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电影沉默的羔羊的人不会忘记名叫汉尼拔莱克特的心理医生安东尼。霍普金斯将这个高智商、嗜血的食人魔解释为这部电影中最令人难忘的角色。
在西方,汉尼拔这个名字永远和足智多谋联系在一起,智商超常的莱克特拥有汉尼拔这么一个绰号不是偶然,当然hannibal和cannibal(食人者)就差一个字母,也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那么,汉尼拔到底是谁?
公元前216年,自从秦始皇灭六国后已经5年过去了,连年的吞并战争的阴影正在渐渐远去,而在遥远的西方,战火却在焚烧着古罗马的土地。一场影响后世2000年的战役即将揭开帷幕。
6月夏天的一个夜晚,意大利东南部的坎尼平原上罗马营地中的主帅大帐里灯火通明,执政官保卢斯和瓦洛斯和所有军团将领和指挥官们都聚在一起,为第二天的战役作最后一次讨论。自从两年前,迦太基将领汉尼拔率领步兵五万人,骑兵九千,外加大约四十头战象出乎意料地翻过阿尔卑斯山出现在罗马人的背后,意大利半岛就再也没有一天太平过。
如今,罗马大军和迦太基大军各自的营地之间只剩下一河之隔。
经历了一次次难堪的失败之后,罗马人决定这次必须彻底解决迦太基对罗马的威胁,为此罗马人集结了前所未有的兵力,,准备和汉尼拔的主力决一死战。在这狭小的坎尼平原上,这次罗马人总共集结了80000士兵,将近20个军团。当时整个罗马的兵力加在一起也不过40个军团。全罗马一半的国防力量都到齐了,这回可谓是牛刀杀鸡。
本次剿匪指挥部的最高指挥权由当时的执政官保卢斯和瓦洛斯两个人隔日轮流掌握(执政官是罗马的最高官职,有点像中国的丞相,集文武官大权于一身,不过是一年一选)。由于这次战役事关重大,随军督战的还有80多名元老院的议员和前任执政官.
虽然大战迫在眉睫,但是帐中却感觉不到前线的紧张气氛,这些高级指挥官们一边用金银酒杯品尝着奴隶们端上来的美酒,一边嚼着水果和酥脆的烤肉高谈阔论。其实也没有可以再讨论了,罗马人感觉基本上已经稳操胜卷了,明天采用的战术也早已确定,所有的军团将采用传统的一字长蛇阵,借着数量上得优势以排山倒海的势头突破迦太基人的阵型。
目前还没有人能够在平原上抵挡住罗马方阵的冲击。对于自己步兵的素质,这些将领有足够的信心。
与迦太基人不同,罗马公民从来把从军视为一种荣耀,因而公元前三世纪罗马军队的大多数是由自愿服役的公民所组成。
罗马军队的基本单位是步兵百人队,原先由一百名士兵组成,但是通常进入战斗编队的不过六十至八十人。两个百人队合为一个中队。每个罗马主要战术组织(即军团)中有三十个中队。每个中队在战斗中排成一个小方块队,其正面为十四至十六人,纵深十人。但是,与希腊人与马其顿人的更为密集的传统方阵不同的是:在传统方阵中士兵们并肩作战;而在罗马方块队中士兵与士兵之间有1,5米左右的间隔。这样一来,每个罗马步兵可以轮圆了挥动其武器,长矛或长约30厘米的短剑。在实际激激战中要保持这样的间隔可不容易,这需要常年的训练和战地的经验。但是这样编队的一个好处是一旦前排士兵力乏或负伤时,他们可以通过身后的间隔后撤,马上就有一排生力军上前补替他们。而且由于有间隙,队形的变化比较灵活,对不同的地形的适应性比较好。实战时,三个中队组成一个大队,并排排开,约四百二十人。各中队之间的间隔通常为50米。
步兵大队本身在军团中又列成国际象棋方格队形:罗马军团的传统阵式由三条阵列构成,第一阵列四个大队,第二、第三阵列各三个大队。大队与大队之间的间隔约为三百六十码,或者说相当于一个大队正面的宽度。正如在中队与大队内部,前后排士兵可以替换作战,第二阵列大队也同样可以通过间隙向前推进替下第一阵列大队,而第三阵列大队又可以前移替下第二阵列大队。
第一阵列的士兵是战斗经验相对少的年轻士兵,他们的武器装备是两杆重型投枪,一把30厘米左右短剑和一个长方形的盾牌。同弓箭相比,罗马士兵似乎更垂青重型标枪,罗马式的重型投枪是由一根长长的尖锐的金属枪头和一个沉重的木杆组成。在15到20米的短距离上,重型投枪的穿透力和冲击力是弓箭无法比拟的。对方的盾牌很容易被投枪穿透,即便持盾牌的敌人没有受伤,但是如果盾牌上扎着一杆投枪,枪柄的重量会让盾牌坠得无法端持。当两军交战时,三个阵列迈着整齐的步伐逼向敌人,在距离敌军15米左右时,第一线的士兵暴风骤雨般投出他们的所有的投枪,然后手持盾牌冲向不知所措的敌军,短剑上下翻飞。罗马短剑在正常情况下无法刺穿铁的或青铜的甲胄,然而牢固而又两面开锋的短剑对四肢却有极佳的切割效果,短兵相接时能发挥出令人恐怖的威力。
第二阵列是战斗经验相对丰富的年轻士兵,他们通常是罗马军团中最粗野最精壮的战士,他们的武器装备和第一线的士兵一样也由投枪,短剑和盾牌所组成。当第一阵列的士兵抗不住了,精疲力竭地撤回第二阵列的空隙中时,第二阵列便替换上前,他们将投枪如雨般投向敌方后便以更凌厉的剑锋和更疯狂的砍杀发起第二波攻击。站在最后的第三阵列是由身经百战的最有经验的老兵组成,他们手持盾牌和长矛,意志顽强,坚如磐石,构成军团的最后支撑。如果第一第二阵列都支撑不住了,便可以渗透进起保护作用的第三阵列中,在老兵们的带领下,再次向敌人反扑。
中下层指挥官对这种罗马方阵早已烂熟于心,士兵们闭着眼睛也能听从指挥,履行自己的职责。
明天留一万人守护大本营,55000名重甲步兵和9000 名轻甲步兵一字排开,前后摆成三个阵列,6000名骑兵分成两拨,用来保护侧翼。而明天战场的指挥权将由瓦洛斯行使。对此瓦洛斯早已急不可待了。然而不知为什么,保卢斯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作为一个沙场经验丰富的军人和老牌政客,他的直觉告诉他,明天的战斗将不会像大家想得那么简单。但是瓦洛斯对保卢斯的过分小心却是不以为然,不管从什么角度考虑他是在找不出可以担心的理由。是的,瓦洛斯仔仔细细地推算过,跟迦太基的军队比起来,不管从人数,装备,军事技能还是士气来说,罗马人都远占上风。
可是,瓦洛斯什么都考虑到了,却忽视了一个人,他就是汉尼拔。
于此同时,位于河对岸的迦太基大本营的主帅帐中却是静悄悄的,汉尼拔正卷着披风躺在的地上,头枕着盾牌,头盔盖在脸上。这是对物质和舒适要求极低的汉尼拔素来的休息方式,他那似乎永远用不完的精力和对饥饿以及寒冷的超出常人的忍耐力让他手下的士兵将其敬为神人。平时他每天只需要很短的睡眠时间,而今天晚上他一反常规地让自己休息一整个晚上,他必须好好养精蓄锐,为明天的战役做好最充分的准备。自从计划这场决战开始,汉尼拔已经许久没有好好放松过了,好好睡一觉很有必要,但是他今天却一点也睡不着,他决定一个人静静地把所有的细节再过一遍,虽然一切早已在下午的会议中布置好了。
自从两年前他率领部队翻越了阿尔卑士山从意大利北部打得罗马人措手不及以后,罗马不可战胜的神话已经被他亲手打破。一连串的胜利使他,汉尼拔,一个年仅26岁的迦太基将领的儿子,已成为让整个罗马最恐惧的人。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孩童时代,他那和罗马打了一辈子仗的父亲让当时只有9岁的他在迦太基神庙中的摸着祭坛上的祭物对天起誓,永生将和罗马不共戴天。而今天晚上,汉尼拔感到他的目标从未有过的近在咫尺。他决心这一次在战场上彻底打垮罗马军团。然而汉尼拔非常清楚,明天的决战将是一个力量悬殊的角力。他对罗马军团的战斗力了如指掌,而对自己部队的实力也有非常清醒的认识。和罗马军团相比,迦太基的部队只能用寒碜来形容,说好听点是杂牌军,说难听点是一帮乌合之众。迦太基的商人与富有的农民们没兴趣也不愿意把岁月付诸戎马生涯,故而迦太基的士兵绝大部分是从与其通商或被其战败的半开化部落中募来的。汉尼拔手下只有两千五百名士兵(其中大部分是骑兵)为迦太基公民。其余兵众来自许多非洲与南欧国家。迦太基军队中各部落没有共同语言,所以命令和沟通很成问题,而且武器种类繁多,各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独门兵器,战法也各不相同。利比亚腓尼基人步、马战并用,善使重型长矛。这些非洲人是汉尼拔最信赖的部队。西班牙步兵与骑兵的主要兵器是巨剑,于近战时用以砍、刺。(直到近代,西班牙的铸剑技术一直是欧洲最高的,和阿拉伯人的大马士革剑有得一比)法国人的祖先高卢人披着一头染成红色的长发,通常进行步战。他们赤膊上阵,近战时挥舞一把大砍刀,打起仗来不要命像李逵。来自巴利阿里群岛的士兵是使用投石器的能手,飞石伤人,百发百中,有如水浒中的没羽箭张清。非洲兵体格强壮,吃苦耐劳,个个是田径高手,但是军事技能差了点,他们光头文身,打仗时用长枪与弓箭,有时也用长剑。汉尼拔的优势在重骑兵,伊比利亚人的战马力大体壮,在行军中通常每匹能载两人。在作战时,一人留在马背上战斗,另一人则下马步战,像现代的步坦协同作战。高卢人也有骑兵,但是战斗力最强的还数来自众多努米第亚部落的非洲骑兵。他们手持标枪与剑,左臂披一块豹皮或狮皮作为护卫,几乎光身于马鞍之上。他们是无畏、不倦与善战的斗士,大概也是全军最为精锐的作战力量。由于各自背景不同,所以汉尼拔麾下的部队士气也参差不齐,比如西班牙人和高卢人的立场就很动摇,当年加入迦太基部队多半也是革命机会主义。除了多努米第亚部落的非洲骑兵,其他部落战斗力只能算平平,利拜尔人和凯尔特人更是菜鸟,根本没有作战经验。和人数上和质量上占压倒性优势的罗马人对拼的话,哈尼拔几乎没有胜算的机会,除非有奇迹发生。
然而汉尼拔从来还没有指望过奇迹的发生,他只相信他自己的超人的智慧和滴水不漏的作战计划。
次日清晨,天还是麻麻亮,天上的星星和一轮残月依然清晰可见。坎尼平原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犹如盖着薄薄的纱依然沉沉地睡着。然而此时应有的宁静却突然被嘈杂的口令声,铠甲与兵器的碰撞声和战马的嘶鸣撕破。
罗马和迦太基的两边的战争机器都开始隆隆地被预热了起来。双方所有的士兵们都明白,今天的战斗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紧张而又忙碌地做着战前最后的准备。空气中充斥着兴奋和急不可待的躁动,也不可避免地带有一丝慌乱和恐惧。
数万名士兵集结,出发,进入战场,然后调排成所需的阵形。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步话机,在当时的条件下要在短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些调度工作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一切都搞定,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在自己的战线前列,汉尼拔部署了他的巴利阿里籍投石手与轻长矛手,以他们为散兵。在其主战线的左翼是由其胞弟哈司德鲁巴尔率领的伊比利亚与高卢骑兵。哈司德鲁巴尔恰好从西班牙来此探望兄长,给汉尼拔带来了急需的补充。他们旁边是半数的鸟枪换炮了的非洲重步兵,他们现在已用前几场战役中缴获的罗马武器武装起来,看过去黑压压一片。再旁边,在战线中央,交替排列着穿紫边白麻布短军服的伊比利亚步兵与赤膊上阵的红发高卢李逵们,显然此时汉尼拔显然已经吸取了罗马棋盘式方格阵形的若干特点。他们旁边是另一半无畏的非洲步兵,处在右翼的是最彪悍努米底亚骑兵。
这种安排绝对出人意料,汉尼拔把最弱的力量放在了中央,最精锐的力量却安置在了两翼,然而汉尼拔的指挥位置又处在其部队最弱的中央。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从高空看下去,汉尼拔的战阵并不是一字排开,而是中段呈弓形前突,形成个凸形。这又是为什么?
东升的旭日扯掉了坎尼平原身上的最后一丝薄纱,随着雾气渐渐散去,罗马和迦太基军团终于彼此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对手。罗马军团一字排开,正面竟然达6公里宽,看着如此黑压压阵列就会让人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老兵也会为之感到恐惧。
瓦罗斯仔细观察了汉尼拔的阵形,由于汉尼拔的战线是个弧形,从正面看过去,对方的正面宽度远远小于罗马人的正面宽度。由于没有高空侦察手段,瓦罗斯错误地估算了汉尼拔的战线的真正长度,然后做出了一个影响最终结局的错误决定:为了不让两翼的军团闲着没事干,瓦罗斯下令缩短正面宽度,加大纵深,这样罗马士兵还能够更频繁地轮流作战而不至于太疲劳。
瓦罗斯再仔细看了看汉尼拔的阵势和地形,心中不由一阵狂喜,心中念道:汉尼拔,跟老子比你小子果然还嫩着点。
原来汉尼拔把阵形部在了奥菲多斯河边上,这条不宽的小河从迦太基阵形的侧后方斜斜地流过,汉尼拔完全犯了兵家之大忌。这样迦太基人后退的空间很小,如果罗马军团利用数量上的优势压过去,,一但他们顶不住了往后撤,而侧后方又有河挡着,结果是要么被赶下河去,要么就是无路可逃,自相践踏。于是瓦罗斯传下令去,如果迦太基人后撤,务必全力紧逼。在瓦罗斯洋洋得意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又中了汉尼拔的圈套。
罗马人终于进攻了,几十面大鼓同时敲起,5万人的军团踩着鼓点向前推进,地面也随着鼓声和踏步声在震动。汉尼拔的阵形依旧不变,保持凸状缓缓迎向罗马人。最先和罗马人接触的是汉尼拔的巴利阿里籍投石手与轻长矛手组成的散兵。巴利阿里投石手恐怕是汉尼拔手下最穷酸的部队了,唯一的装备就是手中的两米长投石索和绑在腰上装石头的袋子。他们分散得很开,快速冲到罗马阵前,长长的投石索在头顶不停地挥舞着。瞅着了机会,猛力一甩,石弹便像长了眼睛般呼啸着飞向敌人,然后拔腿就往回跑,往回跑了几步又折回身来,装上石头甩着投石索继续寻找罗马人的破绽。巴利阿里人投石的准头可是天下闻名,他们可以轻松地用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击中几十米外敌人裸露的部位。虽然石弹无法致人于死地,但是鼻梁上,手上或胫骨上挨上这么一块石头,足以让人在不短的时间内丧失战斗力。如飞蝗般的石雨让罗马人很郁闷,虽然石块对付铠甲和盾牌不起什么作用,但是如果不小心把脸露出来一会儿,就有鼻青脸肿的可能。于是前面的罗马一线步兵不得不一直把头藏在在盾牌后面。用重型投枪去干掉这些该死的巴利阿里人?实在是不划算!一个罗马士兵只有两杆投枪,而且投枪投出去后就没法再用了,因为连接金属枪头的木销子会折断,以防止对方将投枪掷回来。用这么宝贵的投枪来对付这些叫花子可太不值了。再说几十米的距离上也没那么好的准头。这时候如果罗马人在一线安排了弓箭手,巴利阿里人也不敢如此嚣张。不过虽然很窝囊,但是备有盾牌和铠甲的罗马一线步兵毕竟没有被汉尼拔的散兵造成多大伤亡。而罗马人部署在第一线前面的轻装散兵可就没那么好福气了,不光是巴利阿里人的石头,轻长矛手手中的短枪也让他们吃足了苦头。看讨不到便宜,那些罗马散兵只得做鸟兽状散,撤回战线,寻找下一个机会。
两军还未真正交手,罗马人的第一线的步兵心中早已是怒火万丈了。
延绵数公里的罗马前锋距离汉尼拔的弧形阵线的顶端越来越近了。眼见快要进入罗马人投枪射程之内时,突然,伽太基的阵线的中段开始迅速后退,巨大凸型的顶部骤然间塌陷了进去。
在罗马人眼中看来伽太基人是怯场了,红了眼的罗马军团当然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遵照罗马统帅瓦罗斯的命令,罗马人加紧了追击的步伐。汉尼拔战线的中部的出乎预料的向后运动,再加上战线延绵数公里的超视距的宽度,给罗马人造成了进攻方向的错觉,求胜心切的罗马人的两翼的军团也不由自主地向中部涌了过来。这时,凸字的顶部继续塌陷,先是拉成一条巨大的一字长蛇阵,然后变成一个凹型。越来越多的罗马士兵不由自主地涌向中部,不断后退的伽太基阵型中段象一个抽动的巨大的注射器的活塞,将洪流般的罗马人不断吸入。
由于汉尼拔的战线中部后退的速度太快,罗马的一线士兵始终没有机会使出他们威力最大的杀手锏,即所有士兵同一时间内暴雨般掷出他们的重型投枪,零星的投掷使杀伤力和准头大打折扣。先前瓦罗斯命令压缩罗马军团的正面宽度,是为了针对汉尼拔的阵型加强部队的战斗效率。为了迅速实施他们主帅的这个命令,罗马军团的中下层指挥官们不得不下令让手下的士兵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这样,士兵们的活动空间就比往常更狭促,再加上大量的罗马人在进攻中不自主地向中部的推进,更是让他们的阵型变得拥挤不堪。位于正中的众军团更是混乱,各个中队开始互相犬牙交错,建制完全被自己的进攻打乱了。罗马军团的战斗力优势一大部分取决于他们的阵形和士兵之间的间距,聚起来能守,散开能攻,不受地形限制。当罗马士兵之间距离太近时,他们就无法有效地挥动他们的武器,也无法施展一线二线轮流作战的战术,因为彼此之间没有留出足够的空档来进行互相替补。这样,罗马人众军团因该有的合成冲击力结果被自己彼此间进攻速度和方向磕绊消弱了。
汉尼拔把最弱的部队安排在正当中,当然没有准备拿他们来跟罗马人硬拼,一开始把他们排成凸型,是为了赢得后退的空间,以加大运动的幅度,换句话说就是准备用运动来抵消罗马人的正面冲击力。犹如一个太极高手,用了个粘字诀,跟对手迎面击来的拳头若即若离,顺拳势而退,借力打力,化力于无形。这是汉尼拔周密的作战计划的最精妙处之一。
汉尼拔中部的部队在玩四两拨千斤,那么他的精锐的两翼在干什么呢?
在汉尼拔的两翼,强悍的非洲雇佣军已经坚如磐石般地抗住了罗马人的第一轮冲击,虽然在罗马人的投枪让他们伤亡惨重,但是罗马两翼军团的推进在他们面前停顿了下来。安排在最两端,同时也是最精锐的北非和西班牙骑兵直扑向罗马人的骑兵,左翼由汉尼拔的弟弟哈司德鲁巴尔带领。在北非骑兵面前,一向比较弱的罗马骑兵实在是不堪一击。罗马骑兵都是些有钱的公民,因为在罗马军事改革之前,士兵的装备都是要士兵自己负担,所以一般是有钱的公民去当骑兵,因为只有他们买得起马。而罗马骑兵的任务主要是骚扰和侦察,所以和军团步兵相比起来,他们有点养尊处优,事实上骑兵的确是罗马军队这个木桶上最短的一块板。哈司德鲁巴尔带领北非骑兵没费多大劲就把罗马右翼的骑兵打得落荒而逃,但是罗马左翼骑兵这次倒是体现出令人敬佩的勇气,他们不顾伤亡和北非骑兵缠斗许久。在解决了敌人的右翼骑兵后,哈司德鲁巴尔按照汉尼拔的嘱咐,没有马上攻击罗马军团的后方,而是从罗马军团的后方绕过,扑向顽强的罗马左翼骑兵。在两面夹击下,罗马左翼骑兵终于也支撑不住了,没有阵亡的也只有借着骑兵的优势三十六计走为上了。在解决了对罗马骑兵的后顾之忧之后,迦太基的骑兵这才集结兵力,向罗马军团裸露的背部发动猛烈的冲锋。
在北非骑兵会师的同时,汉尼拔下令中部停止后退。他心里清楚,这场战役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现在凯而特人和高卢人无论如何也要挡住罗马人的进攻,否则整个作战计划会功亏一篑。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当士兵们知道自己的统帅在跟自己一起浴血奋战,即便是最不可靠的杂牌军也会拿出惊人的勇气。这就是汉尼拔把自己的指挥部安在战线中部的理由。 而汉尼拔这次的确没有看错凯而特人和高卢人。
在战线的中部,狂飙突进的罗马人突然发现迦太基人的部队停止了向后的撤退。在他们眼中,迦太基人从一开始就是一群溃逃的乌合之众,然而迦太基人此时的回马枪实在让罗马人大跌眼镜。好,终于能开打了,可当罗马士兵准备聚集力量,决一死战的时候,他们这才发现,自己的队形早已被自己的冲锋冲得七零八落了。就如前面的章节里所述,罗马人的战斗力,很大一部分取决于他们的阵形。看过射雕的人都知道,如果全真七子排成北斗七星阵,便能抗衡像如欧阳锋黄药师一样的一流的高手,但是如果单打独斗,恐怕连梅超风之流都不一定打得过。现在罗马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是现在没有阵形的支撑,所以只能各自为战。凭良心说,罗马人军事技能全面,作战也勇敢,但是如果跟高卢人和凯尔特人单挑,还是得需要极大的勇气。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内,他们真正领教了到面前这一群装束古怪的野蛮人的可怕。
高卢人和凯尔特打仗的那股狠劲正是汉尼拔所预期的,然而汉尼拔事先安排的一些细节此时也体现出其作用来了。
他把自己部队布置在罗马人的东部,这样早上和中午的太阳就会直射在罗马人的脸上,刺眼阳光会让他们的视线受到干扰。
而且那天刮得失东南风,罗马人处于下风口,扬起的沙土和灰尘会吹到他们脸上。而且同样情况下,迦太基人投掷的标枪和石头要比罗马人的飞得远一些。那天阳光也许并不强烈,风也许并不大。汉尼拔的这些安排也可能给迦太基人只带来了小小的优势。虽然这些优势十分微小,小到在那种混乱的厮杀中几乎无法察觉,但是在殊死搏斗中,就是这一丁点的差别决定着是生还是死。在汉尼拔率领着高卢人和凯而特人拼死支撑的时候,罗马人的两翼正在承受着汉尼拔精锐的非洲步兵和北非骑兵来自两个方向的夹击。在如此猛烈的攻击下,罗马人感到有点吃力了。为了摆脱背腹受敌的窘境,罗马人的两翼不得不向中部退却。然而,罗马人的后退却导致了一场惨剧,在数万人的人群中,局部的无序的运动会象多米诺骨牌一样被传递,被放大,被加剧。打个比方,在高速公路上经历过堵车的人都知道,大堵车往往不是由交通事故或者建筑工地引起的,有时候只是因为高速公路上某一辆车轻轻点了一下刹车,然后后面的车也跟着点刹车,经过几十辆几百辆车的传递,最终会让后面的车完全停下来,从而造成数十公里的堵车。在人群中这种多迷诺效应尤其显著,大家也许还记得1989年英国的西而斯堡足球场惨案:当时警察打开了希尔斯巴罗体育场的大门,以分流入场观众,结果大量球迷拥入已经暴满的看台,骚动和惊慌在几万名球迷中被迅速放大加剧,以至于到最后95人被活活挤死。在北非骑兵和非洲雇佣军的巨大压力下罗马人的两翼不得不向中部收缩,不能说罗马士兵贪生怕死,但是如果置身于人群之中,任何个人力量都无法阻挡住汹涌而来的人流,只有顺着人流后退才能保证不被挤倒踩死。直到一刻,最里面的罗马人突然发现无路可退了,而外围的上万的罗马人还在继续向内部涌。此时,拥挤,慌乱和践踏不可避免地在罗马人当中蔓延开来。而此时汉尼拔的两翼的精锐部队在骑兵的支援下缓缓地,但是不可逆转地完成了对数万罗马人的包围。
此时哈尼拔下令,全线加大进攻力度。于是,迦太基这一方的所有人力资源都投入了战斗,连一开始只负责骚扰敌方的散兵以及投石手们也重新杀入战场。四面八方传来的杀声让罗马人完全乱了阵脚,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5万名被团团围住的罗马人不断往中央退缩,直到无路可退。这时,里层的罗马士兵象高峰时间里的地铁乘客,被挤得动都动不了。最倒霉的是摔倒在地上的士兵,身上同时踩着四五个人。
5万人被水泄不通地团团围住,然象沙丁鱼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挤在一起,这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想象不出?一个简单的算术可以帮助我们勾画出当时大概的场面。
假设每个罗马士兵正面宽为60厘米(肩膀很宽的那种壮汉),胸肌厚实,算上盾牌,前后算它40厘米。
一个士兵占地 0,6 * 0,4 = 0,24 m^2 所有士兵加在一起占地0,24 * 50000 = 12000 m^2。
假设5万人被密密麻麻地围成一个理想的圆形。这个圆的半径的平方就是 12000 m^2 / pi = 3819 m^2
圆的半径就是61,8 m
圆的周长就是61,8 *2 * pi = 388 m,这就是说50000人那时被夹在一个现代足球场大小都不到的狭小空间里。
最外层仅能够排列388 m / 0,6 = 647 名罗马士兵。这意味着这5万名士兵中只有区区600多人能够投入战斗,其他的士兵只能空等着。而迦太基人却拥有足够的空间让各路兵马轮流发动进攻。
最外层的600多罗马人勇敢地奋力厮杀,但是到最后还是经不起迦太基人的轮番攻击,结果只有是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而被圈在里层的罗马士兵们被挤得连胳膊都拔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们被杀戮,而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在进攻中的迦太基士兵们的身后,投石手和投枪手也不失时机地大开杀戒。冰雹般的标枪和石头越过进攻者们的头顶飞向毫无还手之力的罗马人。里层的罗马人动都动不了,更不要说将盾牌举起护住自己的头部,所以每一杆标枪,每一块投石的着落点都是鲜血飞溅,惨不忍睹。这些身经百战的罗马士兵空有一身的武艺和勇气,此时只有发出绝望的撕心裂肺的嚎叫,然后等待着随时飞来根标枪穿透自己的脑袋,或者这割草般的杀戮最终轮到自己。
接下来的战斗只能用惨烈两个字才能形容—平均每分钟有600名罗马人阵亡,这场屠杀一直持续到天黑。
让我们看看历史学家利维(Titus Livius公元前59年 - 公元 17年)是如何描述第二天清晨的惨状的吧:地上布满了成千上万的罗马人的尸体,一些幸存者神情呆滞地站在死人堆中,全身布满血迹,在清晨的冷风中瑟瑟发抖。有些头埋在土中的尸体被发现,显然这些人死前他们如此绝望和惊慌,以至于曾经打算为自己挖个地洞求生,然而泥土塞满了他们的嘴和鼻子,结果导致他们痛苦地窒息而死。利维也记述了一些罗马战士英勇的事迹,伽台基人从一个罗马军团士兵的身下救出一个还活着的努米第亚人,发现他的鼻子和耳朵都被那个愤怒的罗马人咬掉了。当时有幸生还的罗马随军记者目睹了此等悲壮的场面,回去用拉丁文写了一篇 《谁是最可爱的人》 ,被收入罗马中学课本。
在晨曦中,疲惫不堪的汉尼拔默默地巡视着这如同地狱般的坎尼平原。将近6万具罗马人的尸体和将近2万多具伽台基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叠在一起。在方圆几平方公里内,将近8万多人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短短的一个下午里。按一天之内的伤亡人数来算,这算得上人类历史上最血腥的战役之一。这个悲惨的纪录一直保持了2000多年,直到工业革命以后的1916年在法国北部索姆河边才被打破(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那场索姆战役是人类20 世纪最血腥的战斗)。凡尔敦绞肉机的规模在军事史上可谓空前绝后,但是要知道索姆战役的交战线延绵近50公里,而坎尼平原的战场才方圆几公里。这种空前的屠杀规模让已经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的汉尼拔此也感到无比震撼,一时间,心头涌起一股遏止不住的疲惫。然而,他还是默许了手下对阵亡的罗马人的洗劫,因为他必须保证他那只杂牌军和雇佣军们的士气。他的老对手,执政官保卢斯将军,这次没有逃过一劫,汉尼拔的手下在尸体堆中认出了他的尸体。一起阵亡的还有两位前执政官,随军督战的元老院的80多名议员们都命丧黄泉。罗马的元老院总共才300名议员,这一仗竟然损失了全罗马四分之一的中央政治局干部。汉尼拔手下的士兵们兴高采烈地从阵亡的罗马贵族和军官们手上捋下象征他们的高贵地位的金戒指。据说,被收集到的战利品光是金戒指就好几蒲士耳之多。
后记
坎尼战役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这场以迦太基人大胜而告终的战役给罗马军事力量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然而与之相比,它给罗马人心灵上造成的打击却更为惨痛。罗马人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个泱泱大国如何败在这样一个蛮夷的杂牌部队手中,而且败得那么难看。同样的心情恐怕大清帝国的臣民们在甲午海战之后也曾体会到过。虽然历史的车轮在坎尼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但是它并没有停止它的前进,世间之变故实在难以令人预料,坎尼的战果没有给汉尼拔带来最终的胜利,而罗马人却在失败中学得了教训,调整了战略和战术,从而最终扭转了局面。可悲的是,迦太基的统治者们唯恐汉尼拔尾大不掉,功高震主,便忙着自毁长城,到最后汉尼拔是被自己人逼迫服毒自杀,而迦太基依旧没有逃脱罗马人的报复,最终被灭了国。[ 转自铁血社区 ]
沧海桑田,坎尼平原上战争的痕迹早已被郁郁葱葱的青草所掩盖,在此阵亡的双方的普通士兵的姓名已经没有人能够记得起来,但是千百年来,这块狭小的平原始终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军事理论家和历史学家们的目光。历朝历代大大小小有关坎尼的学术论文多如天上繁星,大如罗马历史上著名的历史学家利维Titus Livius的"第二次普尼战争",和美国历史学家T杜普伊的著作 "汉尼拔的军事生涯",小到像这篇业余时间里辛辛苦苦敲出的文字。(在下这篇拙文中的部分历史描写和细节是参考了这两位大师著作的内容后再上自己的油和醋后加工而成,如果想从学术方向进行细致研究,强烈推荐拜读原著)
不过哈尼拔的真正铁杆粉丝你还得去普鲁士总参谋部里去找。 19世纪末20世纪初,普鲁士的总参谋长阿伏列德 施利芬对汉尼拔的战术思想极为推崇,他芬尝试着把坎尼的战术思想推广并运用到现代战争的条件下。一战时期,他那大名鼎鼎 施利芬作战计划就印有深深的坎尼的痕迹:施利芬将他的钳形包围为核心的作战布局命名为"超级坎内"(Super-Cannae)。在德语军事术语中,遭遇坎尼命运(ein Cannea erleiden) 成为惨遭毁灭性打击的代名词。(现代战争中的钳形运动战术和汉尼拔的钳形战术在作战目的上其实有很大的区别,现代战争条件下的钳形包围是为了切断敌方和友军以及后方运输补给的联系。而汉尼拔的冷兵器时代的钳形包围的最终目的是将对手积压在狭小空间而使其无法施展战斗力)。
美国西点军校里学不学雷锋咱不知道,但是坎尼战役肯定是西点军事史课中的必修。钳形战术自坎尼之战后一直被后人模仿,第一次海湾战争时,黑头将军(施瓦茨科普夫 General Schwarzkopf)那招左钩拳让世人津津乐道,但是再让我们回头看看2000多年前的那场战斗,你就会体会到什么叫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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