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胡同里的大黄狗懒洋洋地卧在墙跟边,眯着眼睛晒着太阳。而庄稼地里这块玉米刚收完,那边棉花地里的棉花桃已经开得是一片雪白了。
齐腰高的棉花秆上,灰褐色的棉桃壳均匀地四瓣分开,像四个洁白的舌头,雪白而蓬松的棉花团像一朵朵的白云,温柔地绽放着。用手摸一下,软软的、柔柔的,带着太阳的温度,感觉很是舒服。
摘棉花和抢收小麦一样,打的是一场时间战。太阳越毒越要抢摘棉花,这时候的棉花最干,也最纯白。对于棉农,他们摘的是生计,对于孩子,我们摘的则是快乐。
村里的妇女们是摘棉花的主力,头上裹一条花毛巾,腰里系上一块四角有小布条的布包,把布包捆在腰间,做成一个兜子状,就可以在自家的棉花地里一垄垄地摘棉花了。
摘棉花要仔细有耐心,不能图快讲速度,否则枝叶遮挡就会漏掉近在眼前的棉花桃。摘的时候左手按住棉花枝,右手用食指、拇指和中指伸进棉花壳里,然后把整个棉花团一下子摘出来。棉花要摘干净,不能留下余絮,不能有叶屑,棉花上尽量不沾染庄稼地里的脏东西。有经验的村民在棉花丛中一声不吭地穿梭,一忙就是一整天,很少会有枯树枝缠绕在雪白的棉花上面。
棉花地里的大蚂蚱更能引起孩子们的好奇,逮住几只大蚂蚱在地头烤着吃,就是一顿再好不过的美味。有时也会听到蛐蛐悦耳的鸣叫声,让单调的摘棉花工作不再枯燥,这绝对是大自然馈赠的天籁之音。
每年摘棉花的时候,母亲总是忙得中午也不顾上回家,小姨在家里做好饭,我就把做好的饭给母亲送到地里。我端着饭走在庄稼地里的土埂上,老远就开始喊母亲,头裹方巾腰系棉兜的母亲却只顾得埋头摘棉花,丝毫听不见在喊她。
那个时候,母亲所有的心思都是棉花。蓝天白云下的棉田里,母亲一会儿侧身,一会儿弯腰,神情专注,动作娴熟,腰间的布兜也越来越鼓,看上去宛若幸福的孕妇,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刚摘的棉花是潮湿的,还要在灿烂的晴天暴晒两日。把它们薄薄地摊开来晾晒,像天上的朵朵白云落到门前。有时候我也会帮忙翻晒,让每一点棉絮都尽情吸收阳光的味道和温暖,棉花的清香也会混合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时不时地撩着鼻翼。我们还会把棉秧上没有开出来的棉桃揪下来,放在家里晒干。棉秧也一并被我们从地里拔下来,拉回家里晒干了当柴禾烧。
棉花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有着很广泛的用途,睡觉盖的被子、穿的布鞋和衣服,甚者我们兄妹的书包,都是由棉花制成的。母亲姐妹几个都会织布,从纺花到染线,再到织布机前拿着梭子不停地穿梭,到后来织好一匹匹的土布。至今,我家里的柜子里还存放着几块母亲当年用一根根棉线织出来的土布。
秋收以后,母亲不停地忙着弹棉花、套棉被、缝棉衣、做棉鞋,然后会瞅个温暖的时间,在院子里,领着三姨穿针引线地做一床又一床的棉被。柔韧的棉被裹着阳光的味道,母亲的手掖了又掖,拍了又拍,看着平坦温厚的棉被和胖嘟嘟的棉衣,冬天里的孩子们有了御寒的衣物,母亲的心里好像就有了着落。
母亲做的棉衣、棉鞋像是一堵厚实的墙,挡住了寒冷,留下了温暖。穿着母亲做的棉衣,哪怕是走在零下十几摄氏度的寒冬里,依然温暖而又幸福。
虽然如今家里的羽绒被、蚕丝被也有不少,但我还是喜欢柜子里母亲给我做的那条棉被子。因为我感觉从棉花到棉布,这样做出来的棉被最暖和。
每次抚摸着那床棉被的时候,我就想到母亲在棉花地里摘棉花的场景,想起母亲看着孩子们的时候那疼惜牵挂的眼神,感觉温暖就在身旁。
来源:商丘牛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