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狄《中国Party -肖邦》创作现场
我在努力制造一个属于我的世界,所谓“炒作”,是穿越封锁线所需要碰出的“火花”。——赵半狄
2016年9月12 日黄昏,成都郊外山泉镇,潮气袭人,绿色葱葱,一汪碧绿的池水里,沉浸着一台华丽的三角古钢琴。一袭黑衣的美女演奏者下水,坐定,开始弹奏一首首肖邦钢琴曲。岸上,衣冠楚楚、风姿绰绰的中外男女们兴致依然。湖中肖邦音乐会,融化在遥远东方幽静的山景与农家小院儿之间。这是一个叫做“中国party -肖邦”的文化派对,而操办这个派对人是赵半狄。在演奏的肖邦音乐声中,赵半狄流连在池水里,或近或远地观察体会,不时拍照,也会淌水到画布前,画上一会儿,创作新作《中国Party·肖邦》。在party的氛围中,赵半狄公开自己创作的过程。水中钢琴音乐会,现场嘉宾的把酒言欢。这所有的场景都是赵半狄心中“中国party”的一部分。 派对起因,也源于他构思的油画《中国Party -肖邦》。
这次“湖中派对”,以及即将诞生的油画《中国Party -肖邦》,共同形成了赵半狄的艺术方式。并且,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同样与湖水有关的另一件油画作品《中国湖C》。这件作品是去年赵半狄赠送给收藏家乌利·希克的一件大作品。对于赵半狄而言,重新用油画作为表达方式,是驾轻就熟的。但此“油画”,已经非彼“油画”了。乌利-希克认为《中国湖·C 》是美妙的,但令人不安。如他所说:“赵半狄几乎实践过各种艺术,他重新拿起画笔,意味着很多。”
赵半狄在“中国Party -肖邦”现场与朋友们
因为是赵半狄,这个派对就有了种种的解读。大家在猜测赵半狄终结“熊猫时代”之后,要怎样?
“虽然我以身相许行为艺术、影像、多媒体跨界艺术等20年,一路走来,但我不认可这样的主流意识:认为行为比不行为先进;抽象比具象先进;新媒介比老媒介先进;多媒介比老媒介先进;以这样的‘进化论’解读今天的艺术,是最俗不可耐的。主流看上去是向前的 ,其实未必,我宁愿选择看上去是向后的。”赵半狄对此次“中国party”的实施,也确实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也许,这场景中包含的一切都是他心中“中国party”的一部分。是他开启新的艺术实践的另一个路径?是作秀?还是......?因此,雅昌艺术网采访了赵半狄。
赵半狄“中国Party -肖邦”现场全景
被采访者:艺术家 赵半狄采访者:裴刚
中国Party -肖邦
雅昌艺术网:在成都的这次“中国party -肖邦”的派对与您的创作之间是怎样的关系?
赵半狄:本来是一个私密的事情,我要创作一张油画画《中国Party -肖邦》。我的构思是,在湖水中,正在下沉的肖邦音乐会,因为我喜欢肖邦的音乐。为了实现这个场景,获得现场感。我就请专门做钢琴音乐会的成都朋友品尧帮忙,实现这个现场。他说,全世界也没有听说过有人办水下肖邦音乐会,如果是音乐会,都会一票难求,周围的音乐爱好者都会来的。他说,能不能找朋友分享一下,光你一个人太自私了,最后他把我说动了。
这样《中国Party -肖邦》的创作过程也变得公开了,一般情况艺术家的构思和创作过程都是私密的,非公开的。我想邀请来参加Party的人必须是和我有合作关系的,收藏家一定是收藏我作品的人。我们邀请了几十人,很少的范围,Party的由来是这样。我婉拒了赞助机构,因为是请朋友来,希望能单纯一些。我个人来承担费用,这样更亲切,也许更有诚意吧。
赵半狄《中国湖C》280x210cm 2015
(图注:正如赵半狄绘画的一贯特质,这是一幅技巧高超的作品,它极好地表达了这样一种迷惑—安全感缺失的上流派对。— 乌利· 希克 Uli Sigg )
雅昌艺术网:《中国湖C》和《中国Party -肖邦》都是在水里,这之间有关系吗?
赵半狄:都是沉入水里的Party, 前一个直接描写了参加派对的人物,后面这张只描写正在下沉的钢琴和弹奏者。
为什么是肖邦? “肖邦”离我们这个时代很遥远,但又很贴近,贴近在哪儿?他跟我内心是能够有呼应的,内心能感知到。肖邦音乐的敏感、伤感、欢快、绝望,为我理解现实发生的一切,增加了一个更敏感的触角。换句话说“肖邦”有助于我理解今天这个世界。而我听摇滚乐从没有这种触动。
为什么叫Party呢?某种程度上,我把中国的现实,当作一场Party来看,我努力想抽身出来。所以《中国Party -肖邦》有我对社会的思考,也有我对艺术的思考。
艺术界充斥庸俗的“进化论”
雅昌艺术网:“中国party·肖邦”的派对与之后的同名油画共同构成了这次“事件”性的创作。虽然你是中央美院油画系“古典工作室”毕业的。但,之前人们对你的印象基本上都是观念艺术这部分。近几年开始大家首先从拍卖上了解到你的油画部分,包括《涂口红的女孩》、《蝴蝶》等。近期,又有《中国湖C》、《中国Party- 肖邦》,这样的场景以及绘画,在今天对你意味着什么?
赵半狄:首先,从1994年开始我的第一件装置产生,至今我从事行为艺术和多媒体创作已经22年了。1993年我去的德国柏林,受邀参展“中国前卫艺术巡回展”,之后又参加欧洲的巡回展。1994年我做了第一个装置和行为展览“月光号”。海报是我的裸体,里面的装置都是用的现成品。
其实无论装置行为或者油画,我并没有分开看。因为我和熊猫,大家首先想到的是行为艺术,影像,多媒体和跨界,比如我做过时装秀,拍过电影等,这么一路走来。我并不认为媒介有先进和落后之分,今天我更这样讲。
面对艺术的“创新”议题,整个艺术界陷入“被遗弃”的恐慌,比如,新媒介比老媒介先进,抽象比具象先进等等说法,都是时髦表象下面的懦弱表现。
二十年前我开始做装置、行为,因为先锋精神在当时很稀有。在今天,最政治正确的口号就叫做“创造、创新”,可以说是今天的政治标语。
其实,主流社会最不能分辨的就是“创造力”这种东西,因为它没有固定的模样。主流社会看上去是向前看的,事实未必,既然主流社会看似向前看,那么我走了二十多年后,宁愿选择往后看,起码看上去向后。
充满叛逆精神的性格
雅昌艺术网:无论油画或者多媒体艺术,对于艺术家个体而言都是完整的,不是分裂的。你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观念艺术的实践,现在重新拿起画笔画油画,其中是否有一个潜在的动力,才会去影响你的这种创造性的观察、实施。你怎么看这个动力?
赵半狄:你问这个问题很有水平。我上世纪90年代放弃了绘画,为什么放弃?我自己无法完全揣摩,但是有一个核心的原因,我的性格是充满叛逆的。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创作我得到全年级唯一的5分,所有的人都说赵半狄的技巧一流,画得好!我没有听到任何不好的评价。
我当时的逆反是“凭什么要得到大家认可的这么一种好?”其实我是要背叛我自己。我要扔下这些,做点儿陌生的事情。所以,1993年回国之后,哪怕是胡闹,哪怕不是艺术的,都是对我的挑战。所以装置、行为、综合媒介我都想尝试一遍,其实是我的叛逆期。可能我的叛逆期很长,2014年我终结了“熊猫时代”,也是叛逆,我总是想远离自己最熟悉的那部分。
现在我可以很淡定地拿起画笔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我不屑于艺术界“庸俗的进化论”,我对表面的“新”已经没有兴趣了。我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也许这样创造力离我更近一点。第二,画笔对我来说是古典的,但跟这个社会反倒有某种对应。我觉得整个世界是沉沦的,我看不到希望。拿起古典画笔能使我与这个时代保持距离,我喜欢这种距离感。
世界是多层的 不是单一的
雅昌艺术网:与主流保持距离,或者和现实产生差异,才会更清楚的看世界。
赵半狄:这个“肖邦Party"加深了我的感受,世界是多层的。艺术是我们触摸这个世界的其中一个层,除了金钱和权力之外,应该还有不一样的世界,这是艺术家可以独享的一种文化特权,应该好好享受这个特权,朋友说杭州G20的歌舞晚会也是在水上,你这个Party也在水上,都跟水干上了,我就对大家说,毕竟这是两个不在一个层面上的Party, 希望大家享受我们自己的世界。现实主义者不承认世界是多层的。所以,某种程度上现实主义者跟唯利是图是接近的。
雅昌艺术网:当代的环境是古代、现代、当代、或显现未来的,包括还有民间的、世俗市井的一个混杂状态。单一化的价值观带来很多社会问题。
赵半狄:艺术家应该展开自己的世界。
雅昌艺术网:艺术家主动地去展开?
赵半狄:从缝隙变成一个世界是有机会的。最优秀的艺术家能够有这个能量,如果没有这个能量不是最优秀的艺术家。
雅昌艺术网:把创作绘画的过程以纪录片的方式呈现出来,而这个过程包含了大量的信息,这个拍摄过程本身是从电影的视角,而不仅仅是一张画了,会让人们看到画背后的很多很多信息。但你的方法、方式不同于一张画或者是一个电影。而是一个融入其中的行为或者事件。
赵半狄:我觉得一个电影一张画只是呈现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雅昌艺术网:这个方法不同于其他人的方式,是思维方式的差异。
赵半狄:是如何认识世界的问题。这是作为艺术家很重要的一点,如果艺术家能够把世界分出新的层次,就自由了。
雅昌艺术网:你的这个方法,这种观察世界的方法,面对世界的方法中,画只是其中一个层面,而你自己以“娱乐性、公共性”介入整个创作过程的方式,这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
赵半狄:我的“熊猫时代”这么多年,是在展开我自己的世界,我认为我跟主流世界是平行的,偶尔和它交叉、交错。所谓“炒作”,是穿越封锁线所需要碰出的“火花”。但是人们可能不理解,只是以图像、影像来看这个作品,但是没有关系,好在我走过来了,这是我的人生。
雅昌艺术网:所以,你跟其艺术家的明显差异是作品在前,人在后面或者是消失掉了,但你是把自己的身体和生命都放在前面与作品融为一体的。
赵半狄:艺术生活对我多重要啊,不仅仅是我的活法,更是我的机会,是我能够自由生活的机会。
主流社会的成功,都是在一个现实主义层面。这是权贵阶层最希望看到的东西,但世界丰富得多,有一个口号“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对我来说完全是不对的,完全没有表达这个世界的真实内核,其实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梦想”。
我抓住了找到自己世界的契机
赵半狄 《我的花园》171cm x 117cm 2016
雅昌艺术网:除了《中国湖C》和未来会诞生的油画《中国Party -肖邦》之外,近来还有其他的绘画作品吗?
赵半狄:还有年初的自画像《我的花园》。
雅昌艺术网:这件“自画像”跟之前的作品应该是一个整体的关系?
赵半狄:作为一个整体来看,肯定是好的。这是今年初画的,我只画过两张自画像,第一张自画像就是《蝴蝶》中打伞的男性,就是我,这是1990年画的,已经过去26年了。
我终结了“熊猫时代”之后,拿起画笔再画一下自己的模样,怎么画能够贴近自己的内心就怎么画。
那天天气很好,我递相机给保安,我说你随便给我拍几张,他说你这不是隔着栏杆吗?我说没事,冬天的时候我拿出了这几张照片,画了这个。
雅昌艺术网:重新在画自己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呢?
赵半狄:这张画我喜欢,很自然,现在的模样呈现出来就对了,但包括前面的树叶、栏杆等,都是我模样的一部分。
结语
在即将结束采访的时候,他说自己挺感谢办了私人美术馆的藏家,比如龙美术馆的王薇女士,这让他有机会再次看到自己早年的油画,比如《远方来信》,他的1988年毕业创作,画中的一个女孩是他当时的女友,龙美术馆开幕展上,他有点意外地撞上了他的青春纪念,挺感动。
对于最近自己画的这几件油画作品,赵半狄并不是以“油画家”的身份进行创作的。如他所说,自己的生活中已经没有做油画家的愿望了,“这个愿望是很不真实的”。之所以最近画了这些画,也是因为各种契机。目前自己画的最大尺幅的油画《中国湖C》,是为了感谢乌利-希克曾经在四年前支持自己的艺术项目和电影《让熊猫飞》而送给他的。
虽然自己告别了“熊猫”符号,并没告别他的道路,没有告别他自己开创出的,与主流社会保持距离的世界。
作者:裴刚
编辑: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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