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老家,如果嘲笑一个人好吃懒做,整天盼着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就会说他象“跳鱼喝风”一样。小时候,我被父亲这样骂过一次,就对跳跳鱼这种奇怪的鱼产生了好奇。
海边滩涂上,跳跳鱼就象一坨泥巴一样趴着,把两只鼓突突的眼睛露在外面,左右转动着,整天朝着风的方向张大着嘴巴,就象在“喝风”。人靠近了,它们会弓起身子“嘣-嘣-嘣”的跳开或逃进洞里或爬上海榄树躲藏起来。
跳跳鱼把腹鳍用作吸盘,用来抓住树木,用胸鳍当脚向上爬行,就靠这本事,它们能自由的选择泡在水里或爬到岸上、树上悠哉悠哉的“喝风”。
抓跳跳鱼,最好的时间是等到晚上涨潮时。海水涨潮,会带来大量的跳跳鱼喜欢的微生藻类,同时风伴潮起,都是跳跳鱼喜欢的环境。
跳跳鱼们爬出洞口,爬到沙滩水边上或礁石上,排着队,齐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喝”着海风。我们逆风悄悄的靠近了,用手电筒光圈照定,手弓成罩形,轻轻罩下,就可抓住它们。
没把跳跳鱼放入水桶或鱼篓之前,是一点也不能大意的。一不小心,跳跳鱼就会滑溜溜的挣出指缝,“嘣-嘣-嘣”几跳跳走了。装跳跳鱼的水桶要加盖,桶里要放海榄树枝,好让它吸在上面,安安静静呆着,不到处乱爬乱跳。
也有狡猾的跳跳鱼,爬到桶口,待你掀开盖子,它“扑”的一跳跳下地,弓起身子,一跳一跳的逃走了。一两条还好对付,要是有十几条同时散开了逃,就只能让人徒唤奈何了。
我第一次和哥哥晚上去海边抓跳跳鱼,抓了大半夜,收获了大半桶的跳跳鱼,半夜里又困又累,就在沙滩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发现沙滩上满是跳跳鱼爬行的印痕,赶紧去看装鱼的桶,原来盖子没盖紧,被跳跳鱼顶开逃了。大半桶鱼都逃了精光,有一条还跑到了哥哥的裤裆里。兄弟俩看着空空的桶,心疼得要命,互相埋怨着,瘪着嘴直想哭。
有一种身上长闪亮斑点的跳跳鱼,我们叫它“长星跳鱼”。“七星跳鱼喜欢洞居,在滩涂上挖了深深的洞,用手掏掏不尽头,用锄头挖,滩涂泥泞,挖一个洞可把人累死。因此,”七星跳鱼“总是不紧不慢的,看见人来了,也只是慢慢的掉转头滑进洞里。
捕“七星跳鱼”,我们用的是“葫芦竹笼”,竹笼的两端都开了只能进不能出的口子,把竹笼埋入跳跳鱼洞,在外面划了记号,就可守“笼”待“鱼”了。“七星跳鱼”从外爬入或从内爬出,只要钻进了笼子,都只能干瞪眼乖乖在里面了。取出笼子,我们用手压了内敛的竹片,扩宽了出口,跳跳鱼就掉进了装鱼的篓子。
跳跳鱼还可用作游戏。赶海回来,几个小伙伴捉来跳跳鱼,沙滩上划了宽宽的”跑道“,各自选了一条,以赶海捕获的鱼虾蟹作赌注,放了跳跳鱼,看谁的跳跳鱼首先跳到终点。几番比赛下来,有小伙伴可把整篮的海货输得精光。输不起的小伙伴来气了就判自己的跳跳鱼“死刑”,用脚狠狠踩死了,让其陈尸沙滩。也有用跳跳鱼比爬高的,比吸重的,玩法挺多的,只是苦了那无辜的跳跳鱼。
跳跳鱼味鲜美,可煎、炒了吃,也可煮汤喝,晒干了煎着吃,尤其香脆可口。上学时炒一些,用纸包了,肚子饿了拿出来吃,可当美味课间餐,令人回味无穷。
我的哥哥少年时长得手长脚长,走起路来飞快,被村里人起了个“跳鱼公”的绰号。长大了,我和哥哥分隔千里,各自为生活苦苦“扳命”。每当感到生活的苦累,想要歇口气,便想起“跳鱼喝风”,想起父亲的责骂,想起半生劳苦奔波的哥哥来,便默默地给自己鼓劲,艰难的再一次起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