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的秋爽斋,继续没有说完的故事。前文分别写了晓翠堂、西墙、佛手、大鼎、白玉比目磬,本文先跳出室内,去到室外,聊一聊秋爽斋的梧桐。
(第四十回)贾母因隔着纱窗往后院内看了一回,说道:“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就只细些。”正说话,忽一阵风过,隐隐听得鼓乐之声。贾母问“是谁家娶亲呢?这里临街倒近。”王夫人等笑回道:“街上的那里听得见,这是咱们的那十几个女孩子们演习吹打呢。”贾母便笑道:“既是他们演,何不叫他们进来演习。他们也逛一逛,咱们可又乐了。”
之前说潇湘馆的后院种着“大株梨花和芭蕉”是预示贾探春与林黛玉二女同嫁一夫的伏笔。
其实秋爽斋内,贾探春房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花梨大理石大案与笔如树林一般,就是对照潇湘馆后院那“大株梨花和芭蕉”,都是二女远嫁的伏笔。
如果不看最终结局,当读到这段情节时,结合贾探春之前的判词、[分骨肉]曲子、风筝谜语、以及前面秋爽斋的细节陈设,再思考这处贾母看见梧桐的描写细节,就会发现关于探春的结局,作者在这里已经交代完了。
贾母隔着窗纱看见“后廊檐下的梧桐也好了,只是细些”。注意贾母这句话的意思。
“梧桐也好了”,是指栽种的梧桐树活了,也长大了。毕竟大观园新建,有一些花树是后种的——贾芸就负责这项工作。
大观园要迎接元春省亲不会种小树,都是大棵的成树,难以存活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可能是古树,而是适龄的成树。
贾母这会看见的“梧桐也好了”,证明种下的树经过一两年的成长,颇为枝繁叶茂。当时八月末梧桐叶还没有落,“好了”代表树已成荫。只可惜“细些”,是指还没彻底长大,需要时间。
曹雪芹一贯草蛇灰线,梧桐当然伏笔贾探春。这句话换个角度解读就是:贾探春长大了,能力出众非常出色,只可惜势力还不够,不能独当一面,需要时间和历练。
言外之意也有贾家已经不能给她足够的成长时间了……
贾母这话看似欣慰,实则透着遗憾。是曹雪芹有意借此暗示贾家“时不我待”,以及贾母对贾探春生为女儿的遗憾。
随后,贾母听到了一阵“鼓乐声”,就问“是谁家娶亲呢?”分明暗示好容易养大成才的这么个孙女,却白白要便宜别人远嫁而去了。
第二十二回风筝谜语,脂砚斋【庚辰双行夹批:此探春远适之谶也。使此人不远去,将来事败,诸子孙不致流散也,悲哉伤哉!】
假如贾探春不远嫁还在家中,即便是贾府抄家,贾母去世,探春也有能力聚集所有能够聚集的亲族,不使得大家树倒猢狲散。起码贾宝玉、贾惜春、贾环、贾兰、巧姐这些人散不了。而人在家就在。即便再困难,一家人在一起就还是一家人。
所以,贾母这段话中,实际是对贾探春之能的肯定,也是对探春被迫远嫁的深深惋惜。曹雪芹借以伏笔日后贾母对探春远嫁的不舍和痛苦惋惜!
当然,梧桐是贾探春日后嫁做王妃的重要体现。古人有“凤栖梧桐”之说。凤凰要在梧桐上栖息。
秋爽斋是大观园唯一种梧桐的地方。贾探春居住其中就是栖息在梧桐上的凤凰。预示嫁做王妃的事实。
秋爽斋也与潇湘馆一样,成了大观园唯二有“凤”寓意的地方。是二女同嫁的伏笔。
当然,梧桐还有隐喻。比如代表忠贞爱情,古代传说梧是雄树,桐是雌树,梧桐同时生长同时衰老,同时生存同时死亡。诗人的笔下,就成了忠贞爱情的象征。
苏轼有《木兰花令·梧桐叶上三更雨》:
梧桐叶上三更雨。惊破梦魂无觅处。夜凉枕簟已知秋,更听寒蛩促机杼。
梦中历历来时路。犹在江亭醉歌舞。尊前必有问君人,为道别来心与绪。
梧桐当然也有不好的含义,代表孤独寂寞,怀念故国。
李后主《相见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梧桐体现了贾探春的王妃尊贵,夫妻和合,也表达出探春远嫁海外,孤悬异国对故国家乡亲人的思念之情。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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