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是一朵灿烂的鲜花,是人类文化史的第一页。神话是原始先民生活与发展历程里所留下的痕迹,它是人类最早的思想和意识形态的记录。在古老的神话里,蕴涵着世界上诸多民族的原始哲学、原始科学、原始历史与宗教等,它对后世的政治、经济、文化、文学艺术等发生着重要的直接影响,寻本溯源,研究神话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伏羲庙浮雕
(一)哲学价值
学者黄石在《神话的价值》里说:“神话就是原始人的哲学。”神话是原始先民对自然宇宙与人生的思想的结晶,在没有文字记录之前,这些神话都是原始先民思想的真实记录,它们是研究原始先民思想的最原始的材料。我们说,通过神话去寻找真理,有可能是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但我们能够通过神话去推测和寻找真理,也不失为一种有效的途径。
众所周知,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知的欲望是创造神话的动机,呈现在我们面前的神话是原始先民对于他们所面临的问题而做出的各种各样的答案。这些答案的内容可能是非常怪诞而奇特的,但从原始先民创造的动机与结果来看,神话都是他们真实地表现自我的形式,只不过他们诚实地表现出来的感想有些质朴与稚嫩而已。
伏羲女娲图
史前时代人类的思想,早已沉没在历史的长河里,我们要探寻那些人类最古老的思想,只能依靠这些神话故事了。世界上不管是哪个民族,神话都是人类思想史的第一页,它的价值是值得肯定的。
再者,原始神话在神话里所表现出来的心理,跟原始先民的心理必然存在有许多相类似的地方。由此神话又是一面镜子,它能够反映出原始先民的心理状态来。因此神话对于研究“心”的进化的发生心理学,必然有重大的贡献。
伏羲庙
(二)历史价值
神话还是原始先民的生活的记录。史前时代的文物礼制、政教风 俗,能够通过神话保留下来。神话出自原始先民的想象,但这种想象不是凭空产生,而是有着现实的基础,必定与当时所面临的环境问题和生活经验有着密切的关联。因此,我们能够根据神话去寻求当时的社会历史事实和知识,这是神话带给我们的历史价值。那些看似神秘而玄妙的神话虽然不能说都是原始先民生活的真实记录,但一篇篇神话却都有着历史的事实作为基础。学者黄石在《神话的价值》里说:“即如《推莱之战》,据历史家的考察,确是古代希腊史上的一宗大事;差不多为各民族所公有的洪水神话,据学者的研究,也不尽是无稽的空谈,有一部分学者还说,冰川溶解的大惨剧,是这段神话的根源云云。由此可见有一部分神话确有历史的价值,是不容否认的。”[1]。根据黄石先生的研究,《推莱之战》还真是古代希腊历史上的一件大的事件,即使是冰川融解的惨剧的发生,也有着历史上的依据。由于原始时代的人类还没有文字,他们对于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或生活经验,需要用记忆而口口相传下来。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不管是神话的内容,还是神话的形式,都会不可避免地发生变化,而跟原来的神话有所异同是不可难免的。再者,在解释的过程中,那些传述者必然会加入自己的想象,于不知不觉间会添加进一层神话的色彩,也有可能致使一些神话远离了原来的最初的记忆。但我们如果认真仍可以从神话的蛛丝马迹中还原或推出原来的对于神话的记忆。
舜帝陵
这种变化里,有可能把一些关于神话的历史化。譬如说,在原始社会里有一位具有卓越功绩的英雄,他往往就被原始先民奉若神明,这样记忆的结果就是把这些历史的人物,转变成神话的人物。这样历史人物的神话化,在各个民族里到处可见,即使是在一些被认为是比较开明的民族,也是存在的。譬如老子泥牛入关便是其中之一。一般来说,关于记录本族族源的神话,都为穿上一层神话的彩衣,再加上历史传颂过程中的虚构,转变成了他们每个民族的历史。这就是神话被历史化的过程。沈雁冰说:“中国的太古史——或者说得妥当一点,我们相传的关于太古的史事至少有大半就是中国的神话。”[2]这段文字揭示了神话被历史化的过程,像盘古氏、女娲氏以及尧、舜、禹都是被历史化的人物。但有些神话是被历史化的神话,有些历史是被神话化的历史,这两种情形是客观存在的,但它们都具有历史的价值。
许多神话就是历史的记载,我们初看好像是神秘而不可相信的,但只要细加追寻,还是能够追寻到真实的历史史事的。譬如《圣经》《历代志略》等书,都蒙上了神秘怪异的色彩,而近代的学者采用历史研究法就已经得出了那是历史真实的结论。即使是最富有神话色彩的《创世记》,也存在有许多与历史事实相一致的地方。这些都是具有直接或间接地历史价值的,《山海经》里的神话就很真实地反映了我国北方民族严肃、现实、朴质的生活和思想。因此泰勒说:“古老的故事,在我们眼中,看似狂妄,然而倘能追溯到制作那些故事地时代,便知道它们确有历史地价值了。”这句话还是非常具有意义的。
盘古开天辟地
3、神话催生了宗教
众所周知,神话与宗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它们之间是存在于密切关联的。神话不是宗教,宗教自然也不是神话,但宗教是产生于神话的。也就是说,神话是产生宗教的基础,是先有神话,而后再产生宗教的。耶芳士(Frank B. Jevons)《宗教史概论》里早已证明了神话不是宗教的事实。他说:“神话是原人的哲学,是原人历史的一个重要成分,是原人诗歌的泉源,但不是原人的宗教。也不一定是宗教的。”耶芳士由此得出结论,神话是已经具有的宗教信仰的表现,神话的内容和形式都是受着宗教观念的影响。此即是说,是先有宗教,后有神话,各个民族的神话是接受了与之相对应的宗教观念的影响。
女娲成凤的地方
他并且举例说,古希伯来的宇宙观念跟古巴比伦相似,但他们两国的宗教精神是存在有单一与多种神教区分的。他并且认为,希伯来的洪水神话是从古巴比伦转借而来的结论,只不过因为希伯来的宗教信仰而改变了神话的内容而已。耶芳士由此得出了神话是受着宗教观念的支配的结论。而我的观念却恰恰相反,神话是基于宗教而产生的,而宗教是神话产生之后把神话观念加以固化的产物。此即是说,当神话产生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原始先民把这种蕴涵在神话里的思想加以观念化,构建成了各个不同民族的宗教观念。从宗教的仪式来看,最初的关于自然神话只是朴素的原始先民的思想记录而已,这种自然神话把自然物人格化与社会化,这种朴素的原始先民的思想发展为某种观念并且具有某种仪式化之后,就成为宗教了。宗教实质上是神话的观念被仪式化的结果,或者说,宗教是通过仪式性而演绎神话思想观念的东西,是通过仪式性而与神沟通的东西。我们说,宗教除了神话所具有的神秘而怪诞的思想观念以外,还具有某种仪式性,而这种仪式性恰恰是宗教的重要特征。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神话早于宗教而产生,宗教是神话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就神话与宗教的关系而论,神话对于宗教史的意义是重大的,我们要推寻原始社会的宗教思想和崇拜仪式,就是要依靠神话,离开神话这个根源,去推寻宗教思想和崇拜仪式的产生和发展,是不可能的。
娲皇宫
(三)艺术价值
神话是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的文学体裁。它的艺术价值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从文学体裁的特性来说,神话不单单是原始先民的文学,
也是最具有趣味而意义的文学。它的思想的大胆,设想的奇妙,表现的瑰丽,情节的离奇,是后世的任何文学体裁所无法比拟的。
2、站在儿童文学角度来说,神话不仅仅是成年人的良好读物,
它能够使我们解脱所面临的烦躁而干枯的现实世界的囚牢,使我们超然地游心于神话的神奇灵异而又活泼有趣的想象世界,而且还是儿童很好地读物,它跟现代的童话作品具有同等的价值。它的价值就在于能够通过神话研究儿童的心理,并通过神话来培养儿童的想象力。
九头人面兽
3、站在神话人物的人格魅力来说,那些神话里所讲述的英雄,则是轰轰烈烈、慷慨壮烈;那些人神热恋的故事,则是婉转缠绵,可歌可泣……我们能够感悟奥特修斯的忠勇多谋,感悟皮涅罗皮的坚贞操守等等,他们具有感人至深的人格魅力,对于儿童同情心的育成具有很大的帮助作用。神话作为最古老的文学,它的艺术性是不朽的。它们永远是诗歌、小说、戏剧、绘画以及雕刻等一切艺术品的触发物,它们也是最原始的题材。因此,神话是各种艺术作品最珍贵的原料。虽然有些神话经过演化而丢失了某些东西,但它们的艺术价值还是存在的。虽然《山海经》里那些地理式或片段式的记载,并不像荷马《史诗》以及印度《梨俱吠陀》《加撒司》与希伯来《旧约》那样富有魅力,但在内在特质上,那种旺盛而散发着熊熊烈火般想象力,才是艺术的真美和大美。现举《山海经》里的例子来安慰读者。
《山海经》
羲和万浴日于甘渊。(《大荒南经》)
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海外东经》)
都广之野……百谷自生,冬夏播琴。鸾鸟自歌,凤鸟自舞,灵寿实华,草木所聚。爰有百兽,相群爰处。此草也,冬夏不死。(《海内经》)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暝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而为风,身长千里……(《海外北经》)
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湮于东海。(《北次三经》)
幽都之山,黑水出焉。其上有玄鸟、玄蛇、玄龙、玄虎、玄狐蓬尾。有大玄之山,有玄丘之民。有大幽之国。(《海内经》)
这些都是《山海经》花园里散发着浓郁芳香的花朵,真是清香四溢呀!
《山海经》之南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