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是一根成了仙的香蕉,他是天庭战功赫赫的上神。她以为对她好,那就是喜欢,直到她看到一张和她一样的脸,才懂得原来那些好,只是因为这张脸。
1
余蕉是在三百五十年前飞升上仙的。
那一天,在她的兄弟姐妹都难逃被吃掉的噩运之后,她被一个很好看的仙君碰落在地,莫名飞升了。
在天界的史册里,她还是第一根成仙的香蕉。于是,她受到了各位仙友的夹道欢迎。
在登记官那里,她接受了例行盘问。
登记官问道:“姓名?”
“余蕉。”
“修炼龄?”
余蕉沉默了一会儿:“什么叫‘修炼龄’?”
登记官也同样沉默了一会儿:“从你开始修炼到你飞升成仙的这段时间,就叫作你的修炼龄。”
“我没有修炼过。”在登记官怀疑的眼神当中,她解释道,“我被一个很好看的仙君碰了一下,于是就莫名其妙地上来了。”
她比了一个“咻!”的手势,来表明自己的确很莫名其妙。
瞠目结舌的登记官看着她“那个很好看的仙君是?”
“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她诚实地摇了摇头,“不过我记住了他的味道。”
吸了吸鼻子,余蕉向着两边的仙友一一闻了过去,在一个身形高大的男性仙君面前,她停了下来,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喏,跟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那位俊朗的仙君斜倚在天宫大门那微阖着眼,在一众看热闹伸脑袋的神仙们之间尤显不同,仿佛是被硬拉过来一般。
此刻他被突然拉住衣袖,睁开眼睛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我记得你的真身是香蕉而不是狗?”他拍了拍站在面前只到他肩膀的余蕉,“你是不是掉在地上的时候脑袋先着地了?”
“哇……”
在余蕉飞升上仙的第一个时辰内,她被惹哭了。
2
“崇晔,你给我下来!天帝说了,这整个天庭只有你一个天庭建筑师,你再不帮我盖个云宫我今晚就没地方可以住了!”
三百五十年后,余蕉站在蟠桃树下,仰头冲着树上一名男子嚷嚷着。
该名男子是重晔神君,曾经有名的四海战神,只不过近千年来这天下尤为太平,没有他带兵出战的机会,于是他发展了第二副业——盖云宫。经他手盖的云宫冬暖夏凉不说,灵气也很充足不易外露,并且绝不会有风格相似,导致仙友们跑错家的情况。
在她飞升成仙的那一年,按理来说也能分到个自己的寝宫,但是近年来天庭的神仙越来越多,之前空的屋子都逐渐被住满,分不到自己寝宫的她不得不过上这家住五年,那家住十年的生活。
在蹭住了三百五十年后,她终于将这天宫里能蹭住的地方都住了个遍儿,如今若再没有自己的云宫,她就没有地方可以睡觉了!
“天庭只有我一个建筑师我就得帮你?”躺在树上的崇晔轻晃着腿,随手摘了个蟠桃咬了一口,“凭什么?”
“……”余蕉哽了一哽,“你不帮我我就住你的云宫里。”
“不好意思,我设的结界你打不开。”
余蕉的眼眶顿时一红。
这是她成仙以来最大的收获,她虽然怼不过崇晔,也打不过崇晔,但每次只要她一哭,崇晔就拿她没辙。
果不其然,原本正悠闲吃桃子的崇晔从树上跳了下来,无奈地弯下腰:“我给你建,行了吧?”
余蕉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有泪珠挂在眼角边:“那我今晚……”
崇晔皱了皱眉:“先住我宫里,我让仙婢给你收拾一个空房间。”
余蕉将眼角的眼泪迅速收了回去,紧了紧身后的小背囊:“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过去。”
说完,崇晔就看到面前的姑娘迈着两条小短腿儿跑远了,仿佛他会反悔似的。
指尖划过半空,一块云镜浮现,崇晔扫过九重天的所有风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没有人知道,天界大名鼎鼎的崇晔神君这么多年还没有帮一个新人建好云宫的原因,只是因为选不好一个府邸的地址。
这诺大的九重天,他想挑一处最好的。
3
余蕉住进天崇宫的第一天,天崇宫内的整体风格变成了粉粉的少女风。
余蕉住进天崇宫的第二天,天崇宫以清淡为主的食谱改成了重油重辣。
余蕉住进天崇宫的第三天……
她还来不及做什么,崇晔就回来了。
他满脸倦色地回到自己的寝宫,看着被换成粉色的床帐,眉角一跳:“这是什么鬼颜色?”
门口探出来一个脑袋:“你之前的颜色太暗沉了不利于你休息啦,这个颜色是不是很暖心?”
暖心个毛!
睡不下去觉的崇晔准备吃点儿东西,他望着眼前铺满一层红油的鱼,眼神里透着罕见的迷茫。
这一次没等他说些什么,余蕉就抢着说:“这种香辣的东西可以刺激你的食欲。”
她眨巴着眼,小心翼翼的神色中带着些微讨好和求夸奖。
“你一根香蕉口味怎么这么重……”崇晔无力地抽了抽嘴角,手指扬向窗外,“那又是什么?”
余蕉骄傲地扬起头:“香蕉树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得让我的兄弟姐妹们都过得好一点儿。”
崇晔算是知道她为什么在住遍了所有仙友的云宫后,会落得一个无处归所没人愿意收留的下场了。
他这几日将九重天上所有的地方都探查了一遍,排除了一些偏僻的地方,怕她遇到什么危险会害怕;排除了一些灵力不足的地方,怕不利于她修炼。
在替她考虑了这么多,最终定好几处还不错的地方准备回来细细考虑的时候,她竟然就这么对待他的云宫?!
崇晔随手扒了一根香蕉,在余蕉惊恐的眼神中将淡黄色的果肉送进嘴里:“你倒是给了我不少灵感,我决定将你的云宫建成香蕉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余蕉想了一下那长长弯弯的模样,觉得意外又惊,没有喜。
她不愿意自己的云宫按自己的原身来做,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就变得格外安分。
崇晔不愿意睡粉色床帐,她就乖乖换回玄色的,崇晔不愿意吃重口味的,她就乖乖换回清淡的,崇晔在给她的云宫画图纸时,她就在一旁收拾屋子加研墨,顺便督促一下云宫的外观是不是香蕉型……
半个月后,云宫的样子跃然纸上,那棱角分明的雏形怎么看也变不成香蕉,余蕉心满意足地放下镇尺,收拾屋子。
一摞又一摞的废纸,足以证明主人的用心。
余蕉心下一暖,随手展开一张,宣纸上是一幅半成品,甚至连半成品也说不上,只有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双眉眼。
而那双眉眼,与余蕉有九分相似。
4
“你在做什么?”崇晔眼角瞥见她手中的宣纸,慌忙夺了过来。
“我只是想收拾一下屋子……”她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半晌儿后才反应过来该解释的人并不是她,“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干什么偷偷画我?!”
望着眼前的崇晔,她觉得自己的脸突然有些烫。
不可否认,崇晔长得很好看,如画般的眉眼,直挺的鼻梁,能镇压四海的战神听上去就很厉害,当了那么多年天庭建筑师应该也很有钱……
而她能蹭住那么多年,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崇晔。
那些女仙总会一脸娇羞地扯着她的袖子:“听说你是因为崇晔神君才飞升成仙的,运气真好,好羡慕你啊!”
她们以为崇晔偶尔会来看一看自己无心助成飞升的小香蕉仙,但几年过去了,崇晔始终没有来一次,于是她又被委婉地赶了出来……
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崇晔为什么独独挑了她,现在想来估计是崇晔被她迷倒了,她就知道她那色泽金黄,匀称修长的身段很迷人。
崇晔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斜睨了她一眼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别想太多,我虽然爱吃香蕉,但这个不是你。”
“那明明就是我的眼睛……”说到一半她突然噤了声。
面前重新展开的画上,那双眉眼与她轮廓相似,甚至弯成月牙状的神态也与她一样,但是在宣纸右下方却写着两个苍劲的小字——“芙妤”。
有一股失望在心头淡淡地四溢开来,余蕉也解释不了这是为什么。
偏偏崇晔还嫌对她打击不够大似的,重新执笔在宣纸中屋檐下勾了几个小铃铛:“对了,我帮你建云宫是要收钱的,天帝老头告诉你了吧?”
还沉浸在失望当中的余蕉吓了一大跳:“多少钱?”
“不多,也就四件神器或是一座玉山吧。”
“这么贵!坑爹呢!”她才成仙三百五十年,有一座玉山她就自己住进去了!至于四件神器,她到现在还没有属于自己的神器,上哪弄来四件?!
面对她的震惊,崇晔打了一个呵欠,将刚刚又添了几笔的图纸调转了一个方向,能让她清楚地看到那座云宫的构造有多精巧,檐角的羽铃有多娇俏:“你可以找天帝老头帮你付,反正一开始也是他让你找我的。”
余蕉回想了一下天帝那视财如命的模样,心头的失望变成了绝望。
她可能这辈子,也住不进属于自己的云宫了!
5
余蕉觉得天庭可以新加一条律规,叫“强买强卖罪”,违者罚处一半财产。
在崇晔告知她,一座云宫要支付那么多酬劳之后,她就已经萌生了一颗打退堂鼓的心,在哪儿住不是住?她不要自己的宫殿了!
可没想到,在她跟崇晔说出自己不要云宫的想法之后,那个混蛋笑了一声,将图纸放在她面前,表示自己已经画好图纸,不接受退货。
至于余蕉付不起的问题,他再次表示,可以先欠着,用劳动偿还,在还清债务之前,她可以先借住在他的云宫里,但这个借住也是要付房租的。
于是她每天过上了帮崇晔洗衣做饭、帮崇晔捏肩捶背、帮崇晔读书摇扇的生活,鉴于她的劳动内容极为丰富,宫里面的仙婢看她的眼神都更加友善了起来。
可是她也算了一下,按照这种方式,她可能得在崇晔宫里干满一万年才能勉强还清债务。
完全不懂她烦恼的崇晔还总有各种要求。
今日阳光正好,余蕉原本打算在香蕉树下好好睡个午觉,结果崇晔走了过来:“你陪我下界一趟。”
她留恋地看了一眼香蕉树:“下界做什么?”
“找南欢木。”他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院中愈发呈现出欣欣向荣的香蕉树,“别看了,等你的云宫建好了,你想种多少棵就种多少棵。”
余蕉瞬间明白:“南欢木是用来给我建云宫的?”
“不然呢?”看着她无知的模样,崇晔难得耐心地解释,“南欢木为阴阳木,喜欢粘着彼此,用它们来建的话,会随着时间而变得越来越紧密而不用担心修补的问题,而且南欢木耐火,烧不起来。”
这么好的木材,理所应当被世上所有人觊觎。
所以,想要找到南欢木也理所应当变得困难重重。
在凡间找了一个星期,余蕉受不了了:“这么珍贵的南欢木为什么不在天界里种一点儿呢?省得要用的时候还得满世界找。”
“曾经是有的,”崇晔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怔忪了片刻后才开口,“但是在一场意外中被毁了。只留下一点儿做成了剑鞘。”
他拿过身后的剑,缓缓抚过剑鞘,然后猛地向前窜去。
在余蕉不解的神色中,崇晔刚刚剑尖刺过的地方显出了两棵相互依绕冲天生长的树,而那块地方原本与周围并无不同。
知道了自己已经暴露在视野之外,那两棵树拼命地抖落枝叶,而被它们抖落的枝叶披头向余蕉和崇晔刺去。
余蕉下意识地闪躲,落地的枝叶将地面迅速腐蚀了一大片。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地面,冲崇晔嚷道,“这两棵树凶成这样,我们别砍它们了!”
南欢木像是听懂了他们要砍它们,攻击得更凶了。
崇晔那边儿倒还好,余蕉却应付得有些吃力。
在这样的实力差距下,南欢木将主要的攻击目标瞄准了余蕉,很快她的脚下就是一片焦黑。
她吓得哇哇大叫:“这是什么鬼!为什么仙法防护不了它扔的叶子啊!”
崇晔赶至她的身旁,将她一把护在自己的身后:“一般的仙法对南欢木是无效的。”他说到一半,不禁闷哼一声,而余蕉闻到他身上传来一阵焦糊的味道。
他蹙了蹙眉,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将神力附在上面,原本死气沉沉的剑受了神力,砍向南欢木。
南欢木被剑气砍了一半下来掉落在地,剩下的高度不高却不会伤及它们性命,它们再次隐匿起来。
余蕉惊愕地摸着那一大截掉落在地的南欢木,刚想要拍一下崇晔的马屁,就看到他唇色白得吓人。
下一秒他闭上了眼,瘫倒在地。
6
余蕉在天界待了三百五十年,听过各种各样的天界传说。
在那些传说中有一位名叫崇晔的上仙,是四海有名的战神,据闻只要是他率领的兵将,就没有不胜的战役,就连一千多年前,战况最为惨烈的三界乱战中,他也仅仅是损失了一个剑灵。
就是这样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今天在和她一起下界的途中,被南欢木打得昏迷不醒。
在厨房里看着锅里滚烫翻滚的药,余蕉深沉地拖腮,觉得自己见识到了传说的夸大与虚假性。
其实什么木头都好,她只是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云宫,早知道南欢木那么危险,她说什么也不同意用南欢木来建。
想着床榻上的崇晔,她不禁蹙了蹙眉。
那天他在她眼前倒下时,她心里传来的慌乱能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那熟悉的心悸令她到现在都喘不过气。
药煎好的瓷盖响声将她的思绪打断,她缓过神儿来,这才发现她紧紧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背后已经是一身冷汗。
她将药盛好并贴心地在旁边放了一颗糖,余蕉向崇晔的寝殿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尖厉的女声从里面传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好好的去招惹南欢木做什么?”
接着是崇晔的声音,他轻咳了两声才不紧不慢地答道:“左右不过才两棵树,又不是打不过。”
“你还以为你还是曾经的那个战神吗?”这一次她的声音稍稍平复,余蕉听出她是朝翎,曾经崇晔麾下唯一的女将军。她的传说也不少,最盛的是她骄傲清冷的性格,从不愿与他人多说半句话。
而此刻这个冷傲的女将军就在崇晔的房里,言语中是满满的担心:“自从那场战乱芙妤死后,你的神力就不断地在消散,旁人都说你建的云宫灵力总是意外得充足,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你没办法收拢自己体内的神力,等到体内神力完全枯竭的时候,就是你陨落之时。”
所以这才是崇晔这样虚弱的原因,而在他无法收拢神力的情况下,他还强覆神力在剑上抵抗南欢木。
余蕉手上的力气蓦然一松,汤药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谁?”房内立刻传出崇晔紧张的声音,一阵声响后,像是朝翎按住了他,让他好好躺着修养。
朝翎开门后看见了眼底通红,满脸哀求的余蕉。
顿了顿,朝翎转身朝房内走去:“是只灵兔,不碍事。”
余蕉蹲下捡起碎瓷片,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成这样,她原以为崇晔对她而言,只是助她成仙的恩人,她就像刚出生的幼崽会对第一眼见到的人产生亲近之意,但此刻心间的悲伤仿佛要将她溺毙一般。
7
崇晔受伤的事情很快就在天界传了个遍,在非战争期能听到战神受伤着实是件新鲜事儿,众位仙友们八卦后渐渐流传着一个传闻:崇晔的大限将至了。
对此传闻,崇晔嗤笑了一声,吩咐下去:“之前想要进来探病的仙友们都可以进了,让他们亲眼见了才能止住这个谣言。”
不说崇晔做战神时在这天界有多受敬仰,光是他这几百年来帮大家建的云宫就让他在众位仙友心中有着不可或缺的地位,虽然这其中也不乏有觉得他收费太过昂贵,想要和他一决死战又怕打不过的……
不管怎么说,在崇晔接受探望期间,天崇宫的神仙们络绎不绝。
不过短短三日,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有仙友说:“哈哈哈……就知道这是谣言,哪有即将陨落的神君能这么快养好南欢木造成的伤?”
还有仙友说:“幸好我没有听信谣言趁机去揍他,不然现在即将陨落的就是我了。”
只有余蕉一个人知道,那并不是谣言,是真相!
等这一日的仙友都离去之后,她冲进崇晔的房里,语气愤愤地喊道:“你骗人!”
正在给自己系绷带的崇晔一愣,拿过床边的外袍给自己披上,遮住那一身好看的肌肉:“说吧,你想这样占我便宜多久了?”
余蕉脸色一红,红了好半天直到他将外袍全部系好之后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于是她重复了一遍:“呸!你骗人!”
面对她的执着,他无辜地问:“骗谁?”
“你受的伤根本就没有好!”她吸了吸鼻子,“我能闻到血腥味儿!”
“我记得三百五十年前我就问过你这个问题了,你不过是一根香蕉,怎么嗅觉跟狗似的?”他无奈地将刚刚系好的外袍解开,露出纯白的绷带,“这回你可闻错了,我的确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余蕉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他将她推出房门:“我现在得洗澡了,男女授受不亲。”
插好门闩,崇晔低头抚过伤口,轻笑出声:“当初也是,明明闭了她的五识,结果还是瞒不过她。”
他不知道的是,在余蕉红着眼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遇到了等候已久的朝翎。
她看到余蕉的第一句话就是:“好久不见,芙妤。”
8
半个月后,崇晔对外公布伤已痊愈。
这边儿刚公布痊愈,那边儿他就开始着手动工建设余蕉的云宫了,至于纠结了好久的选址……最终定在了天崇宫的隔壁。
崇晔是这样说的:“数来数去,除了天宫之外,只有我这处的灵气最为充足了。”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有不少仙友咬牙切齿准备磨刀霍霍向崇晔,他那处的确灵气充沛,但之前觊觎他那处位置的仙友们,无论是仙君还是神君,一律被他打跑了。
而余蕉不过是一个连仙君都没能进阶成功的小仙,却得此殊荣。
于是没过多久,崇晔与余蕉,神君与小仙不得不说的恋爱故事话本就出来了。
而故事主角之一的余蕉明明住在天崇宫内,却从早到晚见不到人,只有到了隔壁,才能看到正在细心比对图纸设计的崇晔。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可余蕉每次凑近他,还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若隐若现地漂浮在空气中。
在崇晔日夜不停的努力下,余蕉的第一所云宫终于建好了。
云宫里的寝屋是用南欢木所造,四角羽铃是他多年的珍藏,整座云宫建好之后,有不少仙友前来围观,就连天帝也来了。
看着眼前的云宫,天帝有些羡慕:“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天宫也重建一下吧?”
崇晔应付地“嗯……”了一声。
被敷衍的天帝很不开心,于是他决定在余蕉的云宫内来开百年一次的众仙会。
盛典上有仙婢们跳的舞,有增强灵力的酒,有精致的点心,面对递过来的酒水点心,余蕉几乎是来者不拒,所以等她清醒过来时盛典已结束了三天。
她头疼欲裂,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醉的。
“醒了?”崇晔的声音响起,余蕉顺着声音望去,他坐在桌旁,一手拖腮一手闲闲翻书,束起的长发有一缕扫到他的脸颊,余蕉一时看呆了。
“好看吗?”他戏谑地问道。
“好……好看。”
“没事,都是你的,慢慢看。”
“哦……咦?”余蕉反应慢了半拍,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什么?”
“你忘了吗?”他扔下书,凑近到她身边,“你在宴会上一哭二闹三上吊,求天帝下旨让我娶你,否则你就自己跳诛仙台。”
“啥?”
“天帝基于物种起源的丰富度来考虑,应允了。”
“啥?!”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也同意了,所以我们这个月完婚。”
在崇晔认真的神色下,余蕉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办?崇晔说的好像都是真的!
她现在悔婚还来不来得及呀?
9
余蕉和崇晔要成亲了。
这个消息在天庭内火速传播开来,男仙们纷纷不齿崇晔老牛吃嫩草,女仙们纷纷嫉妒余蕉走了狗屎运。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订好了成亲的日子,这个月的二十八。
既然已经订了亲,余蕉的云宫又已经建好,就没有道理两个人再住在同一所云宫里了。
于是余蕉从天崇宫里搬了出来,闲来无聊爬个墙就能看到崇晔。
日子就在布置成亲细节和爬墙中一天天度过。这日,成亲的喜袍送到余蕉的天蕉宫,余蕉随手翻了翻样式,刚想试穿就看到送喜袍的仙婢依然侍在旁边,没有离去。
她正奇怪呢,就看到仙婢抬起头,是朝翎。
朝翎一半的面容隐在暗处:“万万没想到,在我偷了记忆给你后,你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
那天晚上,朝翎找上了她,见面就喊她“芙妤”,她原以为朝翎是认错了人,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没错,你就是芙妤。
在她迟疑不决间,朝翎对她说:“虽然当年芙妤死了,但是她弥留的记忆被崇晔保存在了凝冰瓶里,至今完好无损。而这份记忆只有芙妤本人才能与之融合,你要不要试一下?”
于是,朝翎真的将凝冰瓶给偷了出来,余蕉也真的被印证了她就是芙妤。
在记忆中,她是崇晔的剑灵,一柄被南欢木剑鞘包裹的剑灵。
她随着崇晔征战四海,幻化成形,在心底里认真地喜欢了他很多年。那场三界乱战的前一晚,她偷偷亲了一口熟睡的崇晔,是她这一生中做过最正确的事情。
那场战争生灵涂炭,崇晔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平定下来,可他没想到的是,嘴上说着求和的妖界在他转身之后,举着灭神刀偷袭他。
周围的天将大喊着“小心!”,唯独芙妤下意识地挡在了崇晔的身前,灭神刀当胸穿过,回天乏术。
她用自己的性命救下了崇晔,他将她的魂识就近放在那串香蕉上防止弥散,为了更大程度上让她苏醒,崇晔还将自己的仙元放了进去。
仙元就是一个神仙的性命,没有了仙元,神力就会不断向外四溢,直到陨落。
再后来,她就失去芙妤的记忆变成了余蕉,崇晔隔三岔五就会过来看看她,虽然封了她的五识,但她跟了他那么多年,感觉实在是再熟悉不过。
终于有一天,崇晔对她说:“你再不醒来,我就撑不到见你第一眼了。”
于是她醒来,飞升成仙。
而声称自己快不行的崇晔其实没有骗人,他是强撑着看她来到天庭,到后来已经站不住,只能斜倚在门口,是朝翎发现了他的异样,给他注了神力。崇晔之所以能活到现在,都是在依靠朝翎不时给他注入神力而勉强支撑。
可那终究治标不治本,要想让崇晔活下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芙妤,也就是余蕉,将仙元还给崇晔。
朝翎是这样想的,她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朝翎才会疑惑为何她会在宴会上让崇晔娶她。
她和崇晔之间,明明注定只能活一个人。
10
八月二十八,宜嫁宜娶,总之是个万事皆宜的日子,余蕉披了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榻边,等着桌前正在倒合卺酒的崇晔过来。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自私,可是自从芙妤的记忆回来后,她就这样贪婪地想要得偿所愿,哪怕只有几天。
可是等了好久,崇晔都没有过来,就在余蕉忍不住想要开口催促他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几声隐忍的咳嗽声,紧接着就是蔓延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余蕉一把掀开了红盖头,映入眼帘的却是半倚在桌前的崇晔,他的手指紧紧扣在桌沿,在燃着的红烛下,有一滩刺眼的血迹。
崇晔抬起头,看向她,却没有再如以往一样掩饰:“你恢复记忆了,芙妤。”
他的语气没有丁点儿疑问。
余蕉走到他旁边,扶他坐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轻笑了一声:“从凝冰瓶不见起,我就知道了。”
他这样坦白,证明他陨落的时候快到了。
余蕉匆匆忙忙想要祭出体内仙元,却发现她掐了好几遍仙诀,体内的仙元都没有半点儿动静。
看着眼前越来越虚弱的崇晔,她心急如焚,正想再掐诀时,眼角不经意间看到了房梁床柱都散发着莹莹幽光。
她突然想起崇晔曾跟她说过的话,法术会在南欢木前消失。
她匆忙地想跑去云宫外,被崇晔一把扣住手腕,他用了十成的力气:“就知道你会将仙元还给我,我进来前已经将你的云宫全部布下了禁制,你出不去的。”将这样长一段话说完,他已经有些喘,“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你不陪陪我吗?”
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的。
从找南欢木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所以他才会在发现凝冰瓶消失不见后依旧装作不知道,因为他早就做好了一切打算,从他建天蕉宫起,每一天其实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与她诀别。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自私了,为了得偿所愿,即使知道自己会消逝也依然要嫁给崇晔,可她没想到崇晔更自私,竟然要她眼睁睁地看着他陨落。
东北方隐约有星辰大亮,接着缓缓划过天际。
这是有神要陨落的标志。
崇晔已经没有了扣住她的力气,她疯狂地想要跑出云宫,却如他所言,果真被他所下的禁制拦在门内。
她哭过求过,可终究阻挡不了崇晔勾起唇角慢慢合上眼睛。
11
天界的传说录上又添了一笔,供众位仙友津津乐道了好一段时间。
八月二十八,东北方星辰滑落,这原本是神迹陨落的昭示,可星辰陨落到一半,却有另一颗较为黯淡的星星从半空升起,顶住了那颗星星滑落的趋势。
而这个传说的主角们,此刻正在天蕉宫闹得不可开交。
“崇晔!明明是你当初将我放在香蕉上的,现在你却嫌弃几棵香蕉树占地方!”余蕉站在院内,双手抱住一棵香蕉树,扭头瞪向对它心怀不轨的崇晔。
“你还说……”崇晔的脸色一样不太好看,“在你心中我的地位竟然跟一棵香蕉树一样?甚至刚醒来时,心中把我当成鸡妈妈!”
“谁让你把我记忆拿走的?”
说到这儿,余蕉想起了当时那挥之不去的恐慌,嘴角一撇,眼眶就红了。
那一晚,崇晔的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甚至连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余蕉无计可施之下,用蛮力拆了自己的床……用断木挖出了体内崇晔的仙元放入了他的嘴里。
她原以为自己会死去,但没想到作为香蕉成仙的她也有了自己的仙元。
说到这件事情,崇晔理亏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望着那几棵碍眼的香蕉树,“啧”了一声,在院子里就在院子里吧,反正最好看的那根已经在自己怀里了。
这样一想,他坦然地搂住余蕉:“娘子,吃香蕉吗?”
作者| 枕衣衫
原标题:《娘子,吃香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