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是孙中山生平对同志称“吾弟”的唯一一人。他在孙中山葬礼的挽联中,也有“入世垂卅载,驱策群雄,招徕多士,为问真知己,真同调,究属阿谁”句。孙陈关系,跃然纸上。
他早年就与孙中山成为莫逆之交,一直追随孙中山三十余年,是孙中山唯一称为“吾弟”的人;
后来,他彻底退出政坛,专心发展实业,并担任家乡外海乡的乡长,为百姓造福一方……
陈少白
壹
高唱排满的“四大寇”之一
陈少白(1869-1934),广东新会外海人。
1888年,以第一名考入方创办的广州格致书院(岭南大学前身)。经区凤墀介绍,在香港结识正在西医书院就读的孙中山,成莫逆之交。1890年1月,少白亦入读西医书院。
尢列、杨鹤龄为孙中山旧交。少白与孙、尢、杨三人,常聚谈反满,放言高论,亲友戏称为“四大寇”。1892年,孙中山自西医书院毕业,少白随之,退学助其在广州设药局行医。
翌年冬,少白与孙中山、郑士良等八人,在广州城南广雅书局抗风轩(今文德路中山图书馆南馆)聚议,拟成立组织,以“驱除鞑虏,恢复华夏”为宗旨,但组织未建立起来。
孙中山返乡起草上李鸿章书,返广州后,少白修改。随后结束药局,孙与陆皓东北上天津投书,目的未达。1894年秋,孙中山赴檀香山。
11月,孙中山在檀香山成立了中国第一个反清革命团体兴中会,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国,创立合众政府”为纲领,并将此事函告少白。中国近代民主革命,由此发足。
贰
兴中会文件的主要起草人
1895年初,孙中山回到香港,随即返广州,找到少白及郑士良、陆皓东,一同返回香港。与原辅仁文社的杨衢云、谢缵泰等,成立了香港兴中会,准备在广州发动起义。
有记载说,少白“身长玉立,丰姿俊美,禀性聪颖,才思敏捷,诗文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香港兴中会虽不乏能文之士,但搞宣传、起草文件等工作,均由陈少白承担。
杨衢云等在香港,筹款购买武器,募集壮士,与国际友人联络;孙中山、陈少白等人在广州分设机关,并设农学会为掩护,联络会党、防营。少白还支持孙中山将兴中会会长(即起义成功后的总统)位置让杨衢云担任,以免革命党分裂。
因机密泄露,重阳起义未经发动即遭失败,陆皓东(青天白日旗的拟制者)等人牺牲。孙与少白、郑士良乘日本货船“神户丸”逃到日本,先在神户上岸,因该埠无熟人,复乘原船到横滨。
他们在横滨由开文具店和印刷所的冯镜如、紫珊兄弟接待,经联络,成立了兴中会横滨分会。因会务难于开展,孙中山决定赴檀香山,郑士良回国继续运动会党,少白则留在日本。
少白帮助冯镜如编华英字典,联络同志,处理会务,并于1897年、1898年两次赴台湾,主持成立台北兴中会分会。戊戌政变后,康有为、梁启超师徒流亡日本。少白按孙中山指示,与康有为接触谈合作,未果。但他结识了日本志士宫崎寅藏。
1897年夏天,孙中山从伦敦东返抵日本后,以横滨为基地,联络中国留学生及各国政治流亡者,开展反清革命。
叁
主持革命据点《中国日报》
1899年秋,少白奉孙中山之命返香港,加入三合会,任白扇(相当于“军师”)。11月间,长江流域哥老会的一批首领,由毕永年带领,到达香港。少白代表兴中会,郑士良代表三合会,外加宫崎等日本人,联合哥老会首领,成立兴汉会,拥孙中山为总会长。
同年,孙中山从菲律宾独立运动驻日代表彭西手中接过一笔钱,在日本购买了铅字、设备,让少白在香港办了一间报馆,取名《中国日报》(后来兼办《中国旬报》),在1900年1月发刊,少白任社长兼总编辑。
这是革命党人开办的第一间报馆,1911年广东光复后内迁广州,至龙济光督粤才被封闭。该报馆除了宣传革命排满,还是南方革命党策划起义的总机关,革命党人来往停留之处。
到同盟会时期,少白改良粤剧,为革命服务,被称为“志士班”或“九和班”。他组织了“振天声”戏班,亲自编了一些剧本,最著名者为《熊飞将军》,讲宋遗民东莞人熊飞起兵抗元的故事,用以激发民族情绪。
在1900年准备发动惠州起义过程中,少白与杨衢云在香港接应饷械。广东当局为招抚革命党,曾派人到香港与杨衢云谈条件,事为少白所悉,报告孙中山。孙陈严拒,谈判破裂。起义以失败告终。在广州谋炸两广督署、刺杀总督德寿的史坚如被捕牺牲。
随后,杨衢云在香港被暗杀,郑士良病故,孙中山继续流亡海外。少白主持的《中国日报》,与保皇派徐勤在香港办的《商报》开展论战,在周边保存着革命党的一个据点,不绝如缕。
肆
参与抗议粤汉铁路收归官办
1905年8月,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10月,孙中山派冯自由、李自重到香港,联络香港、广州、澳门等地同志。在随后的会议中,推少白为香港分会会长,郑贯公为庶务,冯自由为书记。冯自由之岳父李煜堂为“商人同志”,热心支持革命者。
是年,因美国颁布取缔华工条约,引发抵制风潮,香港商工学报各界响应,组织拒约会。是年冬,驻港美国商会特派代表向港粤代表磋商转圜办法,少白为港方代表之一。经谈判,双方订立解决条件九款,但未能执行。
当时,粤督岑春煊违法将粤汉铁路收归官办,引发粤路股东抗议。港商陈席儒、杨西岩等三家大股东组织维权会,以陈少白为谋主(顾问),举凡函电文稿,一切计划,皆出其手。《中国日报》几成维权会秘书处。
陈、杨等应允,报馆以后有困难,当予力助。《中国日报》销路,原以内地为大宗。自少白为保路宣传,引起各方注意,岑督下令禁止进口,该报面临绝境。加上报纸此前揭发保皇会棍骗华侨巨款种种劣迹,引发康同璧控告案。
要否打这场官司,钱款成为大部问题。陈、杨三家并未相救,少白束手无策。所幸事前李煜堂已将该报从文裕堂购出,免遭破产。《中国日报》改组,冯自由任社长、总编辑。少白旋亦辞同盟会分会长职,由冯自由接任。
伍
从外交部长到省港成功商贾
此后,少白开始经营实业。1908年,他用在维护粤汉铁路路权时,获得陈、杨三家的酬金九千元,在九龙牛池湾购地筑屋居住。1910年,又担任香港商工局顾问与四邑轮船公司司理。
1911年11月广东光复,胡汉民被举为都督、陈炯明任副都督。在新建立的都督府里,伍廷芳、陈少白分别任外交部正副部长(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中央部门称部,省级改部为司)。
因伍廷芳未到职,故少白实际主事。不过少白任此职仅一个多月,1912年1月公布的广东都督府人选,外交司司长已由罗泮辉担任。原有的枢密院(少白为成员之一)也撤销了。
少白通晓中英日三国语言,擅交际,辩才无碍,又风流倜傥,确实是外交人才。但易代之际,广东一隅并无供其施展拳脚之地。因此,他辞职自营生计,组织省港航运公司,任经理,收回外人经营的码头一座,购买两艘轮船,通行省港间。
1915年,少白与李煜堂在上海设立上海保险公司,任主席。到1917年欧战结束,英国在港高价收购旧轮,少白结束轮船公司,将所得股本红利,承买了联兴街口“联兴码头”,建“塔影楼”,作为办公场所及来省住宿处,每月租金毫银三千元,收入丰裕。
到陈济棠主政时期,因少白不为其所用,遂对码头征重税,使之收入减少,以示惩罚。
陆
调和孙陈矛盾受阻退出政界
1920年10月,陈炯明率援闽粤军返粤,逐走桂系军人,孙中山第二次开府广州。次年,孙中山任非常大总统,少白为总统府顾问。
1922年1月,孙中山任梁长海为国立中华民国银行行长,少白为监督。他后来还被任命为大本营参议,这是不用办事的虚衔。
少白与孙中山、陈炯明均为熟人,在1922年“六·一六”之变前后,少白欲调和孙陈矛盾,被胡汉民阻止。少白彻底脱离政界。他告诫子弟,不要凭借他的声誉入政界,投身实业,发展国家的经济,才对国家有实际效益。
1929年,国民党党史会派人去少白处作口述历史,留下《兴中会革命史要》与《兴中会革命史别录》。我们今天所以能知道孙中山早期革命的历史,实有赖于这些资料的记述。
1932年,日寇侵华日亟。国难当头,南京国民政府曾邀请少白入京“共商国是”,但他未接受任何名位。后来他在北平居住和疗养,并在那里去世。
柒
甘当外海乡长为家乡做实事
史载,1922年后,少白除旅游外,大多居住在家乡新会外海,利用自己的威望,尽力为家乡办理公益事业。他“有码头可以糊口”,不沾公家一分钱。他担任外海乡乡事委员会主席(乡长)。
为发展外海经济,他修筑外海至江门十余华里的公路,支路达香山古镇,还在路旁栽树。他主持清理外海的田亩赋税。为提高乡民文化水平,积极兴办学校,带动了乡中多所小学的完善,还举办文艺和体育比赛。
他劝乡民戒赌,派所丁在赌场门外劝戒。此外,还清理义仓,提倡乡中卫生、搞绿化,提倡尊老,等等。临终推荐乡中清介之人继任乡长。
少白是孙中山生平对同志称“吾弟”的唯一一人。他在孙中山葬礼的挽联中,也有“入世垂卅载,驱策群雄,招徕多士,为问真知己,真同调,究属阿谁”句。孙陈关系,跃然纸上。
他淡出政坛,远离党争,不以资格竞名利,甘当一名乡长,为家乡做实事,这在国民党衮衮诸公中是独一无双的现象。
自古英雄多寂寞。在纪念辛亥百年的时候,缅怀这位与孙中山“同举义旗,有福同享,有祸同当”的老革命,还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