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绍杰
4月25日,“一席美谈——《张抗抗文学回忆录》新书分享会”在广州图书馆举行。
“大家好!我系广东人!”分享会一开始,作家张抗抗就用粤语热情地和大家打招呼,一下子就拉近了和大家的距离,现场掌声笑声响成一片。接下来,张抗抗和大家交流了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国文学、网络文学、全民阅读等问题的看法。有读者当场表示,想成为张抗抗这样的人,张抗抗听到后马上说:“你不要成为我,要成为你自己啊!”
《张抗抗文学回忆录》收录张抗抗有关文学创作的回忆与反思,以及在文学创作道路上对人生、社会和历史等问题的思考。张抗抗说,这本回忆录是个人与文学关系的一次回顾。
张抗抗,1950年出生于杭州,祖籍广东新会,从事专业文学创作40年。已发表小说、散文共计800余万字,出版各类文学专著近百种。代表作:长篇小说《隐形伴侣》《赤彤丹朱》《情爱画廊》《作女》《张抗抗自选集》5卷等。曾获“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等。有多部作品被翻译成英、法、德、日、俄文,并在海外出版。历任第十届、十一届、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第八届、九届、十届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2009年被聘为国务院参事。
访谈
从文学的角度记录改革开放40年
羊城晚报:这次出版的《文学回忆录》有什么特点?
张抗抗:这本书是对我大半生文学创作的概括和记录。之前我的作品大部分是小说、散文随笔,但这本书是我在几十年的文学道路上写下的对文学观的记录,记录了我的文学成长道路;还有大量的访谈,这是当时当地的采访,所以是真实的,有当时的痕迹在里边。对于文学史来说有一定价值,是研究作家的宝贵资料。这本回忆录里的文章,最早的写于上世纪70年代末,最晚的文章截至2018年,刚好是改革开放这40年的记录,这些文章,可以说是从文学的角度记录了改革开放的社会热点、思潮和重要社会变化。比如里面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深圳文稿竞价活动,当时记者采访,我就记录了当时的想法。如果当时没有记录下来,现在问我,我肯定就不记得了。所以,广东人民出版社的策划,是有创新性的,和常见的文学回忆录都不一样。
羊城晚报:在您现在看来,最喜欢的,或者说最重要的作品是哪一部?
张抗抗:早期的作品里,我最喜欢《北极光》。那是一种心怀希望的写作,充满着一种青春的感受。它就像北极光,可能自己一生都未必能遇上,但它是存在的。这也是在1980年给我留下的一个真实感觉。后来的作品我会比较在意1996年的《赤彤丹朱》。在里面我写了我的家庭、我的父母,通过写作重新认识了父辈的历史。
回头看过去有争议的作品,更加心平气和
羊城晚报:您的一些作品引起过比较大的争议,比如说《情爱画廊》,现在回过头看,您有怎样的感受?
张抗抗:有争议其实是很正常的。如果我们出来的作品,大家都叫好,那么我觉得写作的意义就没有超过当时的时代。有些写作可能是超前的,也可能表现得比较偏。我觉得我当时也不是特别在意,最多就是安慰自己说,你看那么多人反对我吧,可见我的作品多重要。其实现在回头看,可能更加心平气和。
有时候,我们也要换位思考。当时他们这么想,是有他们的道理的。回想起来,我们在观念上、文化上,对爱和美的认识是比较缺乏的。这个作品出版已20多年,读者已换了另一代人,现在20多岁的女孩读这本书,我觉得可能就能接受了。
羊城晚报:从事创作40年了,每次在写作前是否会有突破惯性或挑战自身局限的压力?是怎么解决的?
张抗抗:在每一次写作前,当然都有希望挑战自身局限、突破自身惯性的愿望,每次都想要超越自己,至少不是重复自己以前的作品,对自己有要求的作家都是这样的。从构思一个作品开始,就需要反复地去琢磨最适合表现自己作品的方案,这个构思需要是有所创新的,有所突破的,无论是切入的角度,还是表达的内容,都是有新鲜感的。就像掘进的矿井,到达一个新的层面。至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多想、多读,也会有些试验性的文稿,有可能一稿写得不够好,宁可把它作废,推倒重来,但还是不一定能够把它解决得很好。
“50后”作家介入时代比较深
羊城晚报:您曾被归入“知青作家”。您认同这个说法吗?
张抗抗:知青作家,那是我40年前的身份。现在还把我归入到这里面,是不对的。包括我在内的知青群体,他们在返城后已经融入各个社会阶层中去了。只能说知青是我们曾经的身份,知青的痕迹或者我们所书写的知青生活,也已经变得很遥远了。当然,如果我对知青有新的认识,我也会写,我在十年前就写过一个这方面的短篇小说。
羊城晚报:如何评价“50后”作家的特点?
张抗抗:“50后”作家是一个经历了很多事情的群体,每一个人的经历都是他们的财富。所以,基本上“50后”作家的写作都是建立在他们的经历的基础上。他们是介入时代比较深的一代人。“50后”作家不像今天的一些年轻网络作家,可以不顾现实生活,穿越到历史当中,写作和现实关系不大密切的东西。但是“50后”作家又通常都带着这种鲜明的时代特征、年龄特征在写作。
羊城晚报:今天的作家们大多有着“长篇崇拜”情结,而网络时代中的读者阅读却越来越追求“短平快”“碎片化”。在这种潮流中,作家应该如何自处?
张抗抗:这个问题很重要。实际上,一方面我们的读者希望“短平快”,另一方面我们的网络文学却越来越长。这里面有商业原因,这里就不说了。这个问题对传统作家而言,调整是会有的,但作家的写作基本上是从自我出发的,当他形成了一个比较饱满的东西,他就会动笔写长篇。如果他有很多小而有意思的故事,他就写短篇。写作怎样的文体,实际上由他们的生活体验来决定,他们并不会很多地考虑市场。
中国盛产长篇小说,但是中国的人均阅读量的确偏低。对此我也很困惑,但我并没打算调整自己。因为我觉得哪个适合我写,我就写哪个。我曾经说过一句很不谦虚的话,不是我们跟着市场,而是我们要引领市场,我希望我能引领上。(朱绍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