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兵哥哥陈诗祥那时还不是兵哥哥,他住在苏北平原上一个叫池塘之家的村子里。
那个时候,他因为家中兄弟众多,父母们都是把他们当小猪子生下来并抚养着,至于给他们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排行在上边的老大和老二,父母亲还能勉为其难地帮他们娶上媳妇,到老三老四时,父母亲就无能为力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本事的儿子自己去找媳妇,窝囊的儿子就只能认怂地去当光棍汉。
光棍汉也不错啊,俗话说,光棍堂,油糯糯,饭一吃,碗一磕;光棍汉,没人管,出门去,门不锁。
虽然他是老雇农陈船欢的四儿子,但他不是窝囊的,不过也没什么超人的本事,只是凭他的精明能干赢得了一个姑娘的芳心,那人不是别人,就是七仙姑的女儿李小玲。
一 七仙姑和她的情人
李小玲的妈妈叫蒋红梅,她是塘家舍的李洪昆的老婆,绰号“七仙姑”。
她年轻时相当漂亮,一头乌黑的头发,额前一绺刘海散松松的,杏仁眼儿,柳叶眉儿,挺秀的鼻梁,樱桃似的嘴唇,那嘴里的牙齿也是洁白如玉贝,身材不高也不矮,腰肢窈窕,体格风骚,婀娜多姿,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原来并不是想嫁给李洪昆的。李洪昆的成分很高,是个富裕中农,解放后不很吃香,但在解放前,他家却是吃香的喝辣的,在乡村里虽比不上地主富农,但活得很滋润。
她原来跟村里的俊俏后生周振国相好,但周振国家穷得家徒四壁,她的娘不看好他,她只得在结婚前跟他到桑间陌上,她把她的童贞身子给了他。
她嫁给李洪昆没几年解放了,李洪昆本来就窝逼,解放后他更是不敢对她蒋红梅怎么样。
周振国虽然解放后也娶妻生子了,但他对蒋红梅就是心里恋着放不下,开始时他还是乘李洪昆不在家时去跟蒋红梅幽会,后来蒋红梅鼓励他别怕,他就公然登堂入室了。
有时他去到她家后,碰到李洪昆睡在她身边,他使劲把李洪昆一拎丟到床头,说:“到那边去,让我跟我红梅妹子说一会子悄悄话。”
他跟她说悄悄话时,李洪昆蜷缩在床头,敢怒不敢言。
唉,人活到这种地步,还不如买块豆腐一头碰死。
好在她对李洪昆还不是太无情的,他不在时,她对李洪昆也是蛮温柔的,这让李洪昆的心理多少有些平衡了,觉得耕耘一块熟透了的土地也不是太费力的,何况她这么漂亮,多情一些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样,她没多久就怀了李小玲,她算了一下,确凿是她跟李洪昆的结晶。
因为她怀李小玲时,只有李洪昆碰过她的身子,周振国还在部队里呢,想跟她亲近都不可能,尽管全国已经解放一年了。
李小玲临盆后,那真是越长越像她,那真是只能用一个字可以形容她:靓!
二 七仙姑的来历
蒋红梅之所以被人称为七仙姑,是因为她在十八岁那年到来村里唱戏的戏班子中去当了一回票友,她粉墨登场唱的就是七仙姑。
七仙姑是民间传统戏剧《天仙配》中的女主,男主是董永。
那天戏班子唱该戏时,演七仙姑的大牌女戏子耍大牌走人了,这可急坏了戏班班主。
正在班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民女蒋红梅挺身而出,她毛遂自荐饰演七仙姑。
班主本想要她不要添乱,但看到十八岁的她漂亮又美丽,赛如一朵艳丽芬芳的牡丹花,又看到戏台下的村民都纷纷表示要看她唱七仙姑,班主只好顺水推舟,死马当活马医地让她出演。
谁知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她就那样打扮消停化好妆上台一开唱,竟然把个七仙姑演活了,人们看见她就是栩栩如生的七仙姑啊,因此都喊她七仙姑。
班主舍不得放她走了,让她在戏班子里扛大梁,当台柱,从此走南闯北去唱戏。
而周振国竟然尾随着戏班闯北走南,这其间他没有饿死,也是多亏了她蒋红梅把戏资拿出来给他吃,不是她,他哪还能活下来。
如果不是以后他去当了兵打小日本倭寇和蒋光头匪帮,他会一直跟着她走下去。
不过,他去当了兵后,她也就回家了,不是她父母亲要她回家的,是她自己愿意回去的。
还有她担心她的肚子会很显怀,她急急忙忙地回家了。没用父母亲逼迫,就在李洪昆家派媒人来通话成亲的那天,她很爽快地答应了择日成亲。
成亲那天,李洪昆穿着新郎的服饰,胸前戴着大红花,头上戴着簇光崭新的礼帽,骑在一头毛驴上,走在前头。
而被乡亲们称为七仙姑的蒋红梅,却是盖着红盖头,身穿红嫁衣,坐在一乘花轿中,她不是很快乐也不是很悲苦。
四个轿夫抬着她走在李洪昆的毛驴后,那些吹号吹琐呐的吹鼓手们却跟在花轿后嘀嘀哒哒地吹着,吹奏的曲调不是很快乐的,倒有些像送葬的乐曲。
蒋红梅和李洪昆结婚七个月后的一天,她生下了她的儿子李承凤,那再明显不过了,李承凤是她跟周振国的爱情结晶。
而李小玲则百分之百是李洪昆的种,李小玲是李洪昆的女儿。
三 陈时祥与李小玲
不知为何,七仙姑蒋红梅对别的孩子都不大喜欢,她最喜欢儿子李承凤和女儿李小玲。
也许李承凤是她和周振国澎湃激情后生的,也许李小玲是她跟李洪昆结合后生下的闺阁千金。
因此,她对这对儿女是十分疼爱的,这说明她既爱她的丈夫,也爱她的情人。七仙姑除了在爱情婚姻上有些瑕疵外,一生并无大奸大恶之事,因此,对待这类人,也不必过于求全责备。
她的女儿李小玲长得可真像年轻时候的她,既有沉鱼落雁之容,也有闭月羞花之貌,西施见了她会羞得脸红,貂婵看见她会自愧不如,王嫱望见她会恭立路边,杨玉环给她提鞋也不配,更不用说给她倒洗脚水了,没她贵妃娘娘的分。
可惜的是她到十八岁时,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老支书周振国的儿子周廷辉订了婚,等她再过个年把两年,就要跟周廷辉结婚了。
这可急坏了我的兵哥哥陈时祥,他正跟李小玲谈着恋爱呢,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李小玲重走七仙姑蒋红梅的老路吧,不,他不要做李小玲的情人,他要做李小玲的丈夫,要做他的合格的丈夫。
他去找李小玲了,他去找她时自会有他的暗号,正所谓,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人有人话。他到李小玲家窗前院外,他吹起了宛转悠扬的横笛,只吹了几声,李小玲就跑出来跟他“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
在塘家舍村的后边,在那苏北平原上的一条著名的河流——蚌蜒河河畔,他跟她相依相偎地坐在河边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下。
那湛蓝的天湖里泊着一艘弯弯的小船似的斜月,在斜月的四围,在透明的蓝色的天鹅绒幕似的天上,那璀璨晶莹如宝石似的群星都一一镶嵌在上边。
蚌蜒河河水抖落一天的星月,河面波光粼粼,更有那远处三点两点的渔火,也给这星这月这河平添上一层神秘莫测的气氛,还有那氤氲着的夜雾烟岚也瞅空子来凑热闹。它们都很关心这一对年轻人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那习习的凉爽的夜风也吹过来,把姑娘的一头乌黑的秀发也飘拂过小伙子的英俊的脸庞上。多美的画面,小伙子恰如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姑娘也是花容月貌依偎在他身旁。
四 给儿子讨个好媳妇
前面已经讲过,周振国在解放后结婚前就跟蒋红梅有过一段浪漫的情史,只是因为后来两人的不同经历而导致他们分道扬镳了,但这并不影响他跟她在多年重逢后又旧情复燃。
他们的旧缘重续虽然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由于他是村支书,他管理着千把人口,他找他的老情人也不能说他是霸占着人家的妻子,再说了,他跟她频繁幽会,那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谈不上谁逼迫谁,还有她的丈夫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说三道四也是说不了的。
他频繁地出没于她家,当然也给她很多实惠,譬如不要她辛辛苦苦地出工,他也舍不得他的七仙姑一身细皮嫩肉的去经风雨和炎阳的曝晒。
对于他的情敌李洪昆,他也是尽量嘱咐生产队长给李洪昆安排轻活干,后来干脆就提拔李洪昆当生产队会计,当会计也不错啊,可以脱产不用干活的。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因为他确凿是很爱她的,二来他还想把她的女儿李小玲讨来做他儿子周廷辉的媳妇。
他认为这是可以的,因为他虽然跟她有肌肤之亲,但他也很清楚地知道李小玲并不是他的骨血。
那个时候他正在无锡当兵呢,他怎么可能跟她一起生下李小玲呢,李小玲只能是李洪昆的女儿,从李小玲的相貌上看,虽然大部分像她,但在某些地方还是像极李洪昆的,即使不像李洪昆,也可以排除掉李小玲是他的私生女这一说法。
因此,他对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的婷婷玉立的姑娘李小玲着实很喜欢,因为他从李小玲身上又看到了她蒋红梅当年唱七仙姑时的影子,那是他终生刻骨铭心地记着的,一辈子也忘不了。
为了把这种美好的印象一直存留在脑海中,他不仅要更加爱她,他还要把她的女儿李小玲让儿子娶回去做媳妇,况且他的儿子仅仅比他的女儿小一岁,还是郎才女貌蛮般配的。
因此,在李小玲还是十七岁那一年,他就央求蒋红梅同意了让他儿子周廷辉跟李小玲订了婚,还说等他们再过几年都是成年人了就结婚。
五 抓住并游街
然而,他风闻听说那老雇农陈船欢的儿子陈时祥却频繁地跟她的女儿约会,这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
尽管他的儿子才十七岁,还不到结婚年龄,但他也不能便宜了陈船欢的儿子陈时祥。
他揣摩着该用一个什么法子治治那毛头小子,最好是削他的脸,让他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这样一来,就会使李小玲对陈时祥大失所望,把李小玲的注意力从陈时祥身上转移到他儿子周廷辉身上。
也是该着他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村子里的专门送报纸和书信的通讯员,有一天晚上撞见了陈时祥和李小玲在蚌蜒河边约会,他来跟他周大支书说起此事时,他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他立即带了几个民兵去抓他们。到了那里,陈时祥和李小玲并排坐在那里,并没做什么。但他还是指使民兵上去把陈时祥捆了起来。
那些民兵本来还想打陈时祥的,但看到李小玲哭了起来,又看到陈时祥怒目而视地看着他们,他们就不敢动手了。
陈时祥不仅对他们怒目相向,还大声说:“老子没犯法,你们如果敢弹我一根指头,等我脱身了,我不弄死你们我就不姓陈!”
陈时祥愤怒的吼叫让他们心惊胆战,丧魂落魄。
动静闹大了,一直闹到村子里,因为民兵们远远地牵着陈时祥胳膊上的绳子到了村委会的院门口,他们不敢靠近陈时祥。
陈船欢出了门,看见儿子这样,心如刀绞,他问周支书为什么要捆他的儿子,他的儿子犯了什么法。
其实,他看到李小玲在一边哭哭啼啼的,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陈船欢这一问可把他周支书问住了,他想说陈时祥跟李小玲乱搞男女关系有伤风化,但一来他没看见人家搞什么关系,不好乱说,二来他更不能说李小玲,那是他未来的儿媳妇。
陈船欢见此,心中也很有数,他替周支书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说:
“我这个儿子一向横得很,是要让支书敲打敲打他,不敲打不成器。明儿就听支书发落,但人家李家姑娘可没犯错,还请支书大人高抬贵手,放了她吧。”
周支书甭提心里多高兴了,本来被陈船欢将军将住了,想不到这老哥哥很识相,叫他只发落他儿子,放了李小玲。他就是不说,他也会放掉他儿媳妇李小玲的。
但李小玲却喊陈船欢为爸爸,她说:“爸,您不能这样,那是您儿子啊!”但陈船欢却像没听见似的,扬长而去。
翌日,陈时祥脖子上挂着一串长有桃子的桃树枝在村子里游了一圈街,后边周支书亲自跟着。
陈时祥一脸坦然地走着,既不愤怒也不悲哀。
其实,昨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村,村里人都知道陈时祥不是偷桃,而是错就错在他跟村支书的未来的儿媳妇谈了恋爱。
六 陈船欢的“报复”
李小玲和陈时祥19岁那一年,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那年冬天的一天晚上,村里的红卫兵队长蒋金耀带着一队红卫兵,他们冲到陈时祥家,他们也不管陈时祥正跟李小玲说话,他们对陈时祥说:
“小陈,你报仇的时机来了,今晚我们就去抓周振国,打倒他,再踏上一只脚,他是我们村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陈时祥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讲,陈船欢从伙房里来到堂屋里,他一边捧着粥碗尖着嘴喝粥,一边对蒋金耀他们说他家时祥儿不会去报仇的,说到最后,蒋金耀说不去报仇也可以,去看批斗周振海总可以吧。
陈船欢答应了他们,但他又对李小玲说:“你去看住点你时祥哥,甭让他瞎来。”李小玲答应了他,牵着陈时祥的手往村里的大会场走去。
大会场里,人山人海,外边朔风呼啸,会场里却是人头攒动,哈气成雾,在会场前边的舞台的两侧木柱上悬挂着两盏汽油灯的照耀下,看得很清楚。
须臾,村支书周振海被红卫兵们五花大绑地押上了舞台中央,他的脖子上挂着黑板的铁丝,胸前挂着的黑板上叉手扎脚地写着:“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周振海”。
此时的周支书全没有了平素的威风,他被红卫兵们解下捆绑的绳子,他们可不担心他叛国投敌,他们红卫兵多着呢,在全国布满了天罗地网,谅他插翅也难逃,让他体验一下什么叫人民的汪洋大海。
蒋金耀慷慨陈词,历数周振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行,他说就是砍尽南山之竹,也难以书写周振海的滔天罪恶。
他一边引领大家振臂高呼:“打倒周振海”“造反有理,革命无罪”,一边走到周支书身后,把周支书的膀子反剪到身后,美其名曰“坐飞机”。
他又让两个红卫兵抬着一粪桶冰水从后台走到台前,他勤令周振海站到冰水中。
台底下的村民们都不敢看,有的想起周支书平素的好处,禁不住轻轻地哭出声来,有的说:“造孽啊,造孽!”
蒋金耀一听,勃然大怒,他高声问道:“谁说的,谁说的?有种的给我站出来,我倒要看看你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哪知此时立即有人大吼一声:“你家陈爷爷说的!”接着就看见一个童颜鹤发的人从人丛中登登地走出来,又从后台走到了前台,他一把把周振海胸前的黑板卸了下来,丟到台上,他说,“你们批判周支书就批判周支书,干什么折腾人家,还让人家站在水桶里冰冻人家。你们好狠毒的心肠啊!”
陈时祥和李小玲一看是老爸陈船欢,不禁面面相觑;蒋金耀一伙一看是陈船欢,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但他还是色厉内荏地说:“你凭什么要帮着走资派?不要忘了,他还把您儿子游过街!”
陈船欢咚咚地拍着胸脯说:“凭我是三代雇农,赤贫家庭,响当当的无产阶级!”
哇,陈船欢铿锵有力的话振地作金石声,振聋发聩,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后来,蒋金耀匆匆地散会了,周振海也从冰水中被放了出来。以后周振海每当想起陈船欢的“报复”时,他都会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七 “解放”后给儿子解除婚约
闹腾了有一年吧,周支书又“解放”了。
所谓“解放”就是指他被造反派宣布他不再是走资派了,他又回到了人民的中间,他又扑倒到党的怀抱,他又走在时代前头,“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
他最忘不了那次站在冰水中,要不是陈船欢那次“报复”,他不死也要脱层皮,至少也会双腿冻出关节炎,弄成一个跛脚残疾。
他想起那次整陈船欢的儿子陈时祥,人家就是跟他喜欢的姑娘谈恋爱了,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自己却带着民兵去抓人家。
他想,自己之所以那么干,还不是因为私欲膨胀,想把人家姑娘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也不管人家姑娘同不同意。
他接着又想到他跟七仙姑相好的事情,他不禁脸上火烧火辣的。
他想,她跟他都马上要娶儿媳妇的人了,不能再这样贪婪无厌了,惹人家发笑。
他跟七仙姑提出解除他儿子跟李小玲的婚约,谁知一拍即合,七仙姑立即答应了。
八 结婚
不用我多说,李小玲跟周廷辉解除婚约关系后,她跟我的兵哥哥陈时祥结婚的事情就被提到了两家的议事日程上了,不仅如此,而且紧锣密鼓地进行了。
因为要抢在陈时祥入伍之前办了,也就是说,陈时祥跟李小玲结婚后没几天,就要踏上到祖国边防前线站岗放哨的征程了。
那天,秋高气爽,阳光灿烂,陈时祥站在一艘花轿船上。
花轿船是用红色的戏幕子遮住船篷的,后舱有专门的放鞭炮和炮仗的,还有人专门敲锣打鼓的。
花轿船在塘家舍村前边的龙潭河河边启航后,绕塘家舍村四围的河流一周后,又在村前边的龙潭河河边泊住了。
然后,大家簇拥着身穿新郎服的陈时祥走到村东首的七仙姑蒋红梅家。
七仙姑家也是披红挂绿,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那庭院里忙着办理喜宴的人也是择菜的择菜,剁肉的剁肉,杀鱼的杀鱼,人们忙得不亦乐乎。
在东房屋窗前的院子空地上,还用土籍码了一个土墩灶,灶膛里柴火熊熊,灶锅上码放着好几层笼屉,里边大概蒸着米团和麦面馒头。
一时间,热气氤氲,热浪腾腾。
看到新郎要到家门口了,早已经结了婚的李承凤忙到门前放起千声响的鞭炮来,又崩啪崩啪地放了好几个冲天炮炮仗,那炮仗在空中炸开,在紫红色的炮仗药火中夹杂着一团团乳白色的烟雾,好看煞人。
在七仙姑家吃过饭后,伴娘就搀着头上盖着红绸巾的李小玲往花船上走了,陈时祥带着一帮人走在后头,那送嫁妆的也忙着把嫁妆搬到花船旁的一条船上,无非是衣橱书柜和箱笼马桶什么的。
花轿船又绕行村庄一周后,仍在原来的地方停泊好,然后在经过岸上的陈时祥的发小闹腾过后,才由拿到一包香烟的小伙子把船跳板搁好,伴娘才携着李小玲的手走上跳板,一直往村西头的陈船欢家走去。
到了家后,在司仪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后,陈时祥把一红绣球塞到李小玲的手中,最后,他紧紧拉着李小玲红绣球上引伸出来的红绸布,一直把李小玲接到洞房中。
九 送别
李小玲跟陈时祥结婚没几天,李小玲就要送陈时祥走了。
她忘不了那天送他走的时候,她是那样地跟他难舍难离,新婚没几日,她怎么舍得就这样送他走呢?
但是,军号已吹响,带兵的首长要带着新兵们整装出发,她不得不硬起心肠把他送到首长的身旁。
他脱下了外边的便装,换上了一身草绿色的军装。他揽过娇妻,深情地把她凝望。不是不认识自己的妻子啊,是要把她刻骨铭心地印在自己的心版上。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她就在耳边响着这首《送别》的古曲声中,送走了她的丈夫陈时祥。他站在汽车上,朝她不住地挥着手,让她跟妈妈一块儿赶紧离开县城回家吧。
再见吧,我的妈妈!再见吧,我的心爱的妻子!当我从祖国的边防前线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见我的妈妈抱着妻子生的娇儿,而妻子正搀着妈妈向我一步一步地走来,走来!
再见吧,我的爸爸!再见吧,我的家乡,还有家乡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当我从祖国的边防前线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见你们欢笑的脸庞!
來源:简书 作者:Mr_稻香老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