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春天,王英祥将军的妻子黄克拿着报纸走进了房间。“老头,请读报纸。
”往常都会答应一声的王尚荣今天却没有任何回答声。走进屋子里一看竟然没有人,就在他纳闷的时候突然看见书桌上铺开的报纸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我要站起来。”
黄克急忙冲出房间跑到了院子里一看,王尚荣正站在院墙边上憨憨地冲着黄克直笑。
“老头子,你可吓坏我了!”黄克急忙上前扶起了王尚荣坐在了椅子上……
王尚荣激动地说道:“老伴,我能站起来了!这些年多亏了你,没有你我早就完了!”
黄克则是温柔地说道:“哪的话呦,要不是有你,我哪能顶到今天啊!”
王尚荣则是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咱们可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啊!”
“对,秤和砣!”
1915年,王尚荣出生在湖北石首县,历任红军侦察科长、团参谋长、师长,八路军团长、副旅长,第一野战军师长、副军长。“被称为能征善战的虎将”,“是党中央、中央军委的好参谋”。
战争年代的婚姻是非常简单的,并没有那么多的山盟海誓,有的只是领导、下级、战友的介绍,有的人一次就相中了,有的人一次相不中再来几次,可是也有的人相亲之后却成了“敌人”。
1939年,晋察冀根据地抗大总校的东征部队正在训练,途径洪城县一个村子准备宿营的时候,一个警卫员急匆匆跑来,命令所有干部去团部汇报工作,其他人都好说,但是对于黄克来说却比较为难,因为她在行军途中被石头砸伤了脚,一路上都是让人抬着走,只能向指导员请假。
平时非常具有人情味的指导员却一反常态地坚决要求黄克一起去。
于是,黄克就在几个女干部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团部走去。好不容易到了团部,黄克就看见一双眼睛在打量自己,她突然想起,这个人就是前几天遇到的那个瘦高个。
前几天的黄昏时分,黄克因为脚伤在行军中掉了队。就在这个时候,苏振华一行骑马路过,苏振华走到黄克的面前,开玩笑道:“怎么,还没打仗就成伤兵啦?”
“等好利索了我非打个仗给团长看看!”黄克不服气地拍了拍自己的腿说道。
黄克的一席话将苏振华和他身后的一个瘦高个逗笑了,黄克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苏振华将身后发笑的瘦高个拉到了前面,说道:“这是120师独一旅的王副旅长王尚荣同志。”
就是这么一次见面,王尚荣对活泼大方的黄克产生了好感,老是在苏振华的面前夸奖黄克--
“老王,你才见过黄克一面,又没有在咱们东一团呆过,就算她平时表现再好,你也无从知晓,凭什么把人家夸得跟一朵花一样啊?”
一席话顿时说的王尚荣顿时哑口无言,但是苏振华却明白了王尚荣的心思,然后就想着给找个机会见一见,这不苏振华就安排了……
就在黄克回想着前几天的事情的时候,连长过来喊她进去。
一进屋,王尚荣就问道:“黄克同志,你是哪里人啊?”
“我是无家可归的人。”那个时候,一些老家是东北的学生们都这样说自己的籍贯,意在自己不忘自己的家乡。
苏振华赶紧问道:“东北哪个地方的呀?”
“辽宁凤城县。”
“凤城?凤城好啊!凤凰城里可是出了凤凰的呀!”
听到苏振华夸奖自己的家乡,黄克赞同道:“团长可真说对了,我小时候听说,我们那座山是出过金凤凰的,可惜后来飞跑了,从此那山就叫凤凰山了。”
“老王,我说得没错吧,哈哈!”
苏振华的笑声将黄克弄得莫名其妙,就云里雾里回去了。
黄克虽然走了,但是王尚荣却没有闲着,想来想去,他决定用文字表白心意:黄克同志,你好!初次见面,你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愿意跟你做朋友……:
将心事一口气讲完,王尚荣才叹了口气,将信交给了苏振华,让他帮忙转交。
过了两天,黄克被指导员悄悄拉到了一旁:“黄排长,你说那个人咋样?”
“哪个人?”黄克也被问糊涂了。
“还能有谁!就是独一旅的王副旅长。”
“啊,他呀!不怎么样!就没瞧见过像他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女孩子看的,就好像没有见过女人似的!”
黄克对王尚荣的直观印象并不好,不过指导员就当没有听见,掏出了一封信:“团长给你们介绍朋友呢!”
“什么?要和他处对象?没吃错药吧!”黄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要激动嘛,先看看信再说啊,这个老红军写字还蛮漂亮的。”
黄克扫了一眼信封,连信都没有拆开就直接撕了,还在上面踩了几脚。暗暗下定决心:“你这个大个子,就死了这条心吧!”
黄克的拒绝令王尚荣灰心不已,却也只能将他对黄克的感情压在心底。不过接下来的一个消息又给王尚荣燃起了斗志,那就是黄克被调到了独一旅工作了。
王尚荣是高兴了,黄克却不高兴了,她怒气冲冲地去找领导,从苏振华找到了罗荣桓,可是对方都说是组织的调令,他们无权更改。
黄克还是不甘心,就找到了师长贺龙,结果贺龙没有说其他的,先是大大夸奖了王尚荣一番,还说道:“到了120师就归我指挥,明天就去一旅政治部当秘书!”
半个月后,黄克又被政治部派到了王尚荣身边当秘书。这次她也不闹了,只是坚定决心,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其它一概不谈。
转眼之间,黄克到王尚荣身边已经快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他对于王尚荣有所转变的印象,又被打了回去。
这天,黄克正在练字,旅长高士一就来了:“小黄呀,今天不谈工作,只谈生活。”
“生活?”
“对,生活!黄克同志,你和尚荣同志接触已经有了一阵子了吧,可以结婚了吧?”
“结婚?我们……我们还不熟悉呢!”黄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熟?”高士一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我也说不好,反正……”黄克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两人虽然熟悉了但是还不到熟到结婚的地步。
“没什么反正了,就这么定了吧!”说完就往外走。
黄克急忙追出去,却没有追上,只是碰到了红着脸进来的王尚荣……
黄克越想越觉得委屈,虽然王尚荣人不错,但是她并不认为他有资格做自己的丈夫。
黄克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是最终她还是答应与王尚荣结婚了。
婚后的黄克一改往日活泼好动的性格,变得沉默寡言了,就提出要到地方去工作。
王尚荣看出了妻子精神上遭受的痛苦,决定支持黄克出去工作的要求。
黄克到了地方之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很少回去看王尚荣,以至于她在同志们劝说下回独一旅的时候,竟然被哨兵拦下了。
王尚荣将黄克接回家之后,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在那里默默地抽烟。
过了一会儿,王尚荣猛地掐灭了手中的烟,无比失落地对黄克说道:“看来你对咱们的婚姻很不满意啊!要不,咱们分开吧!”
“分开?”这下轮到黄克有些手足无措了,虽然她对于这场婚姻满腹委屈,但是还真没有想过和王尚荣分开过。
看着沉默不语的黄克,王尚荣继续说道:“如果不分开,你还是回来工作吧。”
黄克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给王尚荣一个明确的答案,自己却病倒了。
在昏睡之间,黄克隐隐约约听到:“部队缺医少药,她得的又是传染病,还是把她送到红方医院吧……”
接着她就听见了王尚荣的声音:“不用!我来照顾她!”
“你工作这么忙……”
“没问题,我行!”
虽然黄克百般地不愿意,但是王尚荣依旧对她一往情深。为了照顾黄克,他使出了浑身解数,黄克咽不下饭,他就将小米粥熬得稀烂;黄克吞不下药丸,他就将药丸压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在王尚荣的细心照顾下,黄克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当她醒来之后看到的是王尚荣愈发凹陷的双眼和愈加消瘦的脸庞,顿时一阵酸楚涌上心来,眼泪夺眶而出……
王尚荣温柔地擦去妻子脸上的泪水,憨憨地笑道:“你好了,我就放心啦!”
王尚荣和黄克后来的婚姻简单而幸福,一直安安稳稳地过了41年,直到1980年一场意外的降临。
这天王尚荣刚回到家,就感觉一阵胸闷,神志都有些不清楚了,黄克赶紧将他送到了医院,结果这一住就是两年多。
黄克细心地照顾着王尚荣,希望每天早晨醒来见到的都是康复起来的丈夫,然而事实往往朝着人们期望之外的那个方向发展。
1982年7月,经过专家们的会诊,最后确定王尚荣得了神经系统多系统变性病,还是一个没有特效疗法的疾病,从王尚荣的情况来看,不出3年王尚荣将会 完全丧失生活能力。
丈夫的病情犹如大山一样压在黄克的身上,但是他下定决心用自己的努力来帮助丈夫康复。
黄克并不懂医学,但是她硬是坚持从零开始学习,翻找资料,查找配方,多方求医。
有一次,她听说在北京有个叫常万宝的医生,擅长用按摩的方法治疗下肢瘫痪,就将他请到了家里。
常医生觉得有些没底,担心出现意外,黄克则严肃地说:“有什么问题,我负责!你放心地治, 每次少做几分钟,会成功的!”
结果治疗效果出奇地好,王尚荣不仅承受住了按摩,麻木的双腿也开始有了知觉。
除了寻医问药,黄克还以自己极大的热情照顾着丈夫,每当王尚荣因为神志不清而大小便失禁的时候,黄克都会让工作人员将精力用在稳定病情上面,自己则动手清洗衣物。
无论春夏秋冬,黄克坚持每天给王尚荣擦洗身体,定期更换被褥,每次医护人员,想要给王尚荣服用新药而犹豫不决的时候,黄克总是自己先试试,发现没有副作用才给王尚荣服用。
王尚荣深知妻子的良苦用心和操劳,便顽强地锻炼,终于迎来了奇迹,王尚荣站了起来。
王尚荣的病情出现了好转,可是黄克却因此耗尽了精力,视力下降到了近乎失明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