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不可及的予时——第十章 延安

这是穆予时第一次坐车，她非常兴奋，看着窗外快速飞过的房屋树木，仿佛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然而才没过一会儿，密闭的环境和摇晃的车身就让穆予时觉得很不舒服，中途一度有种头晕想吐的感觉，都憋住了。她只能一直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头脑放空。

大巴车一路颠簸，中途在休息区停了两次，每次停车，穆予时都第一时间冲下车。车外干燥的空气让她如释重负，从来没有觉得呼吸空气都会令人如此神清气爽。

过了几分钟又上车继续出发，大巴车就这样开了大约七八个小时，穆予时就这样渡过了艰苦难耐的七八个小时，然后，她终于抵达了延安。

穆予时下了车，仿佛熬过了一个世纪一样，她赶紧找了个台阶坐下，双手抱膝，埋着头。就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好一阵，她终于缓过一丝神来。她慢慢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第一感觉，这个地方，和来时的那个小镇看起来差不多。

到了延安，应该做什么，穆予时丝毫没有想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还好身上还有一些钱。穆予时心想，得先去找个可以遮风避雨睡觉的地方才行。

根据穆予时之前的经验，镇中人多的地方是不适合她落脚的，最好还是找到一些类似于桥的地方，在桥下面去住，那里人少，不会被欺负，也可以遮风挡雨。

于是，穆予时起身往一个方向一直走，直到走到了小镇边上。运气还是挺好，走到了小镇边上遇见了一条河，有河，离桥就不远了。

沿着河走，果然，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一座桥。穆予时来到桥墩下看了看，确实挺不错的，搬几个石头来搭一下，就可以住了。

穆予时不一会儿就把石头搬来搭好了，她一天没吃东西了，但因为在车上颠簸了七八个小时，让她丝毫没有食欲。于是，穆予时舒舒服服的在自己新搭建的小窝里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穆予时恢复了精神，准备去吃一些东西了。

她来到街上，看到一家可以吃东西的店，赶忙走了过去。老板一看到穆予时的装扮，以为她是个叫花子，立即大声吼道，“快走快走，没东西施舍给你。”

穆予时听后，赶紧答道，“我有钱，我来吃点东西。”说完，穆予时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元钱。

老板看到钱后，一脸不屑，但是却说道，“有钱，就到那边上去坐吧，别坐中间影响了我的生意。你要吃点啥？”

穆予时把两块钱递给老板，说道，“这些钱能吃点什么，就吃什么吧。”

老板接过钱，“好，你先去坐，一会儿我给你端上来。”

穆予时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坐下，看了看周围，有好几个客人，其中一对母女引起了穆予时的注意，因为她们正在谈论着穆予时。

小孩看起来应该不到十岁，比穆予时矮了好一截。母亲催促女儿，“快吃，吃完该去上学了。”

小孩说道，“可是我不想去上学。”

母亲指着穆予时说道，“不去上学，以后你就会变成那个样子。你想变成那样吗，脏兮兮的，没人喜欢。”

“不想……”

“那就要好好上学知道吗。上学学很多知识，长大之后才可以赚很多钱，到时候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去哪里玩都可以。但是现在一定要好好上学。”

“哦……”

“恩，听话啊，快吃，一会儿该迟到了。”

穆予时听到她们的谈话，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有一句话让她记住了，就是，上学学知识，以后才能赚到钱。

老板给穆予时端来了价值两元的食物，穆予时几下子就吃完了，然后赶紧跟着这对母女，看她们是到哪里去上学。

穆予时跟着她们来到了学校大门口，大门口还是站着一个看门的。穆予时回想起之前自己被拦在学校外面的经历，于是没敢靠近大门。

记得之前那个人说过，上学要交学费，还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于是，穆予时折返到街上，找到了一家儿童服装店。

“老板，我要买一身适合我穿的衣服。”

服装店老板一看穆予时的样子，也是一脸嫌弃，觉得她买不起衣服，便问道，“你有多少钱买衣服啊？”

“你这里最少需要多少钱可以买到衣服啊？”

“最少得要20元，你有吗？”

“我有。”穆予时从怀里掏出了两张十元的钱。

老板一下子态度好了许多，“那快进来吧，我给你选一件。”

于是老板给她选了一件尺码合适的衣服，并让她在试衣间换了。

但是只有衣服没有裤子也不行，于是穆予时又说道，“再买一条钱最少的裤子吧。”

这时，穆予时看到墙上挂着书包的样品，想到了去学习的小孩儿好像都背着这样的包，于是又说道，“那种包包，也要一个，还是要钱最少的。”

“那还得加25元，总共45元喔。”

“恩，好。”穆予时又掏出了三张十元递给了老板。老板找了穆予时五元，然后挑了一条裤子和一个书包给穆予时。

穆予时换上后，老板热情的问她，“你是准备去上学啊？”

“对，我要去上学。”

“那，你可以先去剪一剪头发，把头发打理一下，再洗洗脸、洗洗手脚，整个干净一些，去学校也更受欢迎一些。”

“嗯，好。哪里可以剪头发呢？”

“这条街尽头就有一个理发店。”

穆予时穿着新衣服新裤子，背着书包，又来到了理发店。

“老板，给我剪一个上学的头发，多少钱啊？”

“剪头发两块钱。你把书包放那边凳子上，来这儿坐吧。”

剪好了头发，穆予时身上全是头发渣子。那时的理发店没有洗头的服务，穆予时只能自己找地方洗头。

“旁边就有一个公用的水管，你可以在那里洗洗。”理发店老板告诉穆予时。

于是穆予时在水管处洗了洗头发。

这下应该可以去上学了吧。穆予时背着书包来到了学校门口，还是被看门的大爷给拦下了。

“我是来上学的。”穆予时义正言辞的说道。

“我看你有些面生，你是哪个班的啊？班主任叫什么名字？”

“……”穆予时哑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没交学费是不能上学的，你下学期早点交学费吧。”

“……那，我可不可以在外面听？”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我不能让你进学校，你到学校背后去吧，教室另一边的窗户边上可以听一听老师讲课。”

穆予时来到教学楼背后，这里有一排教室，穆予时知道自己要从零开始学，于是挑了一间学生年纪看起来最小的教室，站在窗外看着老师讲课。老师正在教拼音，“跟我一起念，a~o~e~i……同学们不仅要会读，还要记住怎么写……”

教室里的学生们纷纷拿起笔，在作业本上一边写，一边跟着老师读。

穆予时在窗外，只能一边跟着读，一边用手指在墙上划……课间休息的时候，学生都纷纷跑出教室去玩，只有穆予时独自蹲在窗户下面，脑里默默回忆着老师教授的知识。

放学了，学生们都纷纷收拾书包出了学校。穆予时知道了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于是她来到学校门口的一间学习用品店，想着买一个作业本和一支笔，明天可以用。

穆予时在店里逛了一圈，选了一个作业本和一支笔，“老板，这两个东西多少钱？”

“一块钱。”

“给。”穆予时又掏出了一张十元钱，递给了老板，老板找了她九元。

然后，穆予时去餐馆花了两元钱吃了一顿饭，高兴地回到了桥墩下面的住处。她在头脑里温习着老师讲的内容，“a~o~e~i~u~……”

第二天，穆予时去店里吃了早饭，又来到了学校教室的背后，等着上课。

这时，教室里有学生发现了穆予时，大喊了一声，“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一个人！”

顷刻之间，一大波学生挤到窗户边来看穆予时，其中一个学生突然说道，“这个人是个叫花子，我昨天见过她，她想进学校，门卫没让她进来。今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身衣服和包包。”

于是，其他学生开始跟着起哄了，“叫花子走开”“臭烘烘的，别过来”“臭叫花子快滚”……

穆予时蹲在墙下捂着耳朵，这时，一个学生从教室里拿了一把扫把，从窗户口伸出来，一下打到了穆予时的头上，这下打的可够痛，穆予时眼角闪着泪花，捂着头跑开了，然后转身望着教室里的一群学生。

扫把打不到了，学生便开始吐口水，扔纸团，逼得穆予时只能跑到更远的地方。

“叮铃铃铃……”上课铃响了，学生纷纷停止了攻击，坐到了座位上，不一会儿老师也进教室了。

这时，穆予时又回到了窗户边，准备好纸笔听老师上课。

老师转过背在黑板上写字时，教室里一双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又盯向了穆予时，有的学生向她挥拳，有的学生竖着中指……老师转过身来，大家又老老实实的坐端正了。

下课铃响了，老师出了教室，这些学生第一时间又冲到窗户边上，拿着扫把驱赶穆予时。穆予时只得又离开，去到教学楼围墙的转角处，等到上课铃响后，又回到教室窗台最后听课。

穆予时就这样，下课跑去躲着，上课又跑回来听，来来回回游走在教室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