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瓜、胡萝卜、鸡肉,三种彼此陌生的食材被硬生生倒进油锅,组成其乐融融的味道;四喜丸子也做得好,虽然丸子里的肉末赶不上豆腐和馒头渣多,但我很喜欢品尝油脂和米饭厮混在一起的乐趣,很多年后我再次遭遇到这个味道,是第一次吃卤肉饭。
买菜得换饭票,没见过这么薄的纸,一不留神就撕多了,上面的面值跟人民币差不多,就是没有大票儿,也没印人,显得挺平等。自从全院用上盖着红章的饭票,大师傅做菜水平有了提升,他们每天挑四个菜炒,窗口小黑板依稀可见,一菜熘肉片,二菜炒菜花,三菜木须肉,四菜肉丝蒜苗什么的。总之比王光辉同志会做的花样多多了。
有一次我敲着饭盆去打饭,一个穿着摄影马甲的中年人冲我嚷嚷,我扭过身只见一台巨大的摄影机,几只大灯把白天照得更亮,镜头前穿风衣的一男一女窃窃私语,一年以后我在电视上看见了那个好像叫《皇城根》的电视剧,那俩人装模作样地聊着我们院儿的大夫,从我的食堂路过。
我爸认识一个厨子,那厨子很胖,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跟我开的所有玩笑我都听不懂。他炒菜很热情,风风火火,他说我想吃小炒可以直接进厨房找他,不用排队。这人很主动,很少问我吃什么,上来就做,我对他倒也信任。他通常一把拿过我手里的饭盆,放在灶台一旁,就让我在他旁边站着,看他炒菜,做熟了就一股脑倒进我那个搪瓷饭盆,抓过两个馒头盖在上面,然后用一个巨大的刷子清理铁锅。偶尔他也问我想吃什么,我腼腆得像个女孩,抬头咧嘴冲他乐。
还有次我去打饭,好像那会儿我已经上初一了,一个很瘦的女孩骑着一辆蓝色的公主单车从一个坡上下来,停在我前面,也不看我。她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长袖圆领衫和一条白色短裤,球鞋和白短袜都像是新洗过的样子,垫着脚尖撑着自行车,裸露的大腿上能看到一个明显的蚊子包。她抬头看我时正是逆光,中午的阳光把她的短发照出一圈金色的边缘,她伸手挠了一下腿,跟我说了句话,“你中午吃什么啊?”那语气仿佛不需要我做出任何回答。我伸过饭盆,拿开馒头,给她看了看碗里的三丁,她哦了一声。后来,我们院儿的这个姑娘就成了我的初恋。
《请回答1988》剧照
关于这个食堂,我时常会想起这么一个情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只是打饭回家的路上,院里很安静,大人们都在忙着上班,我端着饭盆一路走回家,路过自行车棚、小卖部,路过一些摆放在院里的废弃的医疗设备,路过一些人,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两个馒头和一个菜,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事都不想。真的,什么事都不想。
文章来源:《三联生活周刊》2021年25期
作者|黑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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