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 文露漪 报道
7月19日至22日,连续的强降雨致使河南省巩义市发生严重洪涝灾害。目前巩义暴雨洪灾导致至少4人死亡,多处村庄停水停电全村被困。在这场持续多日的灾难中,巩义人经历了什么?
开始
失联、滑坡、塌陷......7月20日,河南巩义暴雨水灾的视频开始被传到网上。一发视频的人称,他们身边的亲朋好友还在巩义,此时,他们已经失联。
其实,这场水灾开始于7月19日。
7月19日,巩义气象局发布天气报告
这天,巩义市气象局发布了当天的重要天气报告:7月19日-21日我市有大到暴雨,累积降水量90~150毫米,局地150~180毫米,最大雨强40~50毫米/小时。需关注由持续降水引发的山洪及地质灾害、城市内涝、水库河道汛情,加强旅游景区、矿区以及施工工地和重要路段的管理。
巩义富源路地理位置
在巩义神鹰救援队队员阳阳的朋友圈里依旧保留着这天的视频:因为19日的暴雨,巩义站附近的富源路、建设路出现严重积水,河南都市频道的记者来到巩义采访。
7月19日,巩义市内暴雨积水(图源:阳阳)
巩义的伊洛河是黄河的支流,巩义的富源路是一条伊洛河支流沿岸的道路,建设路与富源路交汇,通过一条公路桥穿过伊洛河支流。19日晚上,阳阳站在建设路桥上,积水到了他的脚踝,桥下的河水浑浊,成片杂草树枝飘在水面。市区桥梁、涵洞积水和淤泥让一些车辆抛了锚,此时,神鹰救援队没接到人员求救,只需要过去疏散、拉车,完成这样的任务对阳阳来说是“分分钟的事情”。
阳阳举着水中拾到的车牌
也就是这天,巩义的积水中开始出现失物,它们都是小东西——手机、车牌……阳阳站在建设路桥旁举着它们拍了视频发在抖音上寻找失主。但是很快,巩义水中的失物他就举不起来了。
险情
7月20日,车辆、家具、树木开始随着积水在巩义的大街上漂浮。神鹰救援队也收到巩义各处的求助信息,“这里塌了那里淹了,各个地方险情都非常大,到了中午险情最为严重”。
7月20日,巩义米河镇
阳阳在朋友圈发了求助信息模板,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让需要帮助的人填写发送。求助的信息如同此时汹涌的洪水一样涌来,阳阳的电话马上被打爆,短信、微信都满了。然而很快,因为没有了信号、网络,等到救援时有些求助人的电话却已无法接通。
神鹰救援队开始分散救援。阳阳所在的小队原本要去灾区严重的巩义市米河镇,但随后他们发现,平日里从市区到米河开车40分钟到路程,这天要开六七个小时。
7月20日,神鹰救援队出发救援
队员们看到,从市区到米河镇的G310国道路面到处是塌方。因为泥石流,道路两边的很多房子都倒塌了。沿路的水流已经不能用“积水”来形容,而是一条条“河流”。此外,离开巩义市区后就发现没了网络信号,这种情况下,救援队用对讲机沟通,沿路边开边救。
这条路上他们最早到达的是巩义市小关镇。7月20日中午,救援队进入小关镇的村庄救援。这里地处山区,地势为斜坡状,水流从山上往低处流。湍急的水流让救援队根本看不到有多少人被困,水流夹杂着浓重的泥沙,路上20厘米深的水就能把站着的人冲走。
时隔3日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阳阳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那不是积水,是已经发生的泥石流,我们亲眼看到人被埋在里边没有生命体征了。我们只能先救活人,再救死人。”
他们带了冲锋舟,穿着救生衣,但冲锋舟在这次水灾中不能开,“水中有树木、杂物,水流比较大,我们都是用车拖着的绳子往里边走救人。”
当阳阳他们在小关救援时,米河镇两河口村的宋大爷早已被两三米高的洪水围困。宋大爷一家经营运输行业,工厂就开在G310国道两河口村段旁。
7月20日,两河口村
7月20日一大早,宋大爷和3名员工冒雨来到工厂中,此时厂区积水就有一米多。厂区旁连接着米河和郑州的G310国道完全被水淹没,村里四五米深的排水渠早已被水灌满,开始不停地往外漫水。到了中午,厂区积水已经有两三米深,整个两河口村停水停电,村内的人彻底失联。
7月20日晚,神鹰队员们在小关镇将两个小区的人疏散到了安置点后,趁着雨势减弱继续赶往米河镇。当时部分进入米河镇的道路水深已高过救援队的车顶,根本无法通行。神鹰救援队绕了很远的路,于7月20日晚10时许到达米河镇,这也是第一支进入米河镇的救援队伍。此时米河镇的积水已经到了1.5米左右,部分地点达到4米,全镇停水停电,通讯中断。随后,巩义特警等主力救援力量到达米河镇,阳阳他们将此前记录的情况上报后选择赶赴其他地区救援。
7月21日,阳阳和其他队员们又赶到了河洛镇沙峪沟救援。因为此前天气炎热,很多村民来到山上的窑洞避暑。窑洞的位置很高,往山下的道路非常窄,暴雨后的淤泥已经淹没人的膝盖。撤退的山路一旁就是三五十米深的悬崖,还有部分已经塌方。这样的情况下,救1个人至少需要4个队员。山路过窄还导致还无法使用担架,被困老人只能由队员一步步背下山,最年长的被困老人有95岁。最后,他们在沙峪沟救出了5位被困群众。
7月21日,神鹰救援队在山中救援
救援队还兼顾着救援物资转运、发放的工作。阳阳描述,村中的被困者家中物资往往只够一两天的量。22日,被困乡镇把能发放的吃的都发放了,但也只够当天,甚至只够一顿的量。现在,巩义商店中的矿泉水、方便面都买不到了。
回顾
从7月19日中午至今,神鹰救援队一直在巩义水灾现场,目前他们已到达过巩义市小关镇、米河镇、河洛镇、康店镇、站街镇、大峪沟镇救援。“20日我们最早是去救人,有些人在屋里我们要拽出来,被困水里要给他拖出来。21、22日是转移被困在家中的人。现在7月23日没有什么险情了,我们主要是整理分发本地、外界援助的物资。”阳阳介绍。
神鹰救援队收到的援助物资
在他看来此次救援面临的困难之一是“通信不畅”。他们看到,灾区的高压线、信号塔等都被冲垮了,灾区和前方信息根本传递不过去,目前米河镇的大众通讯也没有恢复。
“我们和政府这边之前已经做了准备和部署,但是没有想到这次积水这么大,危险性这么大,”阳阳说,“米河镇、小关镇的河流现在跟金沙江一样,水流特别急。”
巩义神鹰救援队、橄榄绿救援队分别有26名正式队员。在此次水灾中,两队分别集合了100多名志愿者参与救援。经过多日救援,大家的手上、背上、腿上都有不同程度伤痕,但在他们看来“这很正常”。
神鹰救援队和橄榄绿救援队
除了本地救援者的付出,阳阳一路也被其他地方赶来的救援者所感动。7月22日,他在大峪沟镇的路上看到一位开挖掘机的师傅,“他可能是中铝公司的,来到巩义开了3天挖掘机,连续几个晚上都没有休息。”阳阳回忆。
经过多日的救援,阳阳发现被困的百分之七八十都是老弱妇孺,家里边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而剩下被困的年轻人主要是因为驾车时被困积水中。
据巩义市委宣传部7月21日发布的通报:目前巩义暴雨洪灾导致至少4人死亡,14座水库溢洪道出水。
被两三米深积水围困的宋大爷平安脱困。7月20日下午6时许,两河口村雨势减弱,积水下降到0.7米,宋大爷从工厂走回了两三百米外的家。不过,家中一辆停在工厂的小汽车被洪水冲走已不知所踪。
巩义这场从7月19日开始的大雨一直到22日白天才暂停,阳光照在洪水消退的街道上,闷热得让人浑身难受。在烈日下,阳阳看到,电力部门的工作人员开着救援车在抢修,巩义这座水灾中遍体鳞伤的城市和她的人民正在一步步“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