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的夏季,我们值班一连的主要工作是在卡河的西面修筑混凝土水渠。全连100多人分成两班人马,一班人马早上五点起床,十分钟洗漱完毕,然后集合排好队前往工地。另一班下午二点接班。
那年月兵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南京到北京,走路不算工。从单位驻地到施工工地,大概要走四五公里的路程,六点钟必须赶到工地,开始工作以后才算正式上班。
我刚开始分在第一班人马里,因此五点钟就要起床,抓紧时间洗漱完毕后,然后再a在带班领导的组织下排成一路纵队,披星戴月的往工地赶。
因为太瞌睡了,害怕走路时绊倒,后面一个人就拽着前面一个人的衣服后摆,迷迷糊糊地沿着田间小道向前走。即便如此,仍然不时地有人摔倒在路边的田埂上,摔倒了怎么办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再跟着往前走呗。走到工地后,后面几道工序的人趁着前面工序的人在测量,安装壳子板,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再眯上一会儿。
修洋灰渠的工作有十几道工序,前面工序的作业组一般一到工地就赶紧做前期的准备工作。我刚开始是分在洒水组的,因为老是洒不均匀,不是水多了,就是水少了,所以经常被领导训斥,后来又被调到拌浆组了。
拌浆组的人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因此一到工地,我也有时间,赶紧躺在沙堆上,抓紧时间打个盹儿。
“拌浆组的,拌浆组的。开始干活了,开始干活了!”
有时间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负责的副指导员尖着嗓门高声地叫了起来:拌浆的,拌浆的,开始拌浆了。
天天如此,叫得人心烦意乱。不由得使人想起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
当时我们生活的环境非常闭塞,就像井底的蛤蟆,只看见164团那么大一块天地。根本不知道搅拌混凝土还可以用机器。因此我们14个刚参加工作的男女学生就成了一台混凝土搅拌机。
七个男生,七个女生面对面两两相对,顶着烈日站在几张大大的厚铁板上,把方头铁锨贴在铁板上相向而行,将堆在自己面前的沙石料,一起用力铲起来,翻过去,再铲起来,再翻过去,周而复始。每两人翻一遍,一共是干着翻三遍,湿着翻四遍。然后,再由另外两个人将拌和好的混凝土装到铁皮的独轮车上,有火箭筒班组成的运输队,一车一车地推到修渠的埂子上。
要说火箭筒班的小伙子们真的不简单,三四百斤的独轮车,一个人“呼呼”地推着就走了。
我们的工作属于流水作业,不能间断,中间只有一次休息的时间,大概20分钟左右,另外吃中午饭的时候可能有30分钟左右的时间休息。工作程序一环扣着一环,谁也偷不了懒。就拿我们拌浆的来说吧,你如果稍微慢一点,下一盘混凝土就推过来了,再慢一点,就会堆成一座小山,因此,你必须和你的女搭档密切配合,紧密协作,卯足精神,一刻不停的往前翻,往前翻,似一台永动机,马不停蹄的运转。
也有人调侃我们,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屁话。不累是假的。
我们的搭档虽然都是又漂亮又可人的女孩儿;虽然干活时与她们面对面的距离还不到两米远,但是,就像陕北民歌里唱的那样“见个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不是我们不愿意女孩儿说话聊天,实在是因为大家都没有时间拉闲话,也没有情绪拉闲话,因为要不停的干活,不停的干活,而且干的活实在太累了,休息的时候狠不得赶紧找个地方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唉,那么好的机会都让我们错过了。
那段时间我们最大的奢望就是赶快到星期天,好好睡一个大头觉。虽然那时还没有双休日,一个星期也就休息一天。但是,刚到星期四,大家就扳着手指头数时间了,“到了星期五,还有一天苦,到了星期天,睡个大懒觉”。
那时候的工作强度确实太大了,确实很苦很累,工资又非常少,一个月31.17元的工资,还不到现在一般工人一二个小时的工资呢?有时间给现在的孩子们讲,他们跟本不信。说,不可能不可能。你们图什么啊?
是啊,我们那时候图什么啊?为什么还要坚持呢?为什么还要坚持干下去呢?
是一种什么精神在支撑着大家吗??
是兵团精神?还是军垦战士吃苦耐劳的精神?
那年月,对我们的宣传教育是,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我就是在这种艰苦的环境中锻炼成长起来的。
这一年多,我不仅能干,也非常能吃。那一顿饭都要吃三四个馒头,两三份菜。因此,身高也一下子长了十几公分,从158厘米串到了170多厘米,体重也增加了好几公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