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超
男人,1986年8月出生于湖南岳阳
毕业于长春空军航空大学
海军某舰载航空兵部队正营职连长。
海军少校军衔,一级飞行员
29岁的海军航母舰战斗机一级飞行员张超,4月27日驾驶歼-15飞机进行陆基模拟舰训练时突然飞机故障,危急关头,他果断处置,竭尽全力挽救战斗机。推杆无效,被迫跳伞,坠落后受重伤,抢救无效殉职。
张超是“刀尖舞者”中的一员,离梦想的驾机航母之上仅有一步之遥。他是中国航母舰载机事业牺牲的第一位英烈。
第一次跳伞前信心满满
战机“电传故障”被迫跳伞
4月27日,在连续完成两架次海上30米超低空飞行后,张超驾驶战机执行陆基模拟着舰训练。着陆后,已经接地滑跑的飞机突报“电传故障”,机头急速大幅上仰,瞬间离地。在飞机超过80度仰角情况下,张超被迫跳伞,坠地后受重伤,经抢救无效英勇牺牲。
现场视频和飞参数据显示,从12时59分11.6秒发现故障到59分16秒跳伞,短短4.4秒时间里,张超竭尽全力推操纵杆,制止机头上扬。“生死边缘,张超仍在试图挽救飞机。”海军某舰载航空兵部队部队长戴明盟说。
舰载战斗机飞行,被形容为“刀尖上的舞蹈”,是世界上风险最高的职业之一。统计表明,航母舰载战斗机飞行员的风险系数是航天员的5倍、普通飞行员的20倍。
2015年3月主动申请来到海军某舰载航空兵部队之前,张超是“海空卫士”王伟生前所在部队优秀的三代机飞行员,曾数十次带弹紧急起飞驱离外军飞机,首批驾驶歼-11B飞机飞临西沙永兴岛,是全团6名“尖刀”队员中最年轻的一员。
牺牲前,张超共飞过8种机型,是中国军队年轻三代机飞行员中的佼佼者。“张超是为人民海军航母舰载机事业牺牲的第一位英烈。”戴明盟说,“我们刚刚起步,未来的考验还很多,要走的路还很长……”
生死关头做出“最不应该”的选择
2016年4月27日,张超加入舰载航空兵部队的第90个飞行日。再有3个飞行日,他就能完成剩下的训练任务,顺利上舰。那一天,按照计划,张超和战友们要飞3个架次的低空、超低空训练——在数十米的高度高速掠海飞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惊险。
第2架次飞完,海面上薄雾渐起,能见度越来越差,第3架次被调整为陆基模拟着舰训练。这是舰载战斗机飞行员的必修课。起飞,拉升,转弯……按着舰的所有技术动作和要求触“舰”;加速,复飞……一个架次,飞行员们通常要重复6圈这样的飞行,每一圈又被称作一个“进近”。
12时59分,张超驾驶117号歼-15飞机进入着“舰”航线,实施他飞行生涯中的第634个“进近”。“对中很好。”“高度有点高。”无线电中,着舰指挥员王亮发出的2条指令清晰传来。指令少,说明着陆的偏差小。
跑道上的中心相机,把战机着陆的画面实时传到飞行员休息室。“挺好!”“真棒!”……战友们议论着,张超的着舰飞行技术一直很出色。
117号战机的高度低了,又低了,后轮触地、前轮触地、滑行……那片被称作“黑区”的模拟航母飞行甲板上,又叠上了3道漆黑的轮胎擦痕。
那是当天飞行训练的最后一次降落。在飞行部队,这或许是最让人放松的时刻了。飞行员们在休息室里说笑着,等着张超回来一起转场。
塔台下的一间办公室内,某舰载航空兵部队部队长戴明盟、参谋长张叶正在商议第二天的飞行计划。渤海湾畔,那个乍暖还寒的中午,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正常而平静……
然而,战机刚刚滑行了2秒钟,无线电里突然传来语音报警:“117电传故障,检查操纵故障信号!”电传故障,是歼-15飞机最高等级的故障,一旦发生,系统会自动报警,并在无线电中广播;一旦发生,意味着飞机失去控制。
那一刻,是12时59分11.6秒。塔台、着舰指挥工作站、飞行员休息室……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紧跟着报警声,战机的机头一下子抬了起来,在不到2秒钟的时间内,机体与地面接近垂直!
“跳伞!跳伞!跳伞!”飞行指挥员徐爱平对着无线电大喊。几乎同时,火箭弹射座椅穿破座舱盖,“呯”的一声射向空中……
那一刻,是12时59分16秒。戴明盟、张叶马上往外冲,朝着张超落地的方向一路狂奔。近了,近了……还剩20多米的时候,戴明盟看到张超的胳膊动了一下,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人活着,就好,就好。
由于弹射高度太低,角度不好,主伞无法打开,座椅也没有分离,从空中重重落下,在草地上砸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戴明盟、张叶马上给张超解开氧气面罩,摘下头盔,锯断伞绳。张超脸色发青,嘴角有血迹,表情十分痛苦,但仍有意识。
“左胳膊疼,可能是骨折……”他说。救护人员赶到了,张超被紧急送往医院。20多分钟的路程,张叶从未觉得如此漫长。“我是不是要死了,再也飞不了了……”张叶没想到,这句话竟成了张超最后的告别。
2016年4月27日15时08分,一颗年轻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彩超检查显示,在巨大的撞击中,腹腔内脏击穿张超的胸膈肌,全部挤进了胸腔,心脏、肝脏、脾、肺严重受损。医生说,那么重的伤,能坚持到医院已是奇迹。
片子拿给戴明盟,这位经历过多次空中突发险情的英雄试飞员却没有勇气看上一眼,久久沉默不语的他找到一个没人的房间,让眼泪肆意流淌……
自从1992年父亲去世,这个刚强的汉子已经24年没有哭过。
“飞参记录表明,从战机报警到跳伞离机的4.4秒里,张超的动作是全力推杆到底。”戴明盟说,张超肯定知道,歼-15飞机系统高度集成,发生电传故障,第一时间跳伞才是最佳选择。
生死关头,张超却做出了一个“最不应该”的选择……那奋力一推,是他意图制止机头上仰,避免战机损毁的最后努力。心爱的战机,那早已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的战机,在张超的心里,比生命更重要……
家中“独苗”的义无反顾
驾驶舰载机似乎是张超的宿命。他有很多理由和机会远离飞行,但是却最终义无反顾地扑向最极限的驾驶。张超1986年出生在湖南省岳阳市的一户农民家庭,3个哥哥少年时先后溺亡、病亡。父母受到的打击可想而知。他是家里最宝贝的“独苗”。
张超从小就是父母全部的希望
从中学开始,张超的每次选择都在更加靠近自己的飞行梦想。进入航校后,一次意外让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比他早一年招飞的表哥,在目睹了一起飞行事故后打起了退堂鼓。表哥跟他说,“你也别飞了,你家可就剩下你一根独苗了。”
飞行员选拔的前提是了解风险并且自愿,所以,这一职业被看作是兴趣与工作内容结合到一起的特殊事业。张超的家里四处是飞机模型,只有谈起飞机和飞行他才会滔滔不绝。当时,张超在日记里写道:“飞行不仅是勇敢者的事业,更是我的使命所系、价值所在。”
大海和蓝天,从小就是张超的梦想
航校毕业时,学校提出留他任教,他坚决要去作战部队,被分配到“海空卫士”王伟生前所在的海军航空兵某团。随着中国航母事业的发展,要在三代机部队遴选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张超动心了,想再突破一次,做第一代“飞鲨”的驾驭者。
2014年年末,他离平静的生活又远了一步,来到舰载航空兵部队。这一选择,在很多人看来不被理解。妻子问他,“我为你特招到了部队,一家人刚团聚,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父亲劝他,“我们在电视上看过,航母上飞比陆地要难得多,也危险得多。”团领导找他谈:“团里已经上报拟提升你为副大队长,为什么不留下?”
他说,自己的梦想就是飞最顶尖的飞机,跨海巡天。某舰载航空兵部队司令员戴明盟说,“他那种期盼甚至带点乞求的眼神令我感动。”当戴明盟问他“舰载机飞行是世界上公认的最危险的飞行,你还愿意来吗?”张超睁大眼睛坚定的回答让他印象极为深刻。
“刀尖上的舞蹈”
2015年3月14日,张超如愿走进位于渤海湾畔的部队营区,开始了飞向航母的航程。张超是名“插班生”——同班的飞行员2013年就开始了学习训练,而他要在1年内赶上战友们2年多的训练量。
“如果他能做到,说明新的训练方案是可行的,将大大加快人民海军航母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培训进程。”戴明盟说。
与陆基飞行相比,舰载飞行面临的最大难题是着舰有效区域仅长36米、宽25米,必须把调整飞行的战机着陆误差控制在前后不超过12米、左右不超过2米,才能使飞机尾钩顺利挂住阻拦索,实现安全着舰。
飞行员需要通过数百次的陆基模拟起降训练,才能熟练掌握。伴随着绰号“飞鲨”的歼-15飞机阵阵轰鸣,年轻的张超开启了“加力模式”:加入舰载战斗机部队6个月时,他追平了训练进度;10个月时,他第一次驾驶歼-15飞机飞上蓝天。所有的课目考核成绩,都是优等。
飞行结束后与地勤人员交流飞行状态
“张超进步快,是因为他特别用心。”一级飞行员丁阳记得,有一天,飞完教练机,张超有个疑问,先是在餐厅和他讨论了半个小时,觉得还不清楚,吃完晚饭又跟着到宿舍,一直讨论到11点半才离开。
可丁阳刚躺下,张超又来敲门了,笑呵呵地说着抱歉,“有个问题想不通,睡不着”。两个人站在门口,直到把问题弄清楚,张超才满意地回屋休息。
那些日子里,和张超同宿舍的艾群记得,每次飞行结束,不管飞得好坏,张超听完教员对自己的讲评,总会跑去“蹭”战友们的讲评,用来检查对照自己。
在某舰载航空兵部队战斗的411天里,张超起降数量是其他部队战斗机飞行员年均水平的5倍以上。“他的技术状态非常稳定,上舰指日可待。”战友们都这样说。然而,就在上舰飞行的梦想即将实现的时候,张超却走了。
每个歼-15飞行员都会记住他的名字
张超的电脑里,保存着一份歼-15飞机实际使用武器的教学法,不长,只有3000多字。牺牲前,他结合自己实际使用武器的经验,利用20多天的休息时间,加班加点整理,不清楚、不确定的地方就打电话回老部队反复核实。
“他总是那么严谨,不会告诉别人没把握的东西。”某舰载航空兵部队战斗机团副团长孙宝嵩说,有一次,他问了张超一个关于某型国产三代战机的问题,张超先是查资料口头告诉他,担心表述不准又整理成文字,过了两天,又专门找到孙宝嵩,指出了其中几处错误。
每次训练前都按照规定严格着装
张超走后,大家利用他整理出的200多份视频资料、2万多字的心得体会,对那份教学法进行补充完善。“今后,每一个学习歼-15飞机武器使用的飞行员,都会记住张超的名字。”孙宝嵩说。
张超牺牲前,累计飞行时间达到了一级飞行员的标准,相关请示文件也已经上报。但由于工作流程的原因,一级飞行等级证章还没发到他的手上,他牺牲时佩戴的还是二级飞行等级证章。
这件事,某舰载航空兵部队战斗机团参谋长徐英一直惦记着。追悼会的头一天,他专门赶到殡仪馆,摘下自己的一级飞行等级证章,轻轻地别在张超的胸前。“我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徐英说,张超的证章,他会一直珍藏。
首次驾驶歼15战机战备开飞
6月16日,张超牺牲后的第50天。天气晴朗,微风,少云,天际线清晰可辨,适宜飞行。那天,站在张超坠地的那片草地上,面对全体飞行员,戴明盟的声音沉着而冷静:
“同志们,张超是为人民海军航母舰载机事业牺牲的第一位英烈,他既是一座精神丰碑,更是我们前进的路标。他时刻提醒我们,未来的考验还很多,要走的路还很长。但不管有多少未知,有多少风险,我们都将朝着既定目标勇敢前行!”
魂归海天,英雄不死!
妻子:张超最大的心愿就是上航母
今年4月,张超牺牲前,妻子张亚曾想来部队看看他。
张超到舰载航空兵部队一年多了,还没让张亚来过。每次张亚提出要来,他总说,“等我上完舰。舰载战斗机飞行员只有真正驾机在航母上起降了,才算得上是舰载战斗机飞行员。”
仿佛是一种巧合,4月27日,张亚买好了第二天的火车票,跟张超约好,先去沈阳看朋友,再趁“五一”假期来部队看他。
那天晚上,张超平日里很准时的“平安”电话却迟迟没有来,张亚打了好多个过去也没人接。她有些心慌,往常只要白天飞行,张超都会打电话报平安。
但无论如何,张亚也没想到,挚爱海天飞行的丈夫已经走了。初到舰载航空兵部队时,张亚曾问过张超有没有把握,张超说:“很简单,一定没问题。”
“虽然我知道很多事故,但是一直都认为他不会有事。”张亚说,“张超特别自信,我也特别相信他,他技术好是公认的。”她没想到,这一次,张超“辜负”了她的信任。
张超的女儿睡在爸爸生前最爱穿的飞行服上
4月29日早上,张亚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丈夫——她跪在灵前,哭泣着:“我应该任性一些,早点来看你……”她剪下一绺头发,装在张超胸前的衣袋里:“这辈子我们很短,下辈子我还嫁给你。”
张超最大的心愿就是上航母,现在她想替他去一次,如果不方便,能不能让战友们带着他的照片去。张亚不知道的是,原定在今年5月初进行的上舰资格认证,其中一项内容就是安排家属给飞行员献花,她本就在邀请之列,只是还没等到通知她的时候,张超就走了。
如今,这份邀约依然有效
张超的心愿,战友们一直记在心里
他们说,张超虽然不在了
但他永远是舰载航空兵部队的一员
综合新华社报道
新媒体编辑 高若瀛 马雨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