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米院是南宋继韩卓之后的又一个券商。他不仅获得了英宗赵毒奖17年,还获得了李宗赵毒奖9年,战后渡过了两朝皇帝,最终得到了一个好结局。
作为一个权臣,他可以说把权力政治的手段耍到了极致。鞭杀韩侂胄,把大臣的脑袋送到敌国换取和议。而这个和议,其条件又是如此苛刻:宋帝与金帝的称呼由侄叔改为侄伯;宋向金所纳岁币由二十万两匹增至三十万两匹,另送金国犒军银三百万两——函首乞和,与敌犒军,这两条对宋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因此,“嘉定和议”订立后,激起了国内巨大的不满情绪。但是这不满情绪并没有怎么发泄到史弥远头上。因为史弥远虽说是一个穿针引线的主要力量,但因为他职位只是个三品侍郎,而且杀死韩侂胄是伪造的密旨,也就是说,是皇帝的命令。他的前面还有杨皇后和钱象祖等人,因此,他所受到的冲击是比较小的。
再有一点,史弥远鞭杀韩侂胄后,他并没有像之前的大臣那样抢功,他的职位是慢慢升起来的,升得几乎不露痕迹,因此,他不是以韩侂胄的反对派出现的,没有把自己置于焦点的位置上。
政变发生后,他只是微调了一下,从礼部侍郎升为礼部尚书。原先的礼部尚书卫泾则升为参知政事。卫泾也是参与倒韩的骨干之一,升为参知政事也就是倒韩所获得的奖赏。史弥远要想再往前拱一步,就得想办法把卫泾拿下来。于是他联合升为右相兼枢密使的钱象祖,让钱象祖把礼部尚书卫泾曾经贿赂韩侂胄名贵物品的丑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抖出来,从而把卫泾打成“韩党”。
当时,清理韩党正是在最紧要的时候。凡是韩侂胄提拔过的人,或者和韩侂胄关系密切的人,包括陈自强、邓友龙、郭倪、张岩、程松这些人全部被斥为韩党,贬到蛮荒之地。甚至赞同过韩侂胄意见的人也遭到清理。八十多岁的陆游因为写诗颂扬过韩侂胄,就被削去职名。因此,卫泾在被打成“韩党”后,即被逼罢相。史弥远升为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
史弥远为了继续往上爬,便积极向宁宗推荐,让宁宗拜钱象祖为左相,他因此升为右相兼枢密使。正当钱象祖在内心深处感谢史弥远的时候,没想到史弥远已经悄悄把矛尖对准了自己。
很简单,史弥远想继续做大,想要做到人臣之极,必须拿下钱象祖。他和御史中丞章良能做了一笔交易。他让章良能把钱象祖在庆元党禁时曾经下令逮捕“庆元六君子”的事情抖出来,说明钱象祖其实是个被遗漏的“韩党”。而作为“韩党”,追随韩侂胄搞庆元党禁可比搞北伐的劣迹更大,因此钱象祖确实不适宜在左相的高位上。
宋代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是被言官弹劾的大臣,都要自求出朝或降职,除非皇帝不同意,不相信,或经过调查言官所论不是事实,这样大臣才不会受到影响。尤其到了南宋,言官简直成了权臣打击政敌的一件极为锋利的武器。当章良能弹劾钱象祖而钱象祖不得不自求罢相的时候,宁宗却没有挽留。因为宁宗已经完全倚重史弥远了。在他眼里,钱象祖罢不罢相都是无所谓的。这样,史弥远终于坐到了左相的最高宝座上。作为交易的酬报,章良能被升为同知枢密院事。
不过,正当史弥远的官运亨通红得发紫的时候,他却遇到了人生的一大挫折:他的母亲在他当上左相刚一个月的时候就去世了!双亲去世,就必须丢掉一切官职,回家守孝三年,这叫“丁忧”。对于史弥远来说,如果他回去丁忧了,就不可能再守住左相的宝座。三年后再回朝廷,一切都变了,自己的权势还如何往下延续。要想不丁忧,唯一的办法是皇帝“夺情起复”,就是皇帝离不得这个人,必须要他出山主事。
但是,虽然宁宗蠢弱,自己说什么宁宗就是什么。但在夺情起复这件事上,总不能让自己告诉宁宗吧?而且,这样的事,也不适合让言官出来说话。言官一般都是弹劾人的不是,还很少有向皇帝建议夺情起复的。
不过,史弥远仍然有办法。他还有另一条道:杨皇后及皇太子。皇太子就是之前的皇子赵曮,才不久被立为太子。他是宁宗的养子,不过由于在扳倒韩侂胄过程中,曾和杨皇后、史弥远有过紧密合作,和两人关系不错。史弥远当政不久,就和杨皇后联合推荐赵曮为太子,同时,史弥远为了让自己的学生太子在自己丁忧期间更多地掌握朝堂信息,让他在宁宗旁边“侍立”。太子对杨皇后、史弥远也投桃报李,多次不遗余力在宁宗面前赞颂杨皇后的美德。他对史弥远的报答,就是在史弥远丁忧的时候,把他掌握的朝廷信息毫无遗漏地告诉史弥远。还有就是积极在宁宗面前进言,希望他能夺情起复。
史弥远回家守孝第五天,赵曮就建议在临安赐予史弥远一座豪宅,让他在那里去守孝,以便皇帝能够随时谘访国事。宁宗同意了。但史弥远故作姿态,竟然在老家鄞县守孝。这个主意很可能是赵曮和史弥远商量的结果,目的是让人感觉出皇帝是多么离不得史弥远,为他以后的夺情起复做铺垫。
丁忧还不到一年,史弥远就坐不住了。这时候,由史弥远一手提拔起来,位居左相的雷孝友向宁宗上奏说,自己才干不足,经验有限,在朝中不能服众,希望宁宗赶紧起复史弥远。而这时候发生的一件事,更让史弥远的起复变得理所当然。
在开禧北伐中,曾是忠义军统制的江西人罗日愿,因为害怕史弥远清理“韩党”清到了自己头上,同时也是不满史弥远的专权,和殿前司申军训练官杨明及其徒徐济、赵珉等合谋,准备聚众起事,尽杀百官,胁迫宁宗封自己为枢密使,封徐济、赵珉为宰相、参知政事。但是这个事情还在筹划中,即被告发。罗日愿等人被抓,判凌迟或处斩。
虽然事情平定下去了,但正印证了雷孝友的话,没有史弥远坐堂,朝廷就不稳当。因此,史弥远立刻被获召回,担任左相兼枢密使,集军政大权于一身,重新控制了朝廷。
虽说起复成功,但史弥远心中仍有疑虑。许是罗日愿事件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他一面加强清理“韩党”,避免再有罗日愿之流落网,一面努力抓住人们的兴奋点,以巩固自己的政治声望。
在南宋时期,有两件事情永远是兴奋点:北伐抗金收复失地;实施元祐开明政治。这两件事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条件下,也不管能不能实施,只要有人提出来,都会得到一大批拥泵者。没办法,这已经进入他们的血液当中。对于他们来说,盛世梦想已不是远古的舜尧,也不是汉唐,而仅仅是《清明上河图》以及《东京梦华录》里的北宋。如果能够回到北宋,已经是他们快意三生的幸福大事。
韩侂胄抓住了人们“北伐梦”的兴奋点,虽然他让全国上下血气勃勃,斗志昂扬,但是北伐却最终失败了,而且失败得非常难堪。
史弥远知道在北伐上是不能做文章的了,因此他打出了“元祐”牌,让人们做上“元祐梦”。在清理“韩党”的同时,他再次给庆元党禁中受打击的人平反昭雪。这次平反和韩侂胄自己的开禁不一样,是彻底的平反,平反诏文中没有了贬斥的“怜悯性”的词语。赵汝愚尽复原官,增加谥号“忠定”。朱熹也被赐谥“文”,这是文臣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了。吕祖俭、吕祖泰及“庆元六君子”等都分别给予表彰。
他大肆起用黄度、楼钥、杨简等曾被韩侂胄划入“伪党”党籍的党人,还推荐真德秀、魏了翁、李心传等理学大师到朝廷中担任职务。
理学是元祐的一个标志。司马光上台后,推荐程颐担当哲宗的老师,并用程颐等人的理学反对王安石的新学。因此,当赵汝愚同样提拔朱熹担当宁宗的老师,史弥远把真德秀、魏了翁等理学大师提拔起来的时候,很容易让人得出,赵汝愚、史弥远即将复兴的是清明开阔的元祐政治。
不过,起用这些人都是他所做的政治秀,目的是要让自己度过丁忧未满即起复而被人非议的难关。当他在宰相位置上坐稳当以后,他只会使用那些完全听自己指挥的鹰犬爪牙。经过几年的营造,朝廷里已尽是史弥远的人了。当时有被人称为“三凶”和“四木”的一群喽罗。“四木”指名字里有个“木”字的四人:薛极、胡榘、聂子述和赵汝述,他们或担任宰相,或担任地方大员,把持了朝野上下。“三凶”则指担任台谏官的李知孝、莫泽、梁成大。梁成大的名字干脆被太学生加上一点,直呼为“梁成犬”。而曾经被他当做点缀的真德秀、魏了翁、黄度、楼钥等人,则先后被他逐出朝廷。
为避免在用人上受掣肘,他把所有的人事大权都掌握到自己手中。宋代官员的任免是有一套成熟制度的。中下级官员由吏部负责,叫做“吏部四选”。唯有具特殊功勋的人才由宰相直接任命,这叫做“堂除”。朝官以上的任命,则由宰相提议,向皇帝取旨同意后再任免。但是史弥远让“堂除”取代“吏部四选”的功能,中下级官员的任免都采用“堂除”的方式。而朝官以上的任免,起先他还采用请御笔的方式,到了后来,就直接任命,只把结果告诉宁宗就可以了。宁宗也乐得清闲,随他安排。
为了确保自己的意志成为整个朝廷的意志,史弥远对台谏的操控可以说发挥到极致。首先,在任命台谏官的时候,史弥远就直截了当谈好条件,是否赞同自己操控,赞同,即同意其升官。其次,台谏每有弹章,必先送到他府上,等他过目后,再递交皇帝。如果不满意,他还经常直接把写好的本子交台谏官用。可以说,到这时候,台谏官已经完全失去最先的功能,成为史弥远唯一的传声筒。
史弥远在专权生涯中也曾遇到过一次危机。这次危机居然是来自于对他俯首帖耳的宁宗的。不过,在宁宗去世前后,他却非常巧妙地度过了。这让人不得不佩服他政治手腕之强硬,以及手段之圆滑。
嘉定十三年(1220年),他的学生太子赵曮不幸去世。宋孝宗和宋高宗一样,一生无子。这个暗弱干瘪的人,其生殖功能也非常差。太子去世,他不得不面临重新选太子的问题。他把宗室中十五岁以上的太祖十世孙选入宫中学习,想从这里面找一个。这些人中,尤以沂王赵抦之子赵贵和呼声最高,选为皇子的可能性最大。但是,这个赵贵和却少年意气,他早就不满史弥远专政误国,曾当众指责史弥远的不是,说史弥远这样的人,应该远远地流放到偏远的儋州。因此史弥远担心他将来登上皇位后,对自己不利,便对他有所抵制。
谁知第二年六月,宁宗却突然立赵贵和为皇子,并改名赵竑。宁宗不顾史弥远的反对,毅然立史弥远的反对派为皇子,史家普遍认为,这是宁宗反抗史弥远专政的一种表现。如果真是这样,宁宗的懦弱则更加暴露无遗。既然已不满史弥远专政,就应该在自己手上把史弥远清理出朝,却为什么把这个任务交给后人呢?而这么明显的一种暗示,恰恰是直接导致了自己所喜爱的赵竑的被害。
皇帝已确立皇子,史弥远自然不好直接反对。不过,老谋深算的史弥远可不愿意就此认输。他开始分两步来实施自己的策略:一方面他在太祖十世孙中再选了一个非常听话的赵与莒推荐给宁宗,建议他给已经无嗣的沂王赵抦当儿子。宁宗同意了他的建议,并改赵与莒为赵贵诚。然后,他安排自己的门徒,当时只是个九品小官的郑清之当赵贵诚老师,让郑清之把赵贵诚培养成自己需要的那种人。同时,关于赵贵诚出生时的种种祥瑞之兆便在宫中四处传扬,另一方面,他又加紧了对皇子赵竑的抹黑。他挑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送给赵竑。这个美人去后,一方面作为史弥远的耳目,让她随时掌握皇子的动向。同时,还让她离间皇子和皇子妃吴氏的关系。吴氏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是杨皇后给他选的妃子。离间两人的关系,目的是要离间杨皇后与皇子的关系。两个目的,这位美人都很好地实现了。
嘉定十七年(1224年)闰八月,宁宗病危。史弥远开始了他改变命运,实现惊天大逆转的废立皇子行动。
他首先做杨皇后的工作,力争取得杨皇后的首肯。他和杨皇后的侄子杨谷、杨石做了一笔交易,答应事成之后升他们的官,让他们去动员杨皇后。但是杨皇后却不同意。她虽然不喜欢赵竑,却也不愿意承担干政的恶名。同时,她也对史弥远专政很是不满,试图有所改变。杨谷、杨石在史弥远和杨皇后之间前后跑了七次,最后两人哭着对杨皇后说,不管怎样,这事已经起了头,如果不当机立断,赵竑登基后,杨氏一门恐怕有斩尽杀绝的危险了!杨皇后才只得点点头。
这一边,史弥远让郑清之通知赵贵诚做好继位准备,接着,他把所有的执政和草拟诏书的翰林学士都隔绝在宫外,只宣直学士院程珌入宫,同样对他许以高位,让他拟诏二十五道。
这二十五道矫诏中有三道至关重要。一是再立赵贵诚为皇子,赐名赵昀。二是进封赵昀为武泰军节度使、成国公。三是进封赵竑为济阳郡王,出判宁国府。前两道诏书,他让赵昀和赵竑处在相同的地位上。而且为了让人相信这是宁宗立的,特地把日期往前推了四天。史弥远这样做是要让人相信,这是宁宗释放出的想确定赵昀为接班人的信号。而第三道诏书,进封赵竑为王,那就是说,宁宗在求一种平衡,也就是立赵昀为皇位接班人后给赵竑的一种安慰。
宁宗驾崩后,史弥远才宣赵竑和百官进宫,宣读宁宗遗诏:皇子成国公赵昀即皇帝位,尊杨皇后为太后,垂帘听政。这时候赵昀已经二十岁了,可以自己主政了。还让杨太后垂帘听政,目的是起一种稳定的作用,也让百官感觉出,即便立新皇帝是有阴谋的,也和上次鞭杀韩侂胄一样,是太后的主意。
永远把别人推到风口浪尖上为他做排头阵,这就是史弥远为掩人耳目玩弄政权的一种惯用手段。
赵竑突闻噩耗,再加上他本来就有点少年意气,因此反应非常强烈,在廷上坚决不跪以示抗议。还是殿帅夏震过来,硬把他的头往地上按了按,算是行礼了事。
不久,又改封赵竑为济王,去湖州被监管起来。
史弥远权势熏天,这激起了朝野上下强烈的愤慨。湖州人潘壬、潘丙兄弟与金国红袄军首领、淮北地方割据势力李全取得联系,共同拥戴济王赵竑为帝,杀回临安,清剿史弥远。赵竑先不答应,后来听说得到了李全及忠义军支持,才勉强同意。但要求进京后,不准杀死理宗及杨太后。第二天一大早,当赵竑发现拥戴他的其实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不是他们号称的二十万水陆大军,同时李全也根本没派兵前来的时候,赵竑才明白此事绝难成功。于是,他一面悄悄派人上告朝廷,一面带州兵讨伐潘氏兄弟。等朝廷派兵前来时,这场动乱已被平定。潘丙当场被杀死,潘壬逃到楚州被捕,押回临安处斩。
湖州之变不久,史弥远知道,本次军事政变未能成功,主要是赵竑看见筹码不够;筹码要够了,说不定叛变就发动起来了。而且赵竑作为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只要在那里存在着,不管他主观上愿不愿意,就肯定会被别人拿来作为攻击他的一个由头,或者是造反生事的一个借口。因此,虽然说这次叛乱赵竑被拥立,属于迫不得已。而且他迅速告变,还组织进行了平乱,是有大功劳的。但仍然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不久,史弥远假借理宗的名义,以派人给赵竑看病为由,逼他自杀身亡,同时还杀死了他的儿子。对外则严密封口,宣称他们父子都是病死的。
赵竑之死在朝野上下掀起轩然大波,一些正直人士纷纷上疏理宗,为济王鸣冤,弹劾史弥远。包括真德秀、魏了翁、胡梦昱等人。但是,他们显然在理宗那里得不到回应。因为理宗本来就是史弥远一手立起来的。如果认为史弥远处理济王处理错了,那便意味着自己登位是不合法的,所以,他态度坚决站在史弥远一边,严厉打击那些提出反对意见的人,真德秀、魏了翁再次被罢官流放,胡梦昱贬死在外。
理宗当皇帝不久,杨太后就撤帘还政。不过,在此后史弥远活着的九年间,理宗虽然年富力强,但他像宁宗在朝时那样,极少作为。朝中大事,全凭史弥远处理。咱们猜测理宗的心思,一个可能是他觉得自己的皇位是史弥远给的,有一种感恩的心理,另一个也是他知道史弥远的手段,凭他的根基,他的能力,要想和史弥远斗,无疑以卵击石。当然,咱们从史弥远去世后他的那些做派中也可看出,这个理宗其实和宁宗也是一路的人,即便想要有作为,也是不能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