安全场所。
幽州内乱的受益者 是南面的袁绍集团
坞堡废宅
四面楚歌的公孙瓒 将易京视为安居之地
根据当时的舆论鼓噪,公孙瓒看上了幽州南端的易京。他率领嫡系人马抵达那里,并立刻开建坞堡和城池,准备作为自己的立足之地。直到此时,这位本地贵族的叛逆还期待时局变化,方便自己浑水摸鱼。
在当时的汉末动乱中,许多宗族都为聚众自保而建立各色坞堡。既是为积蓄兵力,也能在困顿中保存珍贵的粮食。这些大大小小的坞堡都因地制宜,发展出城堡、楼院、楼橹、山城等不同形制。被公孙瓒寄予厚望的易京,就属于大型楼橹式坞堡。其顶部设有远望楼或高台,四面还有众多瞭望用的角楼连接着城墙。城堡内部又挖掘了多重壕沟,将主公自己的居所同各级官吏、部将的住处分开。各位高权重的将领,也都分得属于自己的高台。一旦有外敌强行破墙而入,也会立刻陷入众塔楼的交叉火力射击。
河北安平汉墓壁画中的坞堡高塔
为了确保自身安全,公孙瓒还给易京城订立了严格规矩。部将和7岁以上男子都不得出入自己的居所,仅靠大嗓门的女官负责传令,并将书信和文件用滑轮吊索进行传递。因此,他在很长时间里都不用同外部接触,比许多21世纪的废宅过的都要封闭。
为了供养自己的家眷和部署,易京坞堡也迫使附近的农民放弃土地所有权。勒令他们缴纳供赋,以换取堡主军队的武力保护。类似的模式本为汉末的各地常态,本身并不为各阶层人士所抵触。但公孙瓒却要在最短时间内积聚起超额储备,进而对辖区内农民大肆剥削,使自己又以最快速度做到了人心尽失。
汉朝坞堡 本身是存放粮食储备的重要场所
更要命的是,长期的封闭安逸,让公孙瓒自己丧失了斗志。他举得此前的此处出击战略太过草率,精彩需要分兵作战而四处奔波增援。如今却能集合所有力量,难以被对手逐个击破。随着时间流逝,易京仓库里的粮食也增涨至300多万斛,根本不怕强敌长期围攻。这反过来让其更加得意于自欺欺人,希望一直过醉生梦死的宅男生活。
然而,重整旗鼓的袁绍却不可能对其放任不管。如果不将这个安插在两郡交界的堡垒拔除,他北上幽州的路线就无法获得安全保障。因此,即便公孙瓒已经停止了挑衅式骚扰,冀州等地的大军还是在公元198年蜂拥赶来进行围攻。除了数万的河北步兵,还有7000名不爽公孙瓒的鲜卑骑兵受雇助阵。至于城内的守军,也自称坐拥10万之众。
易京的存在 让袁绍不能听之任之
身陷重围
战争初期 公孙瓒的部队很轻易的赶入易京
战争初期,由于坞堡功能完备,公孙瓒的部队顺利在易京城镇坚守了一年。反倒是城下的袁绍首先遭遇粮荒。一支几千人的队伍率先散去,并引来守军部众顺势出城。因为具有明显的骑兵优势,公孙瓒的人马就很快将这批溃败消灭。
但已经习惯宅男生活的公孙瓒,根本没欲望进行更主动的进攻。他整天躲在台阁中深居简出,除了与妻妾近侍们饮酒作乐,几乎不召见任何部下。对于部下中流露的军心溃散和崩溃继续,只能听天由命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加上主要部将的家属也都在城内,所以暂时愿意服从其指挥迎战。但那些留在城外的部队,已经战死、逃跑或直接归顺袁绍。他们将易京内部的情况托出,促使袁绍继续坚持围困。
袁绍的优势步兵力量 让其能够长期保持围困态势
期间,袁绍也试图与公孙瓒议和。但后者有恃无恐,以非常挑衅的方式加以拒绝。倍感受辱 的袁绍就下令猛攻,给守军以超出以为的巨大压力。当时的中原军队,已普遍开始运用手拉式抛石机作战,所以不再像过往那样对坚城无可奈何。守军尽管可以不断打退敌人,也因远射武器的进步而徒增伤亡。大量的围城壕沟,则让易京的主要对外通道被切断。在围攻的部队营地之间,还有鲜卑骑兵不断游走,攻击那些企图出逃的防御者。
迫于无奈,公孙瓒决定找外援尝试最后一搏。他派儿子公孙续出城,前往西面的太行山脉寻求张燕的黄巾军余部。这批人在当时已经形成独立的黑山贼集团,却依然带有对袁绍等镇压派贵族的仇恨。按照双方的最初约定,公孙瓒必须自己先集结残存的精锐骑兵出城,跑去和黑山军们会和,再袭击袁绍的冀州大后方。但因为家属都在城中,当年以勇毅闻名的公孙瓒,就摆脱不了种种后顾之忧,最终放弃这一大胆计划。
当时的太行山地区 依然有黄巾军残部活动
兵败身死
曾遭袁绍镇压的黄巾军 成为公孙瓒的联络对象
到了公元199年春季,守军最后收到黑山军主动前来驰援的信号。于是公孙瓒就计划和儿子里应外合,夹击分散扎营的围攻者。他觉得只需要5000精兵,埋伏在城北的洼地位置,就能完成奇迹般的反杀。
结果写有计划的密信在出城后被袁绍军拦截,后者决定将计就计,在公孙父子的会合点埋伏数千精兵。随后,用火把信号将公孙瓒的精锐骑兵引出城池。许多憋了数年的义从骑兵,本想借此大显身手,却在黑暗中遭到弩兵和戟手的突然袭击。由于完全没有展开队形,再好的骑兵也难以在混乱中抵抗步卒猛攻。公孙瓒也因长期的安逸而丧失应变能力,只能坐看自己的最得力干将被全部杀死。
公孙瓒的精锐骑兵 大都在伏击中被消灭
随后,围攻者开始挖掘地道,准备动摇易京高楼的地基。工兵们在本方火力的掩护下,悄悄将城角下的土地掏空,近以临时构筑的木桩支撑。然后纵火焚烧,让所有的城楼的挨个坍塌。虽然易京的内部存在很多防御工事,但也反过来让进攻者能反向利用,阻隔反扑的守军攻势。因此,这场艰苦的攻坚对战,就逐步演变为袁绍部众的大规模土木作业表演。
绝望之中的公孙瓒,只能杀死妻儿家眷,自己也被攻入城池的敌军斩杀。他的覆灭,也预示着袁绍终于能称雄黄河北岸,形成盛极一时的霸主局面。尽管幽州本地的豪强贵族,还会将自主性坚持到后来的曹魏立国。但已经和汉末最有名的公孙瓒没有任何关系。他受制于自己的性格和成长经历,败给了阶层所赋予的眼光局限性。
公孙瓒的结局 更多是自身原因
当然,遍布各地的坞堡却不可能就此大面积消逝。已经成为常态的豪强势力,将是所有汉末霸主都需要面对的危险群体。既不能纵容无视,也无法对其进行彻底的打压,从而失去来自基层的权力支持。因此,大规模攻城战在易京陷落后就急剧减少。四方霸主将更多的以大军对垒来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