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众在赌场打架的样子
蟋蟀,上海方言叫利益(发音迫在眉睫),北方话叫蟋蟀,名字很多样化,促销,织造,嗯,一般体型不大,身体呈黄褐色和黑棕色。
头型较圆、胸部宽、有着细长易断的触角。发达的下颚,善于撕咬格斗,前足和中足相似并同长,后足发达,善于跳跃,会发出响亮的鸣叫声。雄性蟋蟀相互格斗是为了争夺食物、巩固自己的领地和占有雌性。我称蟋蟀为“民俗昆虫”,因为千百年来,人与这种昆虫之间的互动方式,已经具有深厚的文化积淀。宋代顾文荐撰《负暄杂录》(说郛本)斗蟋蟀最早的文字纪录:“斗虱战始于天宝间。长安富人镂象牙为笼而蓄之,以万金之资付之一啄。”说的是从唐代天宝年间(742-756年),京城里的人,在七、八月间,家家都饲养促织。市井坊间,路上行人提着装有蟋蟀的瓦盆泥罐不在少数,可见那个时代不分男女老幼都以斗蟋蟀为乐的风气之盛行。风俗随着时代流转,并没有失去它的张力,我不知道如今90后、00后的青年的娱乐方式,也许爱“抖音”胜过斗蟋蟀?。1950年代抑或1960年代初的少年就没有如此幸运了,那个时代给我们留下了难以忘却的纪念。
我想起了我八、九岁的时候去七宝捉蟋蟀的一段记忆。那个时候,我见到比我大几岁的小伙伴,每每捉了蟋蟀就弄到人民广场去卖掉,能挣到钱,羡慕不已,回家与母亲说,我也要去捉蟋蟀,母亲开始不同意,最终还是拗不过我,就同意了。我那时的兴奋与激动是不可名状了,特地准备好一个铁皮空罐子,去买来养蟋蟀的盆子、竹节管,还有一个蒙着网眼纱布的捉虫笊篱网,捉虫不能用手去捉,要用一种专用的网。这种半球形的网有一段小竹柄,不用时拿一团包札成球的棉纱塞在网内,用时把这一布团拔去,这一团东西的作用就像鞋楦一样,可以使那个网始终保持很“挺刮”的半球形状态,以便用它去罩住小虫。
捉蟋蟀的目的地是七宝,都说那里的蟋蟀壮硕。记得那个晚上几乎一夜未睡,一是兴奋,二是生怕睡过头,比我大的伙伴们不带我去。用今天的交通观念来看,徐家汇到七宝,近在咫尺,可那个年代,对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来说,可是一段漫长的路。大约凌晨三点,就象壮士出征一样出发了,从徐家汇步行到七宝乡下,又走着夜路,我个头又小,加之一夜未睡,根本就跑不动路,跟在几个比我年长的伙伴后面。天刚破晓,只听得有人说“到了”,展现在我眼前的七宝是一片黑黝黝的农田瓜地,可以闻到几分扑鼻的泥土气息,我学着伙伴们的样,也在瓜地里翻藤搜索起来,我的伙伴们已经捉到好几个蟋蟀了,可是我着急,怎么一个蟋蟀也不见呢?!越急,就越是乱翻,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蹦达的很欢快的蟋蟀,赶紧拿出蟋蟀网,扑上去将这虫罩住,心头上不禁涌动着一阵从未有过的快感与激动。
可就在我兴奋之时,只听到“来了”的一声尖叫,我的伙伴们一溜烟地起身就跑。迟钝的我,还在迟疑,什么“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有十来个七宝乡下的当地农民,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铁鎝,冲了过来,我刚想跑,却被他们逮个正着。这些“乡下人”逮不到我的伙伴,逮着了行动迟缓的我,上来就是两个耳光,还踩瘪了我的装备——装蟋蟀用的油漆桶,没收了竹节管和蟋蟀网,我虽然抗争,但总就是寡不敌众,那个感觉,就是人生路上第一次身陷重围,成为“替罪羔羊”。那次“出征”,不仅没有抓到蟋蟀,反而赔上了全部“装备”,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给我留下了少年时候重大的挫折记忆,当然也是一次心里经验。
不过,挫折归挫折,我绝不后悔,每年夏秋时节玩蟋蟀,还是照常进行,带着我的两个弟弟养蟋蟀,给小虫喂些平时吃的饭粒,天天更换蟋蟀盆内一个小水盂里的水,还时不时地将自己喂养的蟋蟀拿出去与别的伙伴的蟋蟀“斗”。捉不到蟋蟀,那就去市中心人民广场附近的卖蟋蟀摊贩处去选购。记得卖蟋蟀的小贩一般都把摊头摆到马路对面篱笆边的树荫里。他的货色小部分在一个有开口的木箱中,大部分在一个旧麻袋里。我们小孩子围住他要看货色时,他便伸手到麻袋里去摸出一节小竹筒,然后挖出塞在一头的烂棉花,把竹筒的口子捏在手里轻轻一摇,一个小虫便到了他的手中。这时他再用另一只手打开一个土盆盖子,把手中的小虫朝盆里轻轻一扔,我们便看到他卖的货色到底好不好了。卖蟋蟀的小贩经常赤膊,胸前的肋排骨像搓衣板似的根根突出。他咧着嘴,两颗焦黄的大门牙咬着一截正在冒烟的劣质香烟。从他那里一角钱可以买到好几个这样的竹管筒。当然,这些都是打闷包的统货。竹筒内的虫儿是好是坏,全凭你的运气。因为小贩也是从别人手里批发来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蟋蟀的角斗也是饲养者多方面知识的竞争与较量。别以为这小小的虫儿胜负之争,只是它们好斗的本能和细微力量的单纯较量,其实个中要涉及诸如昆虫生理知识、地理环境知识、天时气候知识、医药理论知识、食品应用知识,甚至于兵法战策方面的某些知识,可谓决胜咫尺间,“功夫在诗外”。也许正因为这些原因吧,才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兴趣,使得虫迷队伍日渐扩大。
据说,现在还有蟋蟀市场,已经超越娱乐的范畴,成为一种生意了,我的心境对此也兴趣全无了。
本期图典推送一组京沪等地养蟋蟀的老照片,供大家欣赏,安然度夏。
民国时期北京街头的卖蛐蛐(蟋蟀)摊位
北京1940年代卖蟋蟀罐的地摊
1940年代 北京街边卖蟋蟀的老人,北京人称为蛐蛐儿
1940年代北京斗蛐蛐的街边小摊
1950年代上海专门出售蟋蟀和虫罩的店铺
1950年代北方街头展示的蟋蟀盆种类很多
1960年代上海街头蟋蟀摊
1940年代 山东济南街边蟋蟀摊位
1988年5月,云南省昆明市胜利堂前几个孩子在斗蟋蟀
2019年7月30日于沪上五角场凝风轩