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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教弘
[作家介绍]段巧红,笔名人数。
生性率直也极其懒散,喜好随意抒写性情,逍遥自在。无官无爵无功名,是一棵蛰伏在墙角旮旯里晒太阳的紫苏。【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金碧辉煌的玉寿宫大殿,朱红色大门之内,碧绿色的莲叶铺天盖地,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大殿的所有地面,玉盘一般。其实,这些莲叶确实是天价翡翠雕琢而成,色泽圆润,柔腻光滑。莲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用珍珠嵌就,一颗颗颤颤巍巍,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滚落莲叶的中心,形成清澈的一小洼潭水。更引人注目的是一朵朵金莲,含苞待放的蕾,热情绽放的花,娇羞雅致的蕊,都是能工巧匠们用黄金铸成。整个的大殿,俨然就是一池黄金翡翠珍珠的盛宴。而这场盛宴,仅为了讨好一个绝世佳人——潘玉奴。
永泰元年七月己酉日(公元498年9月1日),齐明帝萧鸾驾崩,太子萧宝卷继位,成为南朝齐第六位皇帝。
公元499年,豆蔻年华的俞尼子入宫,被册封为贵妃。俞尼子,即潘玉奴,原是大司马王敬则的乐妓,因为长得极美,也有说因为有一双绝世仅有的美足,所以,集三千宠爱于一身,且能对皇帝吆五喝六肆意驱使。萧宝卷希望自己能如南朝宋皇帝刘义隆那样在帝位三十年,于是把俞尼子改姓名为潘玉奴,仿效刘义隆的潘妃,俞尼子的父亲俞宝庆也随之改姓为潘。
潘玉奴是个极美艳、极妖冶风流的女子,虽然妙龄,然而坎坷的经历让她过早的成熟了,像一枝娇艳的牡丹,浑身无处不散发出少妇的风韵。她面若桃花,肌肤如雪,明眸皓齿,发如锦缎,尤其是一双美足,脚趾尖尖,脚背高高拱起,小巧玲珑,柔若无骨,如珂如琼,如尖尖荷角,如千年醇醪,美妙绝伦。就是这双美足,让萧宝卷这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甘于匍伏于地,甘于“骑马从后”,甘于腾空府库,甘于抛弃江山。
潘玉奴,生年不详,出自市井小商贩之家,父亲俞宝庆贩卖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能肯定的是生意绝对的不景气,连最起码的衣食都不能自给,只能把女儿卖给官宦人家做歌妓。
也算是潘玉奴幸运,买家是大司马王敬则,据历史记载,此人系英雄好汉一枚,喜行侠仗义,做官清廉,能秉公执法。来到这样的人家,自是吃喝不愁,且能着绫罗绸缎,每日习舞练歌,几年下来,便越发的亭亭玉立,若出水芙蓉。
萧宝卷登上帝位之后,自是要选美来充实后宫了,全国上下王公贵族中凡是有漂亮女儿的无不趋之若鹜,想让自家女儿一夜之间飞上枝头成为金凤凰,亲朋好友也跟着沾沾光,混个什么皇亲国戚当当,好在左邻右舍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大司马王敬则有没有女儿不得而知,反正他毫不犹豫地把俞尼子献给了皇帝,俞尼子也不负众望,一举夺得皇帝的专宠。
潘玉奴绝美已是无可厚非,她的人品如何呢?她的皇帝夫君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百度上说潘玉奴“放纵恣肆,威风横行远近”,李延寿道其“放恣,威行远近”。百度萧宝卷,谓其“奢侈腐靡”“诛杀大臣”“更加昏暴”“视百姓如草芥”等等,萧子显评价其“亡德横流”,周昙曰“定策谁扶捕鼠儿,不忧萧衍畏潘妃”,蔡东藩说“宝卷不道,恶不胜纪”。如此评说,料得大家对此二人的德行已经心中有数了,真真的一对活宝啊。由此,我们且穿越到一千五百一十七年前,想必一定会看到这对活宝所到之处的场景:
场景一:是夜,宫中漆黑一片,所有宫人妃嫔皆黑衣黑裙,他们脱去宫鞋,仅着罗袜,躲在某个角落,竖起耳朵捕捉微妙的窸窣声。萧宝卷让潘贵妃拽住自己的衣角,他双手张开一个大大的口袋,伏在屏风的后面,待听得一丝老鼠响动的声音,便蹑手蹑脚迅速以身扑去,捉不捉得住,那结果自然可想而知;也有聪明的侍卫,抱了猫来,漆黑之处,便见得绿光莹莹,阴森的可怕,不过却是硕果累累。胆肥的,雀跃欢呼;胆小的,惊惧尖叫。通宵达旦,这是萧宝卷带着潘玉奴在玩捕捉老鼠的游戏。
场景二:日上三竿,奢华的寝殿,宝卷皇帝与他的潘贵妃尚在酣睡,什么朝臣啊政务啊,统统是个屁。到了日落西山时,肚子咕咕叫,二人才翻身,萧宝卷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只淫手在锦被中摸索,少顷便牵出一只婴儿般的美足来,捧在手里,搓之,揉之,捏之;放在鼻尖处,闻之;移到嘴唇边,吻之;塞到嘴巴里,啮之。忘情之处,垂涎三尺,偶尔咬疼了潘贵妃,潘贵妃便毫不客气地用床上的象牙钩杖怒击其背,萧宝卷愈是激动,倍感刺激。好一个喜好自虐的变态狂。
场景三:青天白日,市井街道,六匹骏马驾驭,车身镶金挂玉雕龙刻凤的龙辇之内,潘玉奴躺在七彩丝线绣制的锦榻上,安闲舒适,随着车身的摇晃她惬意地呼吸。龙辇后面,萧宝卷骑着高头大马,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执着金鞭,像个随从般的跟在后面,他爱这样,并不在意众人的议论。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至一富户门前,搀扶潘玉奴下轿,二人双双“入富室取物,无不荡尽”,如若被百姓看见,这个百姓便会顷刻间成为他俩的刀下之鬼。地方官员莫不恐惧,时刻留意他的出宫动向,每见他俩出宫,就立即奔走呼告,驱逐百姓,使道无行人,铺存空屋,一时“工商莫不废业”。
场景四:炎热的盛夏,绿树成荫的仙华宫中,俨然热闹的集市。杀猪宰羊的,沽酒卖肉的,扯布的,卖鞋的,吆喝冰糖葫芦爆米花的,集市上凡所应有,无所不有。太监宫女们扮作顾客,与扮作小贩的太监宫女们假意地讨价还价,吵吵闹闹,熙来攘往,热闹非凡。萧宝卷与潘玉奴这对活宝,潘玉奴担任市令,萧宝卷担任副手,如若哪个扮得不像,潘玉奴就将其交给卫士一顿毒打。如若萧宝卷小有得失,潘玉奴就用棍子打他,萧宝卷竟然乐此不疲。如若遇到朝廷急报,萧宝卷一概不理,一律交给潘玉奴全权处理。这是萧宝卷为了取悦潘玉奴而动用数千宫人真实再现市井生活的场景。这对活宝,真是臭味相投啊!当时百姓有歌谣唱曰:“阅武堂,种杨柳,至尊屠肉,潘妃卖酒。”
这两人荒诞不经的事情不胜枚举,萧宝卷生性怪异,而潘玉奴的出现则让他变本加厉。也许潘玉奴在想:我是潘玉奴我怕谁!
再回到文章的开头。玉寿宫中,丝竹声声,黄金莲花上,身着霓裳纱衣的潘玉奴,若嫦娥仙子一般翩翩起舞。那柔软的腰肢,那莲藕般洁白的玉臂,那纤纤兰花指,螓首蛾眉,双瞳剪水,尤其是一双美足,不着鞋袜,赤裸脚踝,袅袅婷婷地行走在金莲之上,妙不可言。萧宝卷迷恋此景,高声喝彩,赞曰:“天外飞仙过,步步生莲花”。
怎么说呢,作为女人,如若遇到痴恋自己到这种程度的男人,那也是三生有幸,积了八辈子福了吧。潘玉奴是幸运的,可也是不幸的。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昏暴荒唐至极的皇帝丈夫,她也步入了红颜薄命的行列。
永元元年(公元499年)十一月,萧宝卷疯狂的乱砍滥杀引起了大臣们的惊惧,为求自安,纷纷起兵造反。直至永元三年(公元501年),十九岁的萧宝卷,仅仅做了短短两年皇帝的萧宝卷,被忍无可忍的大臣们里应外合而一刀砍死,结束了他荒唐的一生。萧衍贬他为东昏侯,谥号炀。毛熙震在《临江仙》中写道:“纵态迷欢心不足,风流可惜当年。”
死了丈夫的潘玉奴,因为绝美的容颜而让新帝萧衍垂涎,想纳她为妃,便召来侍中、领军将军王茂征求意见,王茂进谏说:“使齐朝灭亡的就是这个女人,您如果留下她,恐怕要招来外界的议论。”梁武帝萧衍英明纳谏,没有封潘玉奴为妃。军官田安奏请要娶潘玉奴为妻,潘玉奴却不干,她哭道:“以前受君主恩遇,如今怎能匹配下人,我唯有一死了之,决不受辱!”萧衍准奏,不久,潘玉奴在狱中自缢身亡。放纵恣肆、威风横行的潘玉奴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性命。她的自杀,让人看到了她身上仅存的一点点光辉,苏轼的一句“玉奴终不负东昏”,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正面中肯的评价。
蔡东藩曰:“纤足风开自六朝,莲花生步不胜娇。美人未必能倾国,祸水都从暗主招。”
可恨潘玉奴,可恨萧宝卷,一双美足竟然掀起中国一千年来的“三寸金莲”之风。民间纷纷效仿,在女孩子五六岁时即开始缠足,把一双天然的正常的脚,生生掰断脚趾,连同脚掌弯向脚心,形成“笋”形的“三寸金莲”。其惨其痛,眼泪呼号,仅仅为了嫁得一个好男人,仅仅为了讨得男人的欢心,仅仅为了满足男人性虐的倾向。明末张献忠进占四川时,大刖女人小脚,堆积成山,曰“金莲峰”,可见四川妇女缠足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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