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在80公里处开4个小时的经验吗?
万峰,被车海堵住了。
以为上了高速就可以指向通畅,结果堵比市区更过瘾。大雨,车祸不断,在高速公路上龟速爬行。雨雾里的高速隔离带中,是些洗得很干净的碧绿绿的大叶芭蕉,铺铺洒洒地霸占着整个春天。那一季疯长着的寂寞,就像是人的一生吧。把春天开成花海,那些寂寞的人,便成了雀跃的孩子。座椅调到最后,靠背放得低低的,雨刷在车窗上忙得不亦乐乎,音箱里,是阿桑的歌。
她75年出生,出道时已经28岁,绝对的大器晚成,原因是,她沙哑的嗓子像瞎子阿炳的琴,功力足够却没有人垂青。想当年梵高的画也如此,未成名时,每个人都嗤之以鼻,甚至拿去给人家糊窗户都没人要。而当梵高冲自己的肚子极认真的搞了一枪之后,那些画立即被拿出来翻炒成天价的艺术品。
这世界的残忍大多如此,曹雪芹的书是,屈原的诗是,帕格尼尼的琴也是。柯受良死之前演过电影,开过赛车,当过特技替身,也做过歌手,却没一样足够红火,可当他突然不陪你玩了,你就突然感觉到了寂寞。再回过头翻他的CD和VCD,哇,虽然演技很涩唱功低劣,却是很真很朴实甚至很土的“大叔”式的小黑哥。
而他的车技,真棒。
三十岁以上的男人,似乎都记得这个多才多艺的人。而他生前,几乎没在一部电影里做过主角,他车技非比寻常,却只配做电影替身。他们在世时,为什么要忽视他们?若是忽视彻底也就罢了……
哦,我们在说,阿桑。
折塑料花、包巧克力、组装电子零件。小时候的阿桑哪里知道唱歌是什么感觉呢?其实长大了,她同样不知道,她只知道寂寞的味道。
童年的记忆里,父母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吵架,初中时她借住在阿姨家。半工半读足够辛苦,辛苦也不向家里要学费。折塑料花、给小礼品做包装纸、做各种十几岁孩子能做的手工赚零用钱贴补家用。
她常是一周上五天学,其余两天参加文艺汇演,做主持人,介绍歌手出场,然后换上舞服充做伴舞,再套上秀服自己唱。能挣钱、能唱歌,二十岁,该开的花都不误花期的开着,该快乐的日子都透着阳光般的清澈和活力,这就足够丰沛满足了吧。
她这样过了五年,然后又在酒吧里唱了两年,终于有人肯请她出小样了,结果一场台风,把录制好的样碟冲得消失不见,而她已经再拿不出请录音室灌小样的租金了。
2003年,华研唱片发行《蔷薇之恋》,阿桑唱了主题曲《叶子》。
那个夏天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飘着这片沙哑忧伤的叶子。“叶子是不会飞翔的翅膀,翅膀是落在天上的叶子,天堂原来应该不是妄想,只是我早已经遗忘,当初怎么开始飞翔。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多孤独,多哲学,多疼。
寂寞需要懂的人说、懂的人听,才够透彻吧。不懂寂寞,怎么唱那些关于寂寞的歌?
几乎一夜之间,阿桑成了都市女子寂寞心声的代言人。相隔一年,2003年底,阿桑发行了《受一点伤》,并由此成为2003年“销售新人王”。这张充满张力的白金大碟里,阿桑将凡俗生命中潜藏心底的寂寞和卑微唱到透彻。阿桑说,:“我一个人常常觉得很寂寞!但是却很少看到有人会跟我一样敢于承认自己的寂寞!其实再幸福的人都躲不过被寂寞感侵蚀的空虚,我希望大家都可以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寂寞!在寂寞时听听我的歌,就会发现,其实你并不孤单!希望每个人都可以活得坚强而美丽!”
在发行会上,她亲手调了一杯名为“苦尽甘来”的鸡尾酒:苦瓜况上蜂蜜,打成汁,一饮而尽。
台下一片掌声,而她自己,湿了眼。她说,我想妈妈……
寂寞了近三十年的阿桑终于可以星光耀眼了。在拍这首MTV的时候,唱片公司的工作人员特地买来近千枝玫瑰,铺设了一张浪漫满分的“玫瑰花床”,为了打造缤纷的效果,制作组动员了包括清洁工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一起把那些玫瑰花瓣撕碎,阿桑微笑。“等一下拍完帮我打包这些玫瑰花瓣啦!我要带回家耍浪漫,泡玫瑰花浴!”
那一刻,阿桑唯一的一次露出了小女人的温润轻柔,毕竟,每个人都曾把心底的寂寞收拾得很隐蔽,在人前满面春风,即使再幸福的人也有被寂寞感侵蚀的时候。
第二张专辑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名字叫,《寂寞在唱歌》。
这也是她最后一张专辑。三年之后,她正在积极准备第三张专辑的时候,癌症来了。
其实十几岁时,就查出了淋巴癌,癌症一直都有,就像,寂寞一直都在。
她还来不及大红大紫,人们知道这个名字只有三五年的时间,甚至,来不及好好地安排三十岁。她本打算第三张专辑之后,写一本关于跋涉的书。
她一个人跑去北京,挤地铁去医院放疗,她没有把病情告诉任何亲人和朋友。去北京,只因为无论地铁里还是医院里,听《寂寞在唱歌》的人很多,却没有人知道唱这首歌的人就在旁边。
电话里她依旧谈笑风生,吗啡已经无法止疼的时候她就一遍遍在北海公园里大声地唱歌,唱《一直很安静》,唱《温柔的慈悲》,身边,阳光流转,而她却步步单音。
“空荡的街景,想找个人放感情,做这种决定是寂寞与我为邻。我们的爱情像你路过的风景,一直在进行,脚步却从来不会为我而停,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阿桑说过,她最喜欢的就是这首《一直很安静》,这是首颤抖着微笑的恋曲,韩国大宇公司的跨时代的电子游戏,被众多玩家誉为“旷世奇作”的《仙剑奇侠传》的电视剧版的原声主题曲。《仙剑奇侠传》中,主人公李逍遥和赵灵儿的爱情感天动地,打通了无数人的泪腺,而属于阿桑的爱情里只是一个人的花开花落,一个人的歌。她对医生说,“吗啡不要加量,我怕病好了会上瘾。”她很想好好活着。她还想写一本书,想去美国听纯正的美式英语,然后,“我就可以试着唱英文歌了。”于是,2008年底,她真的去了。当然,她遇到了她唯一一次爱情。
相遇,更多的是一种劫难,只是,那劫难美到心颤。她向他说明了自己的病情,他没有放开握着她的手。他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呢。”
若干年前,西施在浣江的荫下不巧瞥见了范蠡;锦江上,萧秋水栏杆拍遍,而那一边唐方正拍马走过;哦对了,还有康桥,康桥自然有着欧洲式的泼辣,而钱塘湖边,人们也会轻轻的问:雷锋塔倒了,白娘子还在吗?从此后,山水一程,风雪一程,爱一程,梦也一程;从此后,情成写意恨成风;从此后,花期可待,姻缘尽在掌握;爱情可圈可点,可哭可笑;从此后,传奇妩媚,唇齿留香。
爱情永远是个朴素真理,那仅仅是厮守,无论多苦多累,只要欢欢喜喜。于是,她开始不去想第三张唱片,不去想准备动手开始写的那本书,她只想,结婚。可能的话,有一个孩子,当一回母亲。
2009年4月6日,阿桑的最后一天。她没有当成母亲,没有披上婚纱,甚至,死时,那个他也不在身边。而她的手机里,和他的最后一次通话,是昨天午夜。
她的第三张唱片,只写了两首歌。
阿桑的歌,永远和忧伤纠缠不清。首张专辑《受了点伤》,封面上大大的繁体字:“秋天到了,请尽情悲伤”,第二张专辑,名字里大大地写着“寂寞”。
送葬的队伍里,有一个大大的醒目的条幅:“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来自《诗经》。
有关阿桑,就这些。
阿桑,1975年2月出生于台湾云林,本名黄嬿璘,大器晚成,早年多厄,当过律师事务所的总机与百货公司的客服播音小姐。因《叶子》一曲成名,曲风淡雅忧伤,直逼世人心底,被称为“疗伤歌手”。因乳腺癌于2009年4月6日早上8点半在台北慈济医院病逝,享年34岁。
你听寂寞在唱歌
作词:施人诚
作曲:Dylan W Cross/Michael Cretu
天黑了 孤独又慢慢割着
有人的心又开始疼了
爱很远了 很久没再见了
就这样竟然也能活着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麽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谁说的 人非要快乐不可
好像快乐 由得人选择
找不到的 那个人来不来呢
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
你听寂寞在唱歌 轻轻的狠狠的
歌声是这麽残忍 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
你听寂寞在唱歌 温柔的疯狂的
悲伤越来越深刻 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
天黑得 像不会再天亮了
明不明天 也无所谓了
就静静的 看青春难依难舍
泪还是热的 泪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