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原本秀美柔弱的江南女子,竟成了笑傲江湖的“女魔头”;一个本应讲述儿女情长的浪漫故事,却成了身心皆受凌辱的悲歌;一个本应民风淳朴的小镇,变成吃着人给的粮转头就去给他告官的虎狼之地……
《胭脂》这个故事,看似和《叛逆者》在同一片土壤里播种,却向着没有阳光的角落开出了带刺的花朵,让看过它的人都会心动和心疼。生平最喜欢“电影、女人、饺子”的冯小刚导演,看了小说以后直接拿下《胭脂》的改编权,又一部精彩作品即将开拍,令人期待。
《胭脂》的作者畀愚是个70后作家,与鲁迅是浙江老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并不高产的他因《叛逆者》改编成电视剧而一夜成名。
而小说集的压轴之作《胭脂》,以女人公胭脂的传奇一生为主线,以江浙一带风土人情、抗战时期的紧张形势为背景,既表现出胭脂对爱情、幸福和自由安宁生活的向往,也暗示出当时社会的黑暗、战争的残酷、人性的冷漠等现实的存在。
小说情节曲折离奇,有三处细节最感动笔者,这里和大家分享一下。
01胭脂第一次杀人
水匪朱七还没娶到胭脂,就被鬼子的子弹要了命,为了有钱买枪和小鬼子对着干,为了这些弟兄能有条活路,胭脂决定“下嫁”给另一有钱的水匪刘麻子。洞房之夜,她却把刀子插入了刘麻子的胸膛。
“她闭着眼睛一刀一刀地扎,就像在石臼里捣年糕,一直扎到刀插进尸体胸口再也无力拔出来,她才吐出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床脚边。原来杀人是这么的简单。”
胭脂当时心里会想些什么呢?
扎死这个刘麻子,为刚才玷污自己而报仇;
朱七如果知道自己这么恨,还敢娶自己吗?
男人是不是没有一个好东西,都他妈的好色,就想占老娘的便宜!
杀了这个狗日的,我就是这个荡上的老大了,看谁还敢欺负我!
谁说女人不敢杀人,女人杀人也可以和男人一样狠,甚至更狠……
第一次杀人,从害怕到发泄,从紧张到释然,胭脂的性格和命运也开始了转折性地改变。她不再是个柔弱的小女子,而成了这些男人们的“当家的”;她不再是个心慈手软的“包惜弱”,而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霸王。
“身不在,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无论是商船,还是鬼子或游击队的运输船,她都敢劫;她在水中安家,在船上生女,似乎今生断了上岸的念想。她的酷飒决绝,让汉子们都铁了心跟着她,苦乐同担!
她坐在专属自己的船中,运筹帷幄,决胜水荡,手却不沾半点血醒;她不再相信爱情,不再渴望家庭,那个人、那个家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她的心里只有女儿、自画像,还有一些残存的回忆。
看到胭脂,不由让人想起《闯关东》里的鲜儿,都是一样命运多舛、敢爱敢恨的姑娘,都曾勇于追求爱情、敢于落草为寇、敢和日本鬼子拼死活的“拼命三娘”,但是她在岸上比鲜儿多了一些江南女子的优雅,拿起枪来也比鲜儿更多了几分狠劲。
她还是个女人,可是从此以后,要和这些男人一样,在刀口上舔血生活。她知道,失去的那些,永远也回不来了!
02女儿的秘密和悲剧
胭脂一生中有过许多个男人,秦树基、宝生、唐少爷、朱七、刘麻子,有的虽只是一夜情,但是这个女儿究竟是谁的种,或许胭脂自己也不清楚吧。
女儿天生没有耳鼓和声带,永远沉溺在无声的世界里,胭脂带着女儿求遍上海名医也无法治疗,只能绝望地回到旅馆里,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忽然捂住嘴巴哭泣起来,她的哭声不可抑制,越来越响,惊醒了旅社中所有的客人,但她浑然不觉,就像熟睡中的女儿。胭脂完全沉浸在自己难以言传的悸痛之中。”
这一段描写让人如闻其声,心如刀绞。用旅社人的反应来反衬她哭声之大、悲痛至极,用熟睡的女儿作比喻,可见女儿的病之重,让胭脂的悲伤更加了一重。
可是女儿的悲惨命运并没就此结束,上岸后的胭脂没有遇到和她重定终身的老情人,却把女儿给弄丢了,估计是被货郎给拐走了。苦寻不得、心灰意冷的胭脂知道,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女儿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离她而去了。
女儿以后的命运也是不堪设想的:一个不会说话、听不到声音的小女孩,将一直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会有人心疼她帮助她吗?在当时那个混乱和冷漠的时代,丢孩子的事是司空见惯的,等待她的又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03那个唯一爱过的男人到底爱不爱她
胭脂原本就是一个痴情的女人,她很像她的妈妈,为了爱情可以放弃一切,家庭、名誉、安逸和钱财。
那个隔岸相望的画家,就是她今生要在一起的人,为此,她宁愿背弃父亲遗愿,抛家舍业,不顾个人尊严,跑到上海来找他。
明明知道他有妻室,还要公开与他妻子对峙;明明知道必未能修成正果,但她还是信了他,放弃了兄弟和地位、财富,她要和他在一起。
而相约的日期她并没有等到秦树基,她在痛恨他又一次骗她的同时,根本不知道敌人的弹片把他炸进了医院,差点送进了鬼门关。而他的心里还是一直想着她,她不知道……
当“转正”的秦太太告诉她,当年的假夫妻现已变成了真情侣,秦树基已在战场上牺牲,胭脂刚被释放的脚步忽然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无法自拔。
“胭脂一眼看到缠在她左臂的黑纱,就是那块黑纱让胭脂记起了秦树基的脸,也顿时泪水夺眶而出。但杨淑勤的眼里没有悲伤,她的目光就像一块碎裂的冰,尖锐而寒冷。她死死地盯着胭脂,一步一步走过来,一字一句地说,可你是他一生的污点。”
为了胭脂能早日解放出来,伤好后的秦树基主动向组织作了汇报,当然有些情况是假的,他为了胭脂第一次欺骗了组织。而知道内情的杨淑勤,得到了秦树基的人,但是没有彻底得到他的心,所以她对胭脂也有一丝嫉妒之情。
胭脂对爱情可以像“飞蛾扑火”般奋不顾身,可是秦树基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地下工作者,所以儿女情长只能逢场作戏。他爱她,但自身工作的危险性让他不能和她在一起。最后一次相见,他是认真的、真诚的,他真的想要和她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作者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描写很大胆生动,是恋爱中男女的本色,这对于一个地下党员来说似乎还有点过,一般党员是不会和群众恋爱到如此疯狂的程度的,这里有点过于罗曼蒂克了。
或许作者太同情和怜爱胭脂,所以让她拥有女人获得爱情和性欲满足的快乐,也更突出了她对秦树基的爱是痛苦又疯狂的,与后文的一系列悲剧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人最后一次分别对白,我们可以看出秦树基是打算向组织汇报的,就像《潜伏》里余则成和翠萍“夫妻转正”需要得到组织的批准,他的身份决定他不能鲁莽行事。
但不幸的是秦树基在见面前受伤爽约,一个喜剧还没有开始上演,一个悲剧抢先拉开帷幕,是作者有意为之吗?如果组织知道胭脂的身份和所作所为,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吗?
生命终结时也没有相聚,秦树基用最后的一点爱的力量帮胭脂恢复了自由和清白。一直误以为秦树基欺骗自己的胭脂,忽然间被他的默默付出击打得不知所措。
她幡然醒悟:他是真的爱自己的,可惜,她知道的太迟了,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尾声:还要好好“活”下去
中国有句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虽然我们常提倡“舍生取义”,但是更多的普通人还是信奉“活着最重要!”
“活”在文中出现多次,每提一次都像一枚利箭射进人心里,让人痛彻心扉。
唐少爷的爹被鬼子的炸弹炸个稀碎,但还是接受了商会会长的委任状,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时,他说:“老爷去了,我得活下去,是不是?”
胭脂把水匪给的钱递给宝生,自己却选择留了下来做压寨夫人,她笑着送他上船说:“没什么的,活着比什么都好。”
成了水面上的女王的胭脂,对手下的男人们说:“做强盗的都会不得好死,但你们要知道为谁而活。”
胭脂送秦树基驶出祥符荡,她深埋在他的手臂里,说:“船为什么不沉呢?让我们就这么死了吧?”可秦树基说:“我们要活着,我们还有明天。”
活,对于不同的人来说,都是生命的延续,是希望的延续。生活的方式不同,目标不同,但是只有活着,才能有愿望成真的机会。
女儿没有了,视若生命的画像也没了,但是胭脂还有自己,还有一个好久没回的家,那似乎是她仅存的希望了。
当宝生看到蓬头垢面的胭脂回来的时候,他迈着好像跨越一个世纪的脚步慢慢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一直把她拉到炭盆边,说,先暖暖手吧,我给你做饭去。
小说的开头由胭脂回来举办婚礼开始,结尾也是以胭脂回到宝生身边结束,虽然主人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挫折,但也算得到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胭脂》是《叛逆者》系列小说中唯一一部以女性为主人公的故事,荡气回肠,令人回味,表达了作者对那个混乱不堪的年代的不满,对胭脂这种向往自由和爱情的女性的同情、尊敬和赞美。
胭脂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为情所困,为男人所伤,为战火所累,为人性所害,磨练出她坚韧勇敢的性格、冷静镇定的态度,就像一朵紫红色的蔷薇花,带着刺,却也含泪娇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