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 | 张宜霞
人到了一定年纪,愿意回忆过往,那些陈年往事,经过岁月的冲刷,剩下的竟然全是幸福与美好。
表弟回老家过中秋,给我带来一些红辣椒,眼前一亮,心中大喜,他送来的不仅是辣椒,还有红红火火的日子,更是一丝一缕的乡愁。表弟走后,我赶紧找出针线,把红辣椒一个一个串起来。
我串着红辣椒,思绪瞬间回到了过去。串红辣椒是跟着娘学的,自然而然想到了娘,想到了五十年前的蔡沃村,还有那个农家小院。
蔡沃村镶嵌在一座山的东面,山呈南北一字形摆开,村庄依山而建也是一字形,只是一字不太直,中间凹进去一点。在凹进去的地方,挂着一所全公社有名的学校——蔡沃完小。这所完小让普通的小山村不再普通,宁静的小山村不再宁静,附近五六个村庄的孩子都来这里上学,其他村投来羡慕的目光,乡亲们也觉得与众不同。
学校前面的老槐树上,挂着一个铁铃,上课下课的铃声是小山村里最悦耳动听的音符。
太阳冉冉升起时,袅袅炊烟与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同时飘起来,越过山顶,飘向周围村庄的百姓家。上午的课多数是语文和数学,是学生们在课堂上认真学习的时间,也是村庄最安静的时段。当时,蔡沃村仿佛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上课的铃声一响,整个村庄会马上安静下来,鸡不叫,狗不咬,因为那是孩子们学知识的时间,乡亲们把孩子们读书看成天大的事。下午一般是音乐课和体育课,《社会主义好》《学习雷锋好榜样》《歌唱二小放牛郎》的歌声回荡在山间,回荡在村庄,更回荡在村民们的心里。
当夕阳西下时,放学的铃声响起,夕阳余晖中的小山村瞬间热闹起来,孩子们的笑声、歌声、打闹声,加上鸡、鸭、鹅、狗的附合声,仿佛把村庄架到山顶上去了。我从小在这里读书,记忆中剩下的都是幸福、快乐与美好。
我家的小院离学校五十米的距离,一个四合院,十一间房子,五间堂屋(北屋)、东屋、西屋、南屋各两间,东屋是厨房、西屋是仓库、南屋是磨房。东屋带木窗棂的窗台上,有两个躺着的土陶罐子,里面铺着麦秸,口对着,那是母鸡下蛋的地方,母鸡“咯咯嗒、咯咯嗒……”的时候,奶奶就会让我去拾鸡蛋,还让我用热乎乎的鸡蛋暖暖眼,说是对眼好。那个暖我至今记得。
西屋窗前有一棵几十年树龄的老枣树,是爷爷栽的。秋天,枣子成熟的季节,人躺在西屋顶上,只需张开嘴就能吃到又脆又甜的红枣,那是我和弟弟最高兴的事。东屋窗前有棵香椿树,初春,香椿树发芽的时候,娘举手掰下来一些嫩芽,用清水洗净甩几下,放在碗里洒上点盐揉搓揉搓,再滴上几滴熟豆油,吃起来别提有多香。
西屋和东屋的南墙上端,各有一个大木橛,拴着一根粗铁丝,只要是响晴天,娘就会在太阳下晒被子或者晒衣裳,有时会在院里铺上两张席,把四个边用东西垫起来晒粮食。娘是不会让院里阳光闲着的。
白天,我家的大门始终敞着,因为学校的孩子们渴了就到我家水缸里用瓢舀水喝,他们跑着来,跑着走,风一样。
小时候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娘用勤劳灵巧的双手,把日子打理得有滋有味,有声有响。一只小狗、一群鸡、几盆指甲桃、野菊花、朝天椒,院子扫的干干净净,日子过得热热闹闹。
最让我难忘的是堂屋门框两边的小木橛上,分别挂着一串红辣椒,长长的,格外显眼。那是娘赶银山集买来用针线串起来的,也是娘用针线串起来的日子。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娘就从上边摘下一两个做菜用。
每逢端午节,娘就用五颜六色的碎花布,缝一些大小不一的辣椒、茄子、胡萝卜,里面塞上棉花,看起来惟妙惟肖,活灵活现。小的串成串挂在我和妹妹身上和手脖上,大点的挂在堂屋的墙上,以表达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这些串起来的红辣椒和娘缝的“彩色辣椒”,让农家小院有了浓浓的烟火气和些许的艺术气息。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清晰地记着那个小山村,那所学校,那个小院,还有堂屋门框上挂着的那两串红红的辣椒,暖暖的,在心底。
我串红辣椒的过程很幸福,就像是在蔡沃村,在小院里和娘在一起。我把串好的红辣椒也挂在窗口上,学着娘过日子的样子。
作者简介:张宜霞,山东省劳动模范、农总行党代会党代表、中组部表彰的全国离退休干部先进个人、山东省农行特邀讲师。多篇文章在全国征文活动中获奖。《陪着爹娘逛北京》一文在齐鲁壹点阅读量1416万。壹点号“霞思云想”订阅用户9.8万。山东省作协会员,齐鲁晚报青未了副刊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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