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早期的观鸟圈中,有一个早已绝迹江湖的小群体。它连传说都算不上,因为在如今中国甚至世界各个角落都挤满了中国鸟人的世界里,知道它的人少之又少,这就是——观鸟网。今天中文“观鸟网”的名号依然存在,但是www.birdbro.com并非当年的www.guanniao.com。
在进入本世纪的头一个十年期间,观鸟及鸟类摄影还属于一个极小的小众行为。因此,除了一些这方面的先行者外,许多从事野生动物研究、学习的年轻专业人士,在工作之余也加入到观鸟网,以便有一个可以轻松交流并传授专业知识的地方,而他们中的一些人,如今已经成为了某一领域的领军人物。
“猫盟CFCA(Chinese FelidConservation Alliance)是由生态爱好者和科学家共同成立的民间志愿者团队,以科学保护中国12种本土野生猫科动物为目标,是国内猫科动物调查和保护经验最丰富的团队之一。”
以上的话摘自度娘。猫盟成立初期的核心成员,有许多来自于观鸟网,而他们如今已成为猫盟的大佬,因此,猫盟与观鸟网,有着潜在的血缘关系。
旧时的观鸟网在物理上已然不存在了,但江湖还在,当年的好汉也在,曾经观鸟网的一些热心网友们,时不时地还会小聚、观片、切磋交流。终于有一天,老观鸟网以微信群的形式满血复活,成为了一个封闭的交流群体。这个群体依然保持着小众的格调,虽不像一般观鸟微信群那般活跃,但每当一个话题被引起,却又都有一定的深度。
令狐兔妖是当年观鸟网的一位年轻的老人,也是一位充满灵性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及生态导游。疫情以来,很少听到他的消息。忽然在2月份的某一天,他发到群里一段他拍摄并制作的有关短耳鸮的纪录片,其精美震惊了一众群友。
我当即说道,以观鸟网目前的能力配置,我们可以考虑组织实施项目了?我的话引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却又如同大多数微信群的聊天一样,很快地烟消云散了。但我是认真的,而且言出必果。
我与猫盟的大佬探讨是否可将荒漠猫的记录片作为一个项目来执行?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再与令狐兔妖联系,邀他参加这项活动。很快大家就达成共识,有关荒漠猫纪录片的第一次面对面的讨论就顺理成章地展开了。
讨论的结果是,拍摄的工作将利用猫盟与北大在5月底合作调查荒漠猫的时段,与调查工作同步展开,同时我们也可以为祁连山国家公园留下一份荒漠猫的影像资料。
我又与远在广西桂林的观鸟网及猫盟双重元老的黑鹳约好,我们将早于其他人先期抵青海门源,因为野生动物的拍摄不比其它,不确定因素太多,时间多长都不嫌多。
我可能是内心焦急吧,居然算错了日子,一路狂奔,在早于黑鹳一天的5月26日到达门源。
此时,身处北京猫盟总部的三北大猫以及负责荒漠猫调查工作的大牛分别给我发来信息,让我联系祁连山国家公园老虎沟管护站的小贺,以便开展工作。但这时的我,却没有了出发前的那份迫不及待。我不想打搅任何人,在前途未卜的艰苦挑战之前,我好想一人独处,深深地呼吸一下高原那从雪山飘下的新鲜冷气与大地绿草萌发的清香所混合的气息。好想像这匹依偎在母亲身边的白马驹一样,被大自然环抱及呵护。我要享受紧张之前的片刻宁静!
5月26日这天,正好赶上月全食并号称有红色的血月亮。“大战”前夕,我不妨先拍一轮“血月亮”?但这一天的月全食初亏从17点45分开始,复原于20点53分。我静静地等待着,可门源的太阳在20点30方才落山,而月亮则在20点40分才从祁连山后面慢慢爬上来,此时它已接近复原。
大自然在用玩笑来迎接我这个异乡来客么?当然不是,大自然绝对地公平。血月亮是留给东部常年生活在水泥森林中而无法享受大自然的人们的。在辽阔的西部旷野,人们必须把注意力放在美轮美奂的自然景色中。27日一早,一轮明月挂在达坂雪山之上,稀树田野在晨曦中更显苍翠,这是门源给予我的极大恩赐!
黑鹳如约按时到达了门源,我们拜见了管护站的李站长,之后就与小贺一起上路了。之前身在北京的三北大猫给我们发来信息,说是有牧民发现了一群刚出生的荒漠猫幼崽,这让我们兴奋不已,此时我们就是与小贺共同前往三十公里外,发现小猫的老龙湾。发现小猫的牧民在路边等着我们,但搜寻的结果一无所获。我们在两个有动物活动痕迹的洞口安装了红外相机,可第二天查看的结果也只是旱獭,所有的人都空欢喜一场。
一路上,小贺与我们讲了许多荒漠猫监测的最新情况及红外相机的各种发现(包括儿童不宜),也讲到一台红外相机持续拍摄的狐狸一家,这引起了黑鹳和我的兴趣,但我此次在门源拍摄到的第一只哺乳动物,还是一只狍子,它也堪称门源地区野外的强势物种之一。
我们第一次去拜访狐狸家族时,是28日的下午,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车无法停靠太远,狐狸妈妈出洞看到我们后就大门紧闭,居家隔离了。
29日一早,天还没亮,黑鹳与我就离开住宿地前往狐狸洞了。在离狐狸洞还有约50米距离时,晨曦之中我们看见一只幼狐在发现我们的车后迅速消失在灌丛及荒草之中。黑鹳当机立断,将车停在了一个方便拍摄的斜波之上。不多时,跑远的小狐狸又若无其事地跕着碎步回到洞口。这是一只心很大的小狐狸,自始至终没正眼看我们一下,真正的旁若无人。
我们这次的任务是以拍摄视频为主,但我此时没有机会下车支三脚架,所以只能在车上拍照片。小狐狸对周边的环境淡然且漠视,小小年纪,却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黑鹳在观鸟网曾被称为神鹳,此时的神鹳的确有神器加持,他自创组合的车载支架发挥神功,即使人不下车,也可以稳定地为狐狸一家拍摄视频!
红外相机监测显示,这个洞里有5只狐狸幼崽及两只成体。我们到时,小狐狸已经长大能独立活动了,但我们这天早晨只见到了三只小狐狸,除了这只胡大胆,还有一只胡谨慎和第三只露了两面的胡胆小。
这些小狐狸从出生时就与洞口的红外相机为伴,红外相机就如同它们的家用电器。胡大胆虽是幼狐,但我怀疑它是千年狐狸再投胎转世?它熟练地摆弄相机为胡谨慎拍照,同时也不忘近水楼台地自拍。
拍摄狐狸一家,让黑鹳和我心情愉悦,但这种愉悦也是短暂的,因为这些只是大餐前的前菜,开开胃而已。正餐如何?尚未可知!
小贺建议我们30日一早进到老虎沟里面去找马麝,黑鹳欣然同意,我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虽说我心里在兹念兹的一直是荒漠猫,但却又有意无意地避免碰触这个话题,似乎非得有个什么仪式之后才可以开始?
我们没有见到期望中的马麝,车辆继续上行,到了雪线以上。天也的确飘起了雪花。虽然离六月还差两天,可我还是把这看成六月雪,只是这里没有窦娥,有的是雪鸡,两只藏雪鸡。
前方的道路已全部被雪掩埋,我们决定掉头下山了,我建议小贺、黑鹳和我留一张雪景的合影,虽然背景并不特别,但也许“雪”会给我们带来好运?
下山后我们吃了早餐,然后到一个洞口安装红外相机,这个洞去年曾是荒漠猫的家,我们在洞口也的确发现了一些动物脚印。
安装完红外相机后,我习惯性地拿望远镜扫视四周,看到对面油菜地里,一个动物在行走,其俯身爬行的姿势与我之前见到的动物都不相同,因此怀疑是一只猫?但黑鹳看时,它没有动,从与地面的高度判断,黑鹳觉得是一只高原兔。我心有不甘,一边不断靠近,一边持续用望远镜观察,最后确定,这的确是一只荒漠猫!我们在雪山之巅的合影,应该就是我们拜猫的仪式吧?
此时小贺因有其它任务已经先行离开了,而我和黑鹳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度与距离来拍摄这只荒漠猫。终于,在这只荒漠猫趴在一个鼢鼠洞前专心守候时,我从背后慢慢地靠近了一些。因为与荒漠猫还有将近20米的高度差,所以我认为自己的靠近并不会引起它的恐慌。
我这是第一次在白天见到荒漠猫,也是第一次给野生动物拍摄视频,心脏乱跳与手忙脚乱不可避免,在云台的手柄及三脚架的中置延伸器还没安装的情况下我就开始匆忙拍摄,然后一边拍摄,一边安装其它各种配件。这时我脑子一动,想拍几张照片?可能是快门声惊动了荒漠猫,它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当我着手完成三脚架的安装时,猫却无影无踪了,黑鹳在对讲机中告诉我,猫一溜烟地跑进灌丛了。
我回头查看这只荒漠猫的照片,小小的头不怎么匀称,既不威猛,也不秀气,比三北大猫文中的荒漠猫照片相差甚远,我因此给它取了个名字“文丑”,用古人的名字称呼它应该不算歧视。
由于是我的举止失当,让荒漠猫惊慌逃走,这让我非常自责。我因此回到了马路边上,这里是人类活动的区域,希望荒漠猫能比较适应?
傍晚时分,猫再次出现,我也不像之前那样慌乱,从容地拍了几张照片。我从容则猫也从容,从容的猫颜值提高了不少,我因此决定给它改名叫“颜良”了。颜良那淡淡的蓝眼睛也清晰可见。
当荒漠猫第二次出现时,猫盟参加项目的潇鸽也驾着从西宁租来的宝沃SUV到达现场,她也打破了三北大猫去年创造的落地即见猫的最短时间记录(但保持未超过一天)。
潇鸽在另一圈子内的网名叫大王,5月31日,她真的像山大王一样挟持着黑鹳驾车巡山去了,我一人守在隐蔽帐篷中继续等待荒漠猫。中午时分,猫果然再次出现,它貌似若无其事,实则专心致志地来回巡走了多时,然后在一个地方蹲了下来。我也终于可以锁紧云台,解放双手,磕着瓜子,像看《动物世界》一样在背屏中看着猫的一举一动。
只见它闻了闻地上的鼢鼠洞,然后淡然地走开。当我刚要移动云台时,又见它一个转身蹑手蹑脚地返回了,还会玩“回马枪”?它要干什么?我满腹狐疑地继续磕着瓜子,只见它一个猛扑,之后迅速地从地下叼出一只鼢鼠,如此干净利索,完全让我猝不及防。我迅速用手机短信把情况报告给了身在北京的三北大猫和巡山途中的黑鹳。
猫在享用着美味,同时我的瓜子还在继续地磕,事后回看感觉都不用配音了,嗑瓜子的声音与鼢鼠骨头被咬碎时的声音差不多,不信谁录一段比较一下?但中午拍摄很大的问题是扰流严重,这将是我后几天要解决的重点问题。
6月1日,猫盟调查队的大批队员将抵达门源,而我的工作方式也将部分改变。我对未来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