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不同,背景不同,教养也完全不同,但两人之间闪烁着神奇的友谊。
人间,这种“神奇”,是所有故事的原动力,是人与人之间最微妙最可贵的东西。紫薇和小燕子第二次见面,是在半个月以后。
那天,她的心情低落。到北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自己要办的事,仍然一点眉目
都没有。眼看身上的钱,越来越少,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放弃寻亲,回济南算了。金
锁看紫薇闷闷不乐,就拉着紫薇去逛天桥。
到了天桥,才知道北京的热闹。
街道上,市廛栉比,店铺鳞次,百艺杂耍俱全。
地摊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古玩、瓷器、字画,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紫薇、金锁仍然是女扮男装。紫薇背上,背着她那个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包袱。
紫薇不时用手勾着包袱的前巾,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群众哄然叫好的声音,循声看去,有一群人在围观着什
么。两人就好奇地挤进了人群。
只见,一对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女,正在拳来脚去地比画着。地上插了面锦旗,白
底黑字绣着“卖艺葬父”四个字。
那一对男女,一个穿绿衣服,一个穿红衣服,显然有些功夫,两人忽前忽后,忽
上忽下,打得虎虎生风。
金锁忽然拉了紫薇一把,指着说:“你看你看,那个大闹婚礼的小燕子也在那儿,
你看到没有?”
紫薇伸头一看,原来小燕子也在人群中看热闹。两人目光对个正着。小燕子愣了
一下,认出她们两个了,不禁冲着她俩咧嘴一笑,紫薇回以一笑。小燕子便掉头看场
中卖艺的两人。
此时,两人的卖艺告一段落,两人收了势,双双站住。男的就对着围观的群众,
团团一揖,用山东口音,对大家说道:“在下姓柳名青,山东人氏,这是我妹子柳红。
我兄妹俩随父经商来到贵宝地,不料本钱全部赔光,家父又一病不起,至今没钱安
葬,因此斗胆献丑,希望各位老爷少爷、姑娘大婶,发发慈悲,赐家父薄棺一具以及
我兄妹回乡的路费,大恩大德,我兄妹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各位。”
那个名叫柳红的姑娘,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捧着一只钱钵向围观的群众走去。
群众看热闹看得非常踊跃,到了捐钱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有的把手藏在衣袖
里不理,有的干脆掉头就走。只有少数人肯掏出钱来。
“他们是山东人,跟咱们是同乡呀!”紫薇转头看金锁,激动地开了口。
金锁对紫薇摇摇头,按住紫薇要掏钱包的手。
这时,小燕子忽然跃入场中,拿起一面锣,敲得哐哐的好大声。一面敲着,一面
对群众朗声地喊着:“大家看这里,听我说句话!俗话说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
友!各位北京城的父老兄弟姐妹大爷大娘们,咱们都是大清人,能看着这位山东老乡
连埋葬老父、回乡的路费都筹不出来吗?俗语说,天有什么雨什么风的,人家出门在
外,碰到这么可怜的情况,我看不过去,你们大家看得过去吗?我小燕子没有钱,家
里穷得叮当响,可是····. . ”她掏呀掏的,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铜板来,丢进柳红的钵里:
“有多少,我就捐多少!各位要是刚才看得不过瘾,我小燕子也来献丑一段,希望大家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务必让这山东老乡早日成行!柳大哥,咱们比画比画,请大家
批评指教,多多捐钱啊!请!”
小燕子朝柳青抱拳一揖,然后就闪电一般地对柳青一拳打去。
柳青慌忙应战,两人拳来脚往,打得比柳红还好看。小燕子的武功,显然不如柳
青,可是,柳青大概是太感动了,不敢伤到小燕子,难免就顾此失彼。小燕子有意讨
好观众,一忽儿摘了柳青的帽子,一忽儿又把帽子戴到自己头上,一忽儿又去扯柳青
的腰带,拉柳青的衣领,像个淘气的孩子,弄得柳青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围观的群众,不禁哈哈大笑。
柳红趁此机会,捧着钱钵向众人走去。
紫薇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掏钱。金锁急忙提醒她:“我们剩的那些钱,已经快不够
付房钱了。。 . . . . ”
“看在都是山东人的份上,也不能不帮呀!何况,连小燕子都慷慨解囊了,我怎么
能袖手旁观呢?”紫薇有些激动地说,已经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入钵中。
“喏,这个给你!姑娘,我诚心祝福你们兄妹能够早日回乡。”
柳红看到紫薇出手就是银锭子,不禁一怔,有些不安地看看紫薇,弯腰道谢,便
匆匆向前继续募捐。经过小燕子的起哄,紫薇的慷慨,群众也都感动了,纷纷解囊,
钱钵里渐渐装满。
紫薇和金锁浑然不知,自己的出手和背上的包袱已经引起歹徒的注意。有个大
汉,一声不响地蹭到两人身后,轻巧、熟练地抽出匕首来,割断紫薇背上包袱的两
端,拿着包袱,转身就跑。
小燕子和柳青的表演赛正在高潮,小燕子要偷袭柳青,不料却被柳青揪住裤腰,
单手举在半空中,小燕子吓得哇哇大叫:“好汉饶命,我下次不敢了!救命啊!”
众人哈哈大笑。
小燕子在半空中,忽然看见歹徒偷了紫薇的包袱,正要溜走,不禁放声大喊:“哪
儿来的小偷!别走!你给我站住!”
小燕子这样一喊,歹徒拔腿就跑,柳青大吼一声,用力把小燕子向外一掷,小燕
子如纸鹞般飞过众人的头顶,落下地,就向歹徒追去。
紫薇这才惊觉,伸手一摸,包袱已经不翼而飞,吓得魂飞魄散。
“天啊!我的包袱!”
“快点追啊!”金锁喊着,拉着紫薇,没命地奔向歹徒的方向。
柳青和柳红两兄妹,也顾不得卖艺了,两人脚不沾尘地也追向小燕子。
紫薇和金锁,跌跌撞撞地跑了好半天,这才看到,在一条巷子里,小燕子、柳
青、柳红三个围住了歹徒,正打得天翻地覆。小燕子一面打,一面痛骂不已:“在我面
前卖功夫,你简直瞎了眼!还不给我把包袱放下!”
柳青也破口大骂:“大胆毛贼,居然敢对我们的客人动手!看掌!”
歹徒哪里是这三人的对手,被打得七零八落,几下子,就被小燕子抓住了衣领。
“你要偷要抢,也要看看对象,人家也是出门在外的人,你偷了别人的盘缠,叫人
怎么回家?简直是个下三烂!”
歹徒知道今天栽了,愤愤不平地大嚷:“大家都是走江湖,怎么你们可以用骗的,
我不可以用偷的?”
“你还有的说?我们是让人家心甘情愿拿出来,你算什么?”小燕子大喊。
“还不把东西交出来?想送命吗?”柳青一拳打过去。
“不给你点厉害的瞧瞧,你不服气,是不是?”柳红又一拳打过去。
歹徒知道没戏可唱了,大吼一声,抛出手中包袱,乘机飞逃而去。
紫薇看着包袱划过空中,不禁狂奔过去接包袱。
紫薇尚未接到包袱,小燕子已飞掠过去,稳稳地托住包袱,笑嘻嘻地一站。
“姑娘!谢谢你,为我追回了包袱,如果这些东西丢了,我就活不成了!”紫薇喘
着气,气急败坏地说。
“这么严重?里面有多少金银珠宝呀?你赶快看看,有没有被调包啊?”小燕子挑
着眉毛说。
一句话提醒了紫薇和金锁两人,立刻紧紧张张地拆开包袱。小燕子好奇地伸头一
看,只见包袱里还有包袱,层层包裹;紫薇一层层解开,里面,赫然是一把折扇和一
个画卷。紫薇见东西好好的,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把字画紧贴在胸口抱了抱,眼
眶都湿了。
“谢天谢地!东西都在!”
小燕子睁大了眼睛。
“搞了半天,你这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只有破字画,早知道就不帮你追了!费了我
们那么大的劲儿!”
“你不知道,这些可是我们小姐的命,比任何金银财宝都重要!”金锁慌忙解释。
“谢谢你们捐了那么多银子,不好意思!现在,帮你们追回字画,算是回敬吧!”
柳红对紫薇笑了笑。
“好了,东西找回来,就没事啦。小燕子,咱们还要去“卖艺葬父'呢,还是今天就
收工了?”柳青问小燕子。
紫薇这才惊觉,原来三人是一伙的,愕然地看着三人。
“原来····你们不是卖艺葬父,是在演戏?”
小燕子嘻嘻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演得不坏吧?我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我的
演技可是一流的!”
紫薇啼笑皆非。
小燕子看看紫薇主仆,见俩人文文弱弱,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不知怎的,就对
俩人有点不放心。她那爱管闲事的个性和生来的热情就一起发作了,甩了甩头,豪气
地说:“你们住哪里?我闲着也是闲着,送你们一程!”就转头对柳青柳红挥挥手:“今
天不用干活了,大杂院见!”
当小燕子走进紫薇客栈的房间,忍不住就惊叫:“哇!住这么讲究的房间,你们一
定是有钱人!”
“什么有钱人,已经快要山穷水尽了。”紫薇叹口气,抬头看着小燕子,“姑娘,再
谢你一次!”
“别姑娘姑娘地乱叫,叫我小燕子就成了。上回你们帮过我,咱们一报还一报,算
是扯平了。我走了!”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紫薇喊着,诚挚地看着小燕子,柔声地说,“为什么要骗人呢?赚这种
钱,你不会问心有愧吗?”
“问心有愧?为什么要问心有愧?我又演戏给大家看,又表演武术给大家看,还耍
宝给大家看,今天还奉送了一场“捉贼记”,这么精彩,值得大家付费欣赏吧!”
紫薇见小燕子振振有词,不禁失笑。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骗了别人,好像还很心安理得的样子!我觉得,你利用
大家的同情心,骗取钱财,多少有点不够光明,我看你和那柳家兄妹,年纪轻轻,又
有一身好功夫,为什么不做一点正经八百的事?”
“哈!你算什么女学究,动不动就训人?我们靠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对?”
“骗人就不对。”
“那你们主仆两个,一天到晚穿着男装到处晃,不是在骗人吗?”
紫薇一怔,竟答不出话来。
“活在这个世界上,想要不骗人,实在是件不太容易的事!你想想看,你从小到
大,没撒过谎吗?不可能的!我们本来就生在一个人骗人的世界里!我知道你是读过
书的大家小姐,可别被那些大道理弄成一个书呆子!如果你不会骗人,你就会被别人
骗!骗人和被骗比起来,还是骗人比较好!嘻嘻!”
紫薇惊异而稀奇地看小燕子。
“哇!你的大道理比我还多!我说一句,你说了好多句!听起来,好像我还很没道
理似的!
“道理是一回事,生活是另外一回事!道理可填不饱肚子!”紫薇深深地凝视着小
燕子。
“我们萍水相逢,真是有缘。虽然两次见面,情况都蛮离谱,可是,不知道为什
么,我对你竟然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好喜欢你的潇洒,好欣赏你的自由,所以,忍
不住就讲出心里的话来了!你不要介意,我觉得你这种过日子的方式,实在有些旁门
左道!为什么不去找个工作做呢?”
“找工作?你说得容易!到哪儿去找?柳青、柳红也找过,要不就被人当奴才,要
不就被人当把戏,受气不说,还吃不饱、穿不暖!再说,我们那大杂院里,住了一院
子老老小小,都是无依无靠的可怜人,如果我们不照顾他们,他们靠谁去?”小燕子耸
耸肩,看着紫薇,“没办法!你说那个什么门?什么道?”
“旁门左道!”紫薇一愣,接口。
“旁门左道?哈!我学了一个新词!这个门和道大概不是好门道,可好歹还能混点
钱,咱们虽然骗得大家掏腰包,但并没有强迫谁一定要拿出来!你知道吗?有钱做好
事的人,都不是没饭吃的人!比起我们那个大杂院,就强太多了!”
“你那个大杂院,住了好多无家可归的人呀?”紫薇听得一愣一愣的。
“可不是吗?大家常常饿肚子,生了病,也没钱治,好可怜啊!上个月,季老奶奶
就在没钱买药的情况下,凄凄惨惨地走了。”
“哦!”
“算了,别说了,说了你也不懂的!”
“不,我懂,我全都懂!”
“你懂什么?你有爹有娘,有吃有穿,还有丫头侍候,你根本就是不知道人间疾
苦,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挨饿受冻是什么滋味的千金大小姐。”
紫薇叹了口气。
“我虽然没有挨饿受冻,可是,我娘死了,我逼不得已,离乡背井,千里迢迢来北
京找我爹,爹没找着,却到处碰钉子,受人气······几乎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也有我的
辛酸啊!”
“你说什么?你不是偷偷带着丫头溜出来玩,玩腻了就要回家的大小姐?”
紫薇苦笑摇头。
“我早就没有家了,你要我回哪儿去?”
小燕子怀疑地盯着紫薇看,又看看金锁。
金锁忍不住插嘴了。
“我们小姐,是来北京寻亲的!离开济南的时候,已经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把房
子卖了,才有路费来北京!谁知道一走就走了半年,现在,路费都快要花完了,如果
再找不到她爹,就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小燕子同情地看着紫薇。
“原来,你也没有娘,又找不着爹·······唉!比我也差不了多少!我是连爹娘长什么
样都不知道,到处流浪着长大的!”
紫薇和小燕子,彼此深深互视,都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
“北京城可大着呢,要找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爹到底住哪儿?你有谱没
有?”小燕子问。
紫薇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金锁生怕紫薇在一个冲动之下,说出天大的秘密,
就急忙接口说:“当然有一些线索,只是失散的时间太久,找起来要费一点工夫!恐怕
还不是短时间办得到的。”
小燕子立刻豪气地一笑。
“如果用得着我,我一定全力帮忙,打听人和事,我还有点办法······不过,都是
“旁门左道”的办法哟!我住在柳树坡狗尾巴胡同十二号,一个大杂院里,有事,尽管找
我!”就伸手给紫薇,“我的名字你已经知道啦!小燕子!你呢?”
紫薇好感动,将小燕子的手紧紧一握。
“我姓夏,名叫紫薇,就是紫薇花那个紫薇!”
“好美的名字,人和名字一样美!”
“你还不是!”
小燕子大笑,紫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了,两人彼此看着,虽然出身不同,背景不同,受的教育更是完全不同,但
两人之间,竟然闪耀出一种神奇的友谊。人间,这种“神奇”,是所有故事的原动力,
是人与人之间最微妙最可贵的东西。
紫薇就这样认识了小燕子,改变了两个女子以后的命运。
紫薇和小燕子第三次见面,是在狗尾巴胡同的大杂院里。
那天,紫薇特地来到大杂院,拜访小燕子。在一群孩子的包围下,在柳青柳红的
惊讶中,小燕子从房间里奔出来,拉着紫薇的手乐不可支。
“找不着你爹,所以来找我了?需要我的“旁门左道'来帮忙,是不是?”小燕子叽里
啦地喊着。
金锁插嘴了:“我们小姐不是来求助的,是来“助人”的!”
“啊?”小燕子不解。
紫薇笑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塞进小燕子的手里,诚挚地说:“这是几锭碎银
子,我拼凑出来的!上次听你说,这儿好多人都没饭吃,没钱看病,心里一直很难
过·····可惜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没办法多拿出什么来,尽一点点自己的力
量而已,你收着!给大伙儿用!”
小燕子惊愕极了,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紫薇。
“你上次不是说,你也快走投无路了吗?你哪儿来的钱?”
“小姐把太太留给她的一对翡翠耳环和翡翠镯子,都给卖了。”金锁说。
柳青、柳红不相信地看着紫薇。
“你把你娘给你的纪念品给卖了?”
“反正我也用不着!搁在身上挺碍事的,我整天跑来跑去的,都不知道藏在哪儿
好。说不定哪一天,就被小偷偷走,或者被强盗抢走!卖了反而干净。”紫薇笑笑说。
小燕子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紫薇。
“我从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的人!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你是绝无仅有的了!难紫薇看看院子里的老人和孩子。
“我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小燕子太感动了。从小,她无父无母,成长的过程充满了苦难和艰辛,这是第一
次,她遇到这么“高贵”的人,对她没有轻视,只有信任。这使她整颗心都热腾腾起
来,一把握住紫薇的手,她就热情洋溢地喊道:“我看,你干脆搬到我这儿来,和我一
起住吧!”
“搬到这儿来?”紫薇一怔。
“怎么?你嫌这地方太破烂,配不上你大小姐的身份?”
“你又来了,我跟你说过,我现在的情况还不如你呢,你至少还有这么个地方住,
还有好多朋友做伴,我是什么都没有!”
“那么,你还犹豫什么?搬过来算了!我这里虽然简陋,但是还宽敞,多你们两个
人绝不成问题!你不是说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见到你爹吗?现在,你把你娘给你的首
饰也卖了,住客栈每天要钱,你还够撑多久?再说,那个客栈里人来人往,复杂得
很!我看你们两个一点心机都没有,搞不好被人骗去卖了,都说不定!”
紫薇失笑了。
“····哪儿有那么笨?又不是傻瓜,怎么会被人骗去卖了呢?”
小燕子拼命点头。
“会会会!我看就会!你瞧,对于一个从不认识的贼,你都把贴身家当拿出来了,
你不知道我一天到晚在骗人吗?你这么天真,是怎么从济南走到北京的,我都奇怪得
很,应该老早就出事了!”
“你把人心想象得太坏了!你看,你对我还不是一点都不了解,就邀我来家里住,
可见,人间处处有温情呢!”紫薇笑着说。
“我不同!我是江湖豪杰,你碰到我,是你命里遇到贵人啦!”
“是!”紫薇更是笑。
“说了半天,你到底要怎样呢?还要住客栈?”
紫薇挑起眉毛,干脆地说:“当然搬过来,和我的“贵人'一起住啦!”
就这样,紫薇和金锁也搬进了大杂院,成为大杂院里,三教九流里的另一类人
物,成为小燕子的好友、知己和姐妹。
一个月以后,紫薇和小燕子就在大院中,诚诚恳恳地烧了香,拜天拜地,结为
姐妹。金锁、柳青、柳红和大杂院里的孩童们、老人们全是见证。
小燕子跪在香案前,对着天空说了一大串话:“天上的玉皇大帝,地下的阎王菩
萨,还有柳青、柳红、金锁和所有看得见我们、看不见我们的人,还有猫儿、狗儿、
鸟儿、老鼠、蛐蛐儿····各种动物昆虫,还有花儿、树儿、云儿、月儿······你们都是
我小燕子的见证,我今天和夏紫薇结为姐妹,从今天起,有好吃的一起吃,有好穿的
一起穿,和亲姐妹一模一样,如果违背誓言,会被乱刀砍死!五马分尸!”
小燕子说完后,清澈的双眸看着紫薇。
“紫薇,该你了!”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夏紫薇和小燕子·····”紫薇顿了顿,转头看小燕子,“小
燕子,你姓什么?”
小燕子皱皱眉头。
“小时候,我被一个尼姑收养,我的师父说,我好像姓江,可是无法确定!到底姓
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紫薇心中一阵恻然。
“那你今年多大了?几月生的?”
“我只知道我是壬戌年生的,今年十八岁,几月就不清楚了。”
“我也是壬戌年生的!我的生日是八月初二,那么,我们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呢?”
“当然我是姐姐,你是妹妹!你是八月初二生,我就算是八月初一生的好了!”小
燕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可以这样”算是”吗?”紫薇怔着。
“当然可以!我决定了,我就是八月初一生的!没错!”小燕子直点头。
于是,紫薇虔诚焚香,拜了再拜,诚心诚意地说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
夏紫薇和小燕子情投意合,结为姐妹!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患难扶持,
欢乐与共!不论未来彼此的命运如何,遭遇如何,永远不离不弃!如违此誓,天神共
厌!”
紫薇说完,两人便虔诚地拜倒于地,对天磕头。
结拜完了,紫薇看着小燕子,温柔地说:“小燕子,现在我们是姐妹了,以后别人
问你姓什么,你不要再说不确定,不知道!我姓夏,你也跟我姓夏吧。”
小燕子感动得落泪了,用力地一点头。
“夏,好极了!夏天的紫薇花,夏天的小燕子!好!从今以后,我有姓了!我姓
夏!我有生日了,我是八月初一生的!我有亲人了,就是你!”
两个姑娘含泪互视,心里都被温柔涨满了。
旁观的人,也都深深地感动了。
紫薇和小燕子结拜的当晚,紫薇就向小燕子全盘托出了自己的大秘密。
桌上,放着紫薇那从不离身的包袱。包袱里,一把画着荷花、题着词的折扇摊开
着。另外,那个画卷也打开了,画着一幅“烟雨图”。
紫薇郑重地开了口:“小燕子,我有一个秘密,一定要告诉你!你看这把折扇,上
面有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就一字一字地念着:
雨后荷花承恩露,
满城春色映朝阳,
大明湖上风光好,
泰岳峰高圣泽长。
小燕子仔细地看着扇面,看得一头雾水。
似的,我就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了。”
紫薇慌忙接口:“你不认得没关系!我只是要给你看看这把折扇和那个画卷,都是
我爹亲自画的,上面的诗,是我爹亲自题的!折扇上面这枝荷花和诗,暗嵌着我娘的
名字,我娘,名叫夏雨荷!”
紫薇说着,便指着那画卷的题词,念着:“辛酉年秋,大明湖畔,烟雨蒙蒙,画此
手卷,聊供雨荷清赏。你看,这是画给我娘的。”又指着下款:“这是我爹的签名!”她
看了看小燕子,压低嗓音,慎重已极地轻轻念道:“宝历绘于辛酉年十月!这儿还有我
爹的印鉴!印鉴上刻的是长春居士。”小燕子专注地听着,仔细地看着,听得也糊里糊
涂,看得也糊里糊涂。
“原来这些是你爹的手迹!你爹名字叫宝历?”
“嘘!声音小一点!”
小燕子困惑极了,瞪了紫薇一眼。
“你干吗神秘兮兮的?你和你爹到底是怎么失散的呢?失散多久了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我想,我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我。”
“啊,怎么会呢?难道你爹和你娘成亲就分开了?”
“我爹和我娘从来没有成过亲!”
“啊?难道······你爹和你娘,是·····私订终身?”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外公和外婆当时是知道的,我想,他们心里想成全这件事,
甚至是希望发生这件事的!我外公当时在济南,是个秀才。听说,那天,我爹为了避
雨,才到我家小坐,这一坐,就遇到了我娘,后来小坐就变成小住。小住之后,我爹
回北京,答应我娘,三个月之内,接我娘来北京。可是,我爹的诺言没有兑现,他大
概回到了北京,就忘掉了我娘!”
小燕子听得义愤填膺。
“岂有此理!这痴心女子负心汉,是永远不变的故事!你外公怎么不找他呢?”
“我外公有自己的骄傲,一气就病死了!我外婆是妇道人家,没有主意。过了几
年,也去世了!我娘未婚生女,当然不容于亲友,心里一直怄着气,跟谁都不来往,
也从来不告诉我有关我的身世。直到去年,她临终的时候,才把一切告诉我,要我到
北京来找我爹!”
小燕子气得哇哇大叫:“算了!这样的爹,你还找他干什么?他如果有情有义,就
不会让你娘这样委委屈屈地过一辈子!十八年来对你们母女管都不管,问都不问,就
算他会画两笔画,会作几首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认了吧!这样的爹,根本不可
原谅,不要找了!就当他根本不存在!”
紫薇眼睛湿了,酸楚地说:“可是,我娘爱了他一生,临终的时候,再三叮嘱我,
一定要找到我爹,问他一句:还记得大明湖边的夏雨荷吗?”
“你娘太傻了!他当然不记得了,记得,还会不回来吗?这种话,你不用问了!搞
了半天,你和我还真是一样苦命,原来你这个夏是跟你娘姓,你爹姓什么,你大概也
搞不清楚!”
紫薇瞪着小燕子,用力点点头,清清楚楚地说:“我搞得清楚!他姓“爱新觉罗'!”
小燕子大吃一惊,这才惊叫出来:“什么?爱新觉罗?他是满人?是皇室?难道是
个贝勒?是个亲王?”
紫薇指着画卷上的签名,说:“你知道,宝历两个字代表什么?宝是宝亲王,历是
弘历!你总不会不知道,咱们万岁爷名字是“弘历”,在登基以前,是“宝亲王'!”
“什么?你说什么?”小燕子一面大叫,一面抓起画卷细看。
紫薇对小燕子深深点头。
“不错!如果我娘的故事是真的,如果这些墨宝是真的······我爹,他不是别人,正
是当今圣上。”
小燕子这一惊非同小可,手里的画卷砰的一声落地。
紫薇急忙拾起画卷,又吹又擦的,心痛极了。
小燕子瞪着紫薇,看了好半天,又砰的一声,倒上床去。
“天啊!我居然和一个格格拜了把子!天啊!”
紫薇慌忙奔过去,蒙住她的嘴。
“拜托拜托,不要叫!当心给人听到!”
小燕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对紫薇看来看去。
“你这个爹······来头未免太大了,原来你找梁大人,就为了见皇上。”
紫薇拼命点头。
“后来,我知道他是个贪官,就没有再找他了!
“可是······你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什么门路都没有,怎么可能进宫?怎么可能见到
他呢?
“就是嘛!所以我都没辙了,如果是只小燕子,能飞进宫就好了!”
小燕子认真地沉思起来。
“如果你进不了宫,就只有等皇上出宫。·. . . . ”
紫薇大震,眼中亮出光彩。
“皇上出宫?他会出宫?”
“当然!他是一个最爱出宫的皇帝。”
紫薇看着小燕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整个脸庞都发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